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敢敢!”簾外一陣嬌笑傳來,一群人一擁而入。
衆人竟一人一句接起龍來。
“長弓滿,長風破。”
“羽翼正,箭在弦。”
“星河願與紅鵲共度歲寒溫,白首不分離。”
正是時安夏帶着北茴等人來了。她們手裡端着各式糕點鮮果入内,喜笑顔開。
唐星河忙紅着臉站起身,不知所措,慌亂扔下一句,“你們照顧着紅鵲,我得先去前廳陪人飲酒。”
跑了。
衆人也不攔他,隻是起哄。
三三拍着手,“我表舅舅和表舅母當真是郎才女貌呀。”說完,頓了一下,又悠悠道,“原本我還不信呢。”
“不信什麼?”時安夏問。
“不信北茴姨說,當年我表舅舅是北翼京城少女的夢。”三三翹了翹小嘴兒,“我那會子就想,北翼京城少女是得有多瞎,就那張‘借他米,還他糠’的臭臉,不是噩夢是什麼呀?”
衆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紅鵲也笑。這些年,唐星河的确總闆着一張臭臉。
時安夏道,“三三,你表舅舅當年所過之處,都是成千上萬人喊着‘星河’,說他是京城少女的夢一點不假。”
南雁也道,“那時京城還流傳着一句話。”
“什麼話?”三三好奇。
南雁笑着想了想,“‘我們有璀璨星河,我們有烈烈驕陽。’這個星河就是你這個表舅舅唐星河,那個驕陽就是你那個表舅舅馬楚陽。”
“他們還有這麼多故事啊?”
時安夏指尖輕點女兒額頭,嗔道,“傻丫頭,那豈是尋常故事?那是镌在《北翼将星錄》裡的風雲列傳。往日要你多讀些史冊典籍,你總推三阻四。"
三三立刻捂住耳朵,珠钗墜子晃得像受驚的鈴鳥,“母親饒了我罷!有姨們跟女兒講講就行了,那些字兒看着就眼暈,讀兩行腦仁就疼。”說着便往紅鵲懷裡鑽,仰起小臉時眼底閃着狡黠的光,“好舅母,星河表舅舅當年也是您的夢嗎?”
是啊!他是我一生都不願醒來的夢……紅鵲笑得恬靜,悄悄伸出手,攥緊時安夏的衣角。
夫人曾說,以後她在哪,家就在哪。
她曾以為,那是順口說說的話。可夫人用了數年光陰證明了此話絕非虛言。
夫人當真給了她一個最溫暖的家。
時安夏笑道,“往後我還得叫你一聲表嫂呢。”
紅鵲又紅了臉。
衆人陪着紅鵲說了許多姐妹間的體己話,又送了代表各自心意的禮物,便散了去找池霜說話送禮。
待一屋喜氣散後,夜深了,新郎官得到準許回房。
馬楚陽穿着一身喜服,原就精緻的眉眼在喜燭中更加耀眼。
池霜看着他,打趣兒,“我怎麼瞧着你……總有一種紅顔禍水的感覺?”
馬楚陽換了喜服,又讓人給池霜換了一身常服,才一把拉住她往外走,笑得張狂,卻是低聲道,“走,我帶你去禍禍别人。”
池霜一愣,“啊?”
這麼别出心裁!洞房花燭夜不洞房,去哪兒禍禍别人?
她被拖着走。
“當真要出門?”池霜納悶。
馬楚陽使勁點頭,“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保準讓你度過一個永生難忘的花燭夜。”
池霜誤會了,以為這貨出格,要出去……她紅着臉沒好意思說出口。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話本子那麼多,她一個三十幾歲的老姑娘,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
可又不能顯得立刻懂,還懂太多……池霜無奈跟着馬楚陽鬼鬼祟祟往外跑,做賊似的貓着腰穿過樓船曲折的回廊。
最後竟來到唐星河跟紅鵲的喜房。
裡面紅燭搖曳,門口站着侍候的婢女。
馬楚陽打了個噤聲手勢,把耳朵貼着門聽裡面的聲音。
婢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馬楚陽,欲言又止。
池霜輕聲問,“你想說什麼?”
婢女答,“回馬夫人,裡面沒人。”
馬楚陽:“……”
池霜:“……”
馬楚陽不甘心,“新娘子也出去了?走多久了?”
婢女點頭,“回馬将軍,主子們都出去了。沒走多久,約莫半炷香不到。”
池霜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拉着馬楚陽就朝外走,低聲吼,“這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就是你跟我說的‘永生難忘的花燭夜’?”
倒真挺難忘的。怎麼想的?自己成親,跑來聽别人洞房花燭夜的牆角。
馬楚陽氣呼呼,“星河哥肯定去聽我倆的牆角了!我也讓他撲個空,哼,咱沒吃虧!”
池霜:“……”
這日子!還能不能過?
為什麼第一晚就有點冒火?
她轉身就走。
馬楚陽笑嘻嘻扯着她,“夫人夫人夫人,我一會兒一定好好表現。”
池霜:“……”
總有種想打人的暴怒在心口竄。
然後兩對新人詭異地在雕花曲折處撞上了,四道身影倏然凝滞。
廊下宮燈搖曳,卻是星河浩渺遇烈烈驕陽。
唐星河牽着紅鵲的手,似笑非笑,“馬楚陽,我就知道你會去聽我牆角。”
馬楚陽也牽着池霜的手,笑嘻嘻,“彼此彼此!”
四人倚欄望月……一起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洞房花燭夜。
時安夏躺在岑鸢懷裡,“剛聽人說,那幾人不在自己屋裡洞房,正喝酒賞月呢。”
岑鸢閉着眼睛,微熏,伸手解她中衣的繩結,“他們不洞房,咱們來。”
時安夏按住他的手,低笑,“你瘋了!”
岑鸢翻身壓過來,混和着酒香的熱氣吹在她耳畔,“夏夏,今日我高興。特别高興……紅鵲終于有了好的歸宿……”
他永遠也忘不了這姑娘決絕的眼神,帶着哭腔拽他的手臂,“陳将軍,皇後被人下了藥。快!咱們去救她!快快,再晚就來不及了。”
“去,躺床下!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她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他和夏夏。
那是他在冷兵器時代,最無助最窒息的時刻。
“所以你看她的眼神,總帶着悲憫和縱容。”時安夏伸出玉臂緊緊抱着岑鸢。
“很多人都說,我是要納她為妾。唯你信我,這就夠了。”他從不解釋原因。
那是他和時安夏的恩人。
紅鵲幸福圓滿,他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