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孩的肚子抵不住餓，到點就發出了「咕咕咕」的聲音。

　　青音害羞地故作鎮定，要不是耳朵的紅暴露了自己，還有在場的人隻有三人，崇昭帝可能還真的會誤會。

　　崇昭帝掩飾掉眼中的笑意，望著小孩通紅的耳廓，沒有揭露事實，「嗯，朕也餓了，準備用膳吧。」

　　一上午的震驚吃多了，也就不震驚了，李元振笑著望著眼前和諧的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慶幸，平日裡陛下用膳不規律，多個小孩能提醒著陛下也不錯，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餐桌上，除了多了一個小孩，也多了幾道清淡的不符合陛下胃口的飯菜，一看就知道是為誰準備的。

　　崇昭帝看著吃得歡快的青音，眼裡閃過一抹滿意，眼神瞥向李元振：「辦得不錯，有賞。」

　　李元振嘿嘿一笑：「謝陛下賞賜。」

　　眼看著大太監討好了小公子就得到了陛下獎賞，宮裡的各個太監和宮女看著青音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

　　青音感受著熱度，心中嘆了口氣。

　　天子的寵愛啊，不愧那麼多人追求。

　　半個月時間過去，太和殿的玩具越來越多，宮中對崇昭帝如此疼愛這個孩子的重量也越來越震驚。

　　在自己的阿哥所裡躺了半個月才把身體養得差不多的十阿哥終於準備出來了。

　　「什麼！」

　　「皇阿瑪把我救的那個小乞丐從長春宮那要了過來。」

　　「還養了他半個月在太和殿！」

　　……

　　種種震驚的消息嚇得十阿哥覺得自己不是躺了半個月，而是躺了好幾年。

　　不然外面怎麼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殿下，現在那個小乞丐不能這麼稱呼，十二公主給人起了名字，叫如玉。」

　　「而且有很多人猜測那位可能是陛下流落在宮外的皇子。」邱聚打量著自家主子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些日子，鈺貴妃娘娘知道十阿哥的事情，故意讓他瞞著主子外面的消息，先養好身體。

　　「不可能啊……」因為太多的消息沖昏了腦子，十阿哥沒空注意到身邊貼身太監的問題。

　　十阿哥思索著那日的情況，那小乞丐就是意外碰到的，要是沒碰到的話，都得死了，不可能是皇阿瑪的孩子啊。

　　十阿哥想不明白，他打算親自去長春宮問問額娘，到底那孩子什麼情況。

　　————————————

　　太和殿，崇昭帝正興趣盎然地教著自己小學生寫字。

　　看完了手裡的奏摺，崇昭帝有興趣地瞥一眼在旁邊寫得認真的小糰子。

　　殿內的氛圍和諧舒適。

　　也沒人敢打擾陛下的興緻，除了意外。

　　李元振從外面走了進來，「陛下，外面太子求見。」

　　崇昭帝眼神一黑，猜想到是這幾日宮外的消息惹得太子坐不住了，親自過來看看。

　　崇昭帝的臉色明顯，安安靜靜坐著的小孩察覺了這一點，悄然地擡起頭，擔憂地看起了他。

　　崇昭帝知道是他的情緒被小孩察覺了，這些天，他也知道這小孩對情緒有多麼的敏感。

　　看著小孩眼裡明晃晃的擔憂，崇昭帝眼裡的憤怒少了些許。

　　「讓他進來吧。」

　　「是，陛下。」

　　暮色四合，北風蕭蕭。站在寒風中的少年隱隱已有了成年的身骨，未成年的太子和崇昭帝生得極像，隻是一張臉和當權已久的帝王少了許多的威嚴。

　　太子立於在宮門外，玄色衣裳在風中衣訣翻飛，耳畔邊時聞大風呼嘯的響動。

　　心思複雜者總易想多，這些日子他本沒有為了那個陌生的孩子想多，可他的母後在說、身邊的臣子在說……他的心態動搖了。

　　罷了，隻要見一面，他就知道了。

　　俊美青澀的少年揣著一絲不安貌似沉穩地站著，想到。

　　「太子殿下，陛下請你進去。」李元振看著眼前依舊風度翩翩的太子，心中嘆了口氣。

　　「是，多謝李公公。」

　　「太子客氣了。」

　　太子這事怕是惹了陛下的不悅，小公子這事還是太子著相了。

　　宮殿裡，青音也有些好奇這位太子，這位陛下會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太子？

　　小孩好奇著，手上的字就不自覺地放慢了，崇昭帝看出來了，也不說，隻是嘴角微微勾起。

　　「太子到—」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少年版的「陛下」走了進來，青音瞪大了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青音想過很像，但沒想到會這麼像，難怪這位皇後的嫡子連那些臣子都沒有什麼異議就支持了他上位。

