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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66章 風骨清峻池奕卿

第一鳳女 十二妖 3995 2025-06-23 14:11

  池家到手的封賞飛了。這個認知像一記悶雷,炸得滿府上下心口發疼。

  要知,一人得賞,全家榮光。原本靠着池越的軍功,池家子弟或可補幾個官缺,待嫁女子們也能高嫁幾分。

  如今倒好,到嘴的肥肉生生被自家人的蠢态給弄沒了。

  池老太爺跪得膝蓋生疼,眼前一陣陣發黑。恍惚間,他看見靴上沾着的泥漿,正一點點滲進青石闆的縫隙裡。

  如同池家最後那點體面,正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殆盡。他生出一種預感,恐怕失了封賞還不是最慘的……

  池老夫人更是急怒攻心,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襟,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嗚咽,“越哥兒!我池家的嫡長孫啊!”

  這聲哭嚎裹着雨水砸在地上,就算是哭給活人看都嫌廉價。她腕間那串常年不離身的佛珠,此刻正散落在泥水裡,顆顆都沾着泥。

  懊惱,悔恨,還有經年累月對長媳的恨意,在此刻攀至頂點。

  時安夏安靜地瞧着這家人,指尖在诏書上輕輕摩挲。她與池霜的目光短暫相接——那雙眼睛裡盛着的,是和她一樣的冰冷譏诮。

  池家祖上也曾顯赫一時,曾得封三等伯爵,門楣上懸過“忠勇傳家”的禦賜匾額。可惜子孫不肖,到池老太爺這一代,爵位早已被削,隻剩個空架子在硬撐。

  先帝晚年昏聩時,池老太爺靠着變賣祖産疏通關系,勉強在光祿寺謀了個六品閑職。每日不過是點卯應景,倒也能穿着官服在人前裝裝門面。

  明德帝登基後,朝堂風雲突變。

  太後黨與帝黨明争暗鬥,池家卻連站隊的資格都沒有。

  太後嫌他家底太薄,帝黨又看不上他才能平庸。每逢大朝會,池老爺穿着那身褪色的官服,總要被擠到最末一排的角落裡。

  “清塵計劃”血洗朝堂那陣,池家反倒因禍得福。

  那些被牽連的重臣空出的要職,自然輪不到池老太爺這個湊數的。倒是他這份閑差沒人看得上,活像隻千年王八的龜殼,陰差陽錯護着他躲過了那場大清洗。

  如今每日依舊雷打不動地去衙門點卯,領着那點塞牙縫都不夠的俸祿,成了六部衙門裡一道奇景。

  人人都知池大人是塊“活牌位”,可誰也說不上他究竟管些什麼。

  他那幾個兒孫更是青出于藍,連科舉的邊都摸不着,全靠着祖傳的那點子鑽營本事混日子。

  池二爺在太常寺挂了個“協律郎”的虛銜,整日裡跟着戲班子厮混。

  池三爺更絕,不知走了什麼門路,竟在鴻胪寺撈了個“通事舍人”的閑職,專管番邦使節入京時的車馬調度——說白了就是個帶路的。

  偏生這父子幾人還自視甚高,每逢宴飲必要吹噓祖上爵位。

  有回醉酒後,池老太爺竟拍着桌子說自家是“潛龍在淵”,惹得同僚們暗笑不已。這話傳到禦史耳朵裡,第二日就有人上折子彈劾,吓得他三個月沒敢去衙門應卯。

  要說池家完全沒出過像樣的人才,那也不盡然。

  池越和池霜的爹,也就是池老太爺的長子池奕卿,當年可是實打實的進士出身,二甲第十七名,是池家近百年來唯一一個憑真才實學考取功名的人。

  池奕卿生得眉目如畫,又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時,連先帝都曾贊他“風骨清峻”。

  他批注的《通鑒》節選曾被抄錄成冊,在翰林院中傳閱。

  當時的首輔大人還說過,“此子他日必為國之棟梁”。

  就是這樣一個兒子,在親事上忤逆了池老夫人,令其勃然大怒。

  當年科舉高中後,老夫人就已相中應将軍的嫡女。

  這應将軍就是後來在清塵計劃裡造反的那位。

  池奕卿卻道,“兒子隻心系青青一人。”

  “你可知應家門第何等顯赫?”池老夫人當年怒摔茶盞,飛濺的碎瓷在池奕卿眼角劃出一道血痕,後來一直留着一道淺疤,“應大将軍手握北翼十萬鐵騎!朝中多少王孫公子求娶他家嫡女而不得!”

  池奕卿卻紋絲不動,任憑鮮血順着臉頰滑落,“兒子此生,非青青不娶。”

  他口中的“青青”,即是池越和池霜的母親霍青青。其父霍錦書早年曾教導過池奕卿,是其開蒙恩師。

  池奕卿心志堅定,不顧家人反對娶了霍青青,惹怒了父母兄弟姐妹。

  親事行得倉促,但二人情投意合,夫妻恩愛,過得也算順意。

  多年過去,霍青青為池家長房生下一兒一女,卻仍舊沒能得到婆母的認可和歡心,常被磋磨。

  池奕卿對池家心灰意冷,對母親的刁難憤恨無奈,更心疼妻子在池家舉步維艱,便主動向朝廷申請調令調往外地任知府。

  原以為一家遠走高飛,幸福在即。可惜天妒英才,就在池奕卿即将外放知府前夕,感染了一場風寒。

  病症來勢洶洶,起初隻是咳嗽低熱,大夫開了幾劑疏風散寒的方子。誰料三日後突然轉成肺癰,咳出的痰裡都帶着血絲。

  霍青青連夜去求與丈夫交好的林太醫,等把人請來時,池奕卿已經氣若遊絲,十指發青,連脈象都摸不着了。

  池老夫人震怒之下,将長子的死盡數歸咎于長媳的疏忽。

  那一日,她砸碎了祠堂裡的青瓷香爐,指着跪在靈前的長媳霍氏咬牙切齒,“若不是你這喪門星夜裡貪睡,耽誤了請醫的時辰,我兒怎會死?”

  她顫抖的手一把扯下長媳發間的白花,擲在地上狠狠碾碎。那朵絹布紮成的白花,轉眼就沾滿了靈堂前的香灰。

  她咆哮着對霍氏喊,“你去死!你怎麼不陪我兒去死?”

  自那以後,霍青青在池家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老夫人命人撤去了她房裡的炭火,寒冬臘月也隻許穿素麻單衣。更狠的是,每逢池奕卿忌日,老夫人必要長媳在祠堂跪滿十二個時辰,不許飲食。

  其實霍青青在丈夫猝然離世那日,本已備好三尺白绫。可低頭看見四歲的池霜緊緊攥着她的衣角,一歲的池越還在咿呀學語,終究是抖着手解開了繩結。

  為母則剛,她不能死。

  她得撐下去。這一撐,便是整整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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