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圍師必闕
穆錦安見琪琪格好奇神態,如此善良熱情、充滿活力的女子,終於脫奴籍,可過平常百姓日子,她也為琪琪格開心:
「琪琪格,那些錢不用還,欷王何時給你錢,他不是要你侍寢嗎?」
琪琪格也想不通李元漾為何喜怒無常:「贖身第二日,欷王就將所有錢給奴,威脅奴不許告訴您,否則殺了奴其他族人。」
「欷王方回到草原,有次天亮,奴去服侍欷王,見幾女子睡在地上,後來每天早上,都是奴婢將女子拖到欷王床榻。」
「您救奴那次,欷王本在帳內讀書,聽到勇士來報您出了牙帳,他忽然扯奴衣裳。」
「他還給您寫欷語,問奴寫得如何?」
穆錦安想,李元漾足夠深沉和忍耐,他下令讓渠和奴隸每月休息三日,此舉即是中原皇帝都不曾有過的治國理念。
李元漾每月都會為貧苦百姓送糧,收容眾多孤童,稍微年長些的,培養他們練武。
李元漾已帶領族民進林採藥,待互市之事確定,飼馬牧羊,族民富庶,家中有糧,不久就可收服草原所有民心,往後徵兵納賦,輕而易舉。
穆錦安想起謝馳北說過李元漾寫我厭惡公主,該不會還有其他詛咒她的話,問道:「是寫八字詛咒本王嗎?」
琪琪格用欷語說一遍,穆錦聽不懂中間兩字,示意她說漢語。
琪琪格瞄一眼謝馳北:「我喜歡公主。」
常年練武之人耳若貓利,謝馳北見穆錦安側臉盯著他,她平靜眼神有半分疑惑,她何必在意別人寫什麼?
穆錦安不會念著李元漾,隻覺許多人都會言不由心,幼時願意救她,給她金珠的少年竟成為仇人。
李元漾若臣服,便是友族,若領兵來犯,自是你死我活的敵軍。
這場戰爭時間並不久,城內百姓聽聞已停戰,陸續出街為生活奔波。
弒炎軍穿過幽州諸街,行至幽州防區都護府,府邸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宏偉奢華。
幾處假山和湖泊不能折銀,老槐樹都被挖走,廚房鐵鍋砸剩下一半,池塘中碩大鯉魚隻剩下兩條,已死。
整個府邸隻有蕭條、破敗、寒酸,不知者以為是清官坐鎮。
盧笙冀遙望兩位小孫子,卑微解釋:「是陳宣和範錚,為籌兵馬,變賣府邸所有物件。」
謝馳北知盧笙冀為盧笙壑做不少事,培養上千門客,籠絡群臣和州縣官員,學識才情勝盧笙壑,幽州許多百姓皆信賴他。
謝馳北坐在被搬空的府邸堂前,並沒有讓弒炎軍掘地三尺。
搬空,此舉欲蓋彌彰!
謝馳北目色陰沉看著盧笙冀:「盧笙冀,錢與命,選!」
盧笙冀聽聞滅四國的晉王謝馳北乃仁君,想必是不會殺他全族,至少會放過婦孺孩童。
盧笙冀可收服諸多門客,怎會沒有兵行兩路,以免進退失據的準備呢?
盧笙冀臣服嫡長兄多年,他的命已押在此處,倒想看看還未登上皇位的兄長對他有幾分情誼。
且他本就已戰敗,談姿高傲隻會命喪黃泉,弒炎軍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銀錢,無非就是他和族人府邸。
盧笙冀選擇坦言:「圍師必闕,窮寇勿迫,晉王殿下以策平叛,以兵定國,想必是留下我盧氏性命,錢財,虎符,官印,皆交予殿下。」
冷風在迴廊肆虐吹著,亂舞的柳枝影似乎在撥動劍刃,謝馳北執劍佇地:「圍迫之人,乃爾兄,脅本王者,死!」
盧笙冀文人風骨在看到謝馳北通殺之威時,眼中溪水被謝馳北目中洶海急劇納毀。
盧笙冀膝蓋堪稱山倒:「殿下,是罪臣狂妄。」
一陣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千物件井然有序出現在府內,別說賣掉的珍奇古玩,就是紅木匾額,砸碎的半口鍋都搬回來。
盧笙冀詫異地看著都護府和自己府中財物,再觀搬運此物的熟悉面孔,這不是範昭央兄弟帶去欷雀族的八千士兵?
盧笙冀等待如此之久也不見穆宸和穆景翊出現,倒是看見士兵讓出一條路。
穿金戴銀的女子、健碩有力的青年、拿著算盤的賬房先生等露出懼怕乞求目光,想讓他投降留他們一命。
盧笙冀總共有三子二女,滿府人都在這裡。
若說他沒有親眼看見家人,他尚能從容赴死,可親人就站在他面前,如何忍心看兒女沒性命。
盧笙冀伸手在袖口裡摸出兵符,此乃明帝多年前特意為幽州打造的兵符。
盧笙冀行至挖走的老槐樹下,雙手在散發著潮濕氣息的黃土中不斷刨著,陳舊而又烏黑的木匣映在他瞳仁,這裡面裝著官印。
盧笙冀腳步踉蹌來到謝馳北面前,身後的利劍令他膽怯,短短一時辰,他像從人間到地獄,又幸運撿回一條命。
盧笙冀跪在謝馳北腳下,雙手呈上兵符諸多,那雙眼睛中隻有臣服:「晉王殿下,罪臣特獻幽州城十三萬兵馬。」
謝馳北接過威脅盛安城帝王的權利,他輕輕牽起穆錦安那雙還流著鮮血的手。
穆錦安的手心被謝馳北輕易撥開,那枚精巧又沉重的兵符落在她廝殺的刀劍下。
穆錦安擡頭看著謝馳北鄭重肅凝的眼睛,黑壓壓的軍隊在他眼中列成方陣,跟隨他在春意盎然的土地征戰,所向披靡的凝夜紫已從黑雲壓城中殺出第二條晨曦路。
鐵骨錚錚的戰神殿下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同盟,在黑暗爭鬥中生出煜耀仁心的少年值得她追隨。
穆錦安想起在渠和時,謝馳北曾堅定告訴她:「穆錦安,看我為你殺出天下軍馬之權,謀出女子為官之勢,戰出百姓良田之策。」
「我們一起殺回帝都,劈開宣政殿烏雲,你高坐司法堂,為女子易律,為冤屈執法。」
穆錦安也想起在盛安城被謝銘囚殺,回到穆府後看著各州兵馬計劃時,暗暗發誓的那句:「我穆錦安定要在高不可攀的皇權上揮毫潑墨畫上軍權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