　　這位完全就是青澀版的崇昭帝啊。

　　青音好奇地打量著太子，而太子也在餘光裡觀察著這個據說可能是皇子的小男孩。

　　和小妹妹差不多的年紀，渾身白白凈凈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五官昳麗，活像個活著的那種女兒家手裡把玩著的木偶娃娃，就是看著有些羸弱，總感覺稍微一碰就會碎掉的存在。

　　太子失語，這就是皇阿瑪喜歡的孩子嗎。

　　崇昭帝看著太子的眼色，微微不悅，側身擋住了好奇的小娃娃。

　　「太子今日來是幹什麼？」

　　皇阿瑪威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太子忍住了心底對小孩的好奇，說出了先前想好的理由：「皇阿瑪之前給兒臣批的公務已經完成，兒臣不敢耽擱，請皇阿瑪批閱。」

　　「呈上來吧。」

　　太子恭敬地把帶來的奏摺放到李元振端來的托盤上。

　　兩對親生父子間，比起父子更像是陌生的君臣關係，恭敬有餘，關愛不足。

　　好在兩人也不在意這點，崇昭帝垂眸看著手裡的這份奏摺。

　　太子的做法按理說可以，可惜被人灌了一堆儒家的思想，溫和有餘，看似能夠處理事務，但實際卻是養大了那些人的貪婪，到了後面一層剝削一層，到底下還剩什麼東西。

　　崇昭帝沒說話，但湊得近的青音卻能感受到他的不悅。

　　下方的太子大概是第一次處理皇阿瑪給的公務，還在忐忑地期待著皇阿瑪的評價。

　　青音眼睛微眨，伸出頭悄悄地探頭，看了一眼那奏摺上的字，忍不住身子一扭，碰到了崇昭帝。

　　要是其他人敢偷看奏摺，崇昭帝怕是早就打斷了人的手腳，挖了人的眼睛丟了出去，可現在看到卻是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幼兒，還是一個他寵愛的孩子，崇昭帝忍不住嗤笑一聲，「你個小文盲，看什麼？」

　　被問的小糰子，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罵，就被問題打昏了腦袋，隻知道問的問題，他乖巧地指了指字，又指了指自己的字，兩隻養了點肉的小手比劃著他教授的手語，畫了一個巨大的好看。

　　小孩不會說話，手語還是高高在上佔有慾超足的陛下親自學了教給他的。

　　看著小孩誇張的表現，崇昭帝心有靈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那狗爬字，誰不比你好看。」

　　兩人溫馨的相處落在太子的眼裡，就沒了幾分溫情了。

　　沒想到皇阿瑪竟然還會有這麼溫柔的時候，太子失落地看著那一幕，差點忘了迴避。

　　崇昭帝看著一邊安分但有些不服氣的小孩，又看了眼下方失落的太子，淡淡道：「太子知道儒家思想是好，可也要懂得法家思想，若是全以儒學考教，也隻是紙上談兵，這件事你回去再看看，不過……，字還是不錯。」

　　還以為自己得不到誇獎的太子忍不住驚訝地擡起頭，明明隻是一句字不錯的誇獎卻叫他心中緊張也去了不少。

　　走出宮殿之前的太子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那被皇阿瑪精心教養的小孩，他知道最後一句誇獎在於那小孩或直接或間接的幫助上。

　　等太子走後，太和殿再次陷入平和的氣氛。

　　崇昭帝看著趴在案桌上寫字寫累了犯困的小孩，眼神幽暗。

　　一直養著這小孩在太和殿是不可能的，這一次來的是太子，下一次就能是皇後、太後。

　　那這小孩該怎麼辦呢。

　　崇昭帝想著，小孩呼嚕聲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送太子離開的李元振回來了，崇昭帝示意著他噤聲，彎腰抱起了呼吸平穩的小孩。

　　放到了自己寢殿的龍床上。

　　黃昏到來之後，夜色加速籠罩著天幕，帶來了靜謐無邊的黑暗和深思。

　　深夜，青音一覺睡到了晚上，蠟燭已經點亮了一邊，和龍床這處為了讓上面的小孩睡得安穩，卻是隻有一點點另一側透來的光亮，不至於讓小孩在沒有一點光亮的漆黑中摸索著起身。

　　小孩的身體覺多，連累著青音也犯困時候居多，青音強忍著賴床的意志，爬了起來。

　　一道熟悉透著威嚴打趣的聲音才想了起來：「醒了？」

　　青音這下發現原來崇昭帝一直坐在一邊。

　　青音：「……」

　　雖然黑暗中皇帝可能看不見他的動作，但演戲敬業的青音還是按著人設，乖巧的點了點頭。

　　不一會，青音的身子就架空了，原來是皇帝抱著他下了床，給他換上了一身衣服。

　　不得不說，優秀的皇帝哪怕在哪一方面都是學習極為優秀的，前幾日還不會給他穿衣服的皇帝陛下不僅能夠熟練地給他換衣服，還可以順利地挽留一個小髮髻。

　　因為殿內的小公子醒了，太和殿裡的蠟燭也都點亮了起來。

　　青音鞋不沾地地就被皇帝抱到了餐桌前。

　　服侍著吃了個肚滾圓，才被放到了一邊。

　　崇昭帝是個刻闆至極的人，雖然跟在青音的身邊不自覺地改變了不少，但離開了青音某些習慣還是特別的堅韌。

　　就比如用膳，他還是會堅持個七分飽。

　　今日大概是心中懷揣著事情，崇昭帝用得極快，就停下了筷子。

　　抱著青音就來到了書桌上，揮退了下人，房間裡就隻剩下兩人。

　　抱著這種嚴肅的氣氛，青音也不免正式了幾分。

　　而嚴肅的皇帝陛下卻壓抑著心中一絲絲的緊張，對著面前吃飽了還得替他揉小肚子的小人兒認真地說道：「玉兒,朕可以答應你一個願望？」

　　近日以來為了這孩子的歸宿，崇昭帝想了許多，還是願意問一下小孩的意願，不管小孩是說想留在他的身邊，他也能抵住壓力，給他封一個郡王，照養在身邊……

　　青音：「……」

　　沒想到皇帝會問自己的青音毫不猶豫地在紙上寫著：「想跟著清妍公主。」

　　「好，什麼！」

　　偌大的七個大字擊潰了皇帝陛下的自信，尊貴自信的皇帝陛下黑臉了。

　　自以為是還以為小玉兒會選擇自己的皇帝陛下，頭一次想要收回自己的旨意。

　　但看著小孩臉上的認真，崇昭帝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說道：「真就想跟著清妍？」

　　青音認真地點點頭。

　　「那要吃很多苦，平常你喜歡的點心也沒了，漂亮衣裳也沒了，你也願意？」

　　青音毫不猶豫地點頭。

　　……

　　再三詢問就差把心底的醋打翻的皇帝陛下不再自取其辱了。

　　「李元振！」

　　屋外聽到動靜的李元振立馬走了進來，看著面有怒色，氣氛壓抑至極的殿內忍不住心中一顫。

　　「把如玉送到白虎營，好好練著，等到過了訓練再送到十二公主那。」

　　白虎營可是屬於皇帝暗中勢力，暗衛軍一支，李元振搞不明白陛下為何突然要把如玉送到白虎營當個暗衛。

　　但他隻是一個太監，無法反抗天子的命令。

　　李元振順應地抱起了青音，就當他走到了門外的時候，才聽到陛下壓抑著憤怒的一句聲音：「等等，明早再送。」

　　李元振:「……」果然，陛下對如玉小公子還是疼愛的。

　　還以為小孩子害怕了，會找他求情的皇帝陛下沒好氣地接過白白嫩嫩膽子也大的小糰子。

　　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小糰子軟乎乎的小臉蛋，叫這個小混蛋惹他生氣，崇昭帝咬地時候還是下意識放了力度，幾乎隻是含了一下。

　　結尾還輕輕吹了下，生怕是含疼了，反應過來自己心疼這小孩的皇帝陛下臉色一黑。

　　青音被吹得一癢，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又笑不出聲音，瞧著可憐又可愛。

　　崇昭帝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放任著小孩洗漱了，乖乖睡了過去。

　　次日淩晨，睡夢中被悄悄抱住的小孩，迎著陛下的強烈叮囑，在白虎營裡完成種種任務的暗衛首領哪曾抱過這麼軟乎乎的小孩子。

　　聽著陛下一言一語的叮囑，暗衛首領離程呈著怪異的、標準的姿勢抱住了青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