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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掌心

問九卿 姒錦 4375 2025-06-21 11:14

  

  第204章掌心

  薛月沉望著李桓離席的背影,指尖輕輕拂過雲錦繡裙的暗紋。

  窗扉輕紗被秋風吹得搖晃,在她面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影子。

  「諸位貴客,且盡興。」她端起琉璃盞,儀態溫婉如春日融雪,「催一下膳房,菜肴需早些上來,莫教席面冷清了。」

  「是,王妃。」

  擷芳園內,笑聲繚繞。

  絲竹聲從水榭處潺潺飄來,薛月沉端坐主位,掌心輕覆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笑意得體,與賓客閑話家常。

  「姐姐。」薛綏傾身看著她,輕按太陽穴,眼尾泛起一抹薄紅,「妹妹酒意上頭,想出去透透氣。」

  薛月沉關切地看她一眼,柔聲叮囑。

  「也好,讓丫頭陪著你,仔細著了風。」

  薛綏轉身離去,裙裾掃過席間,帶起的微風不經意拂過李肇鼻端。

  素心蘭香混著淡淡酒氣,裊裊縈繞。

  李肇垂眸把玩著酒杯,餘光追隨著那一抹倩影,喉結微微一滑,仰頭而飲,然後倚在案上,半晌不動。

  忽聞身旁有人低語:「太子殿下可是哪裡不適?」

  「孤也不勝酒力。」

  李肇淡淡一笑,扶著案角起身,眉眼染著三分醉意,

  「孤去醒醒酒。」

  -

  薛綏疾步穿過鋪滿紅氈的九曲迴廊,沿路檐燈次第亮起,映月湖的涼風吹過來,令她靈台愈發清明。

  「姑姑。」薛綏開口,晚風捲起鬢邊碎發,襯得她神色冷媚。

  她按住披風領口,低聲對錦書道:「你去角門候著,若有消息,立刻來報。」

  「是。」錦書領命而去。

  「快著些。」薛綏領著小昭和如意加快了腳步。

  剛走到迴廊盡頭的太湖石旁,就見一個人影從假山後閃出,身形頎長,搖搖晃晃,腰間玉佩叮噹作響。

  「這不是二皇兄的寵妃麼?這般行色匆匆,上哪裡去?」

  薛綏看他一眼,屈膝行了個敷衍的禮,繞過他身側便走。

  「薛側妃躲什麼?」

  李炎腳步虛浮地上前,攔在她面前,語氣輕佻。

  「方才在席上不是伶牙俐齒,要與本王爭個高下?如今本王在此,怎的不敢當面分說?莫不是……心中有鬼?」

  「魏王殿下自重。」

  薛綏察覺到噴上來的酒氣,皺眉後退半步。

  「您這副模樣若讓王爺瞧見,怕是再跪一個月祠堂也免不了懲罰。」

  上次在別院通姦事發,太後罰李炎跪了三日祠堂。

  儘管責罰不重,對魏王殿下來說,卻是奇恥大辱。

  一句話便將他激怒。

  李炎怒髮衝冠,不顧儀容,猛然攥住薛綏手腕,酒氣濃烈刺鼻地噴在她頭頂,「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靠爬床封妃的賤婢!」

  薛綏眸色驟冷,看一眼小昭暗扣薄刃的手。

  「殿下再進一步,信不信明日上京城裡,便會傳遍您『酒後失足落水』的佳話?」

  「你竟敢威脅本王?」李炎勃然變色,揚手便要掌摑。

  忽有一陣罡風襲來,將他整個人狠狠摜在假山上。

  玄色蟒袍掠過眼前,他不及看清,一記勾拳已重重砸在腹部。

  那力道極狠,直教李炎痛呼出聲,蜷縮如蝦。

  「大膽的東西……」

  話未說完,他便看見李肇陰鷙森冷的面容。

  「太子……」李炎很是吃驚。

  李肇沉著臉不應,掐住他後頸將人從假山上拎起,狠狠摔在青石闆上,聲音森冷如冰。

  「三皇兄若不想要這舌頭,孤便替你剜了喂狗!」

  李炎臉色慘白,酒意醒了大半。

  「太子殿下,為何要護著這個婦人……」

  李肇冷笑:「輪得到你置喙?」

  李炎怔了怔,反唇相譏,「太子殿下如此緊張,莫不是對二皇兄這位花容月貌的側妃……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李肇喉頭一緊,「孤沒你那麼不要臉!」

  話音未落,又一拳打在他胸口。

  李炎痛得齜牙咧嘴,嘶聲叫嚷。

  「太子殿下這是要弒兄?」

  「不過是教你做人的規矩!」

  「狂妄至極!」李炎氣急敗壞。

  男子在女子面前,向來輸人不輸陣。李肇雖是太子,但李炎也是親王,是他的同父兄弟,仗著太後的溺寵和幾分酒膽,李炎抻著脖子便還手……

  「真當本王怕了你不成?!」

  李肇側身避開揮來的拳頭,卸力抓住他手腕,膝蓋往上一頂,狠狠撞在他小腹,接著長臂一伸,便將人攔腰掀翻,咚地落地——

  「廢物!也配在孤面前撒野?」

  他目色甚是淩冽,手背青筋暴起。

  李炎待要起身,又被他按住肩膀摜了下去……

  袖口卷上肘間的時候,露出小臂上未愈的箭傷。

  薛綏心中一驚,待要開口,便聽見「撲通」一聲。

  李肇竟然直接將李炎拎到湖邊,一腳踹入映月湖裡。

  「醒醒酒!」

  李炎通水性,但他每次剛遊近岸邊,便被李肇面無表情地踹回水中。

  幾次三番,他氣得雙目赤紅,揮舞拳頭罵罵咧咧,像一隻落水蛤蟆似的,在湖水裡來回撲騰。

  堂堂魏王殿下,此刻狼狽如喪家之犬,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薛綏默默走近,「太子殿下,王府宴席未散,不宜節外生枝。」

  聽到提醒,李肇擡眸。

  視線在她面上頓了頓,低笑一聲,擺手示意關涯。

  「三殿下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送回魏王府去,換一身乾淨衣裳,好生歇著。」

  「是。」

  兩名侍衛應聲上前,將渾身濕透的李炎拖走。

  走出老遠,還能聽到他的掙紮和嘶吼……

  薛綏輕笑,「太子殿下對手足下手,也夠狠。」

  「薛側妃倒有容人之心。」

  李肇目不斜視,瞥了薛綏一眼,鐵青著臉大步前行。

  薛綏原地停頓片刻,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行至垂花門內一處無人角落,見李肇立在花木陰影中,身姿修挺,若孤桐倚雲。

  顯然是在等她。

  薛綏掏出一方乾淨帕子,上前按在他小臂的傷口上。

  「蠱毒未清卻飲烈酒,箭傷未愈還與人爭鬥。殿下是嫌命太長?」

  李肇反手扣住她手腕,將人壓向樹榦。

  「是在擔心孤?」

  「殿下生死無須我掛懷。」

  「孤若死了,誰替你料理西茲使節的爛攤子?」

  「所以殿下要長命百歲。」

  秋風卷著酒氣,兩人呼吸交纏。

  李肇垂眸,凝視她泛紅的眼角:「你在說謊。你是不是巴不得孤早點死?這樣便沒有人再纏著你。」

  薛綏在他滿帶侵略的灼熱眼神裡,頭皮陣陣發緊,呼吸也不免急促。

  「太子殿下這般放肆,不怕端王察覺?」

  李肇低笑出聲:「孤連姦夫都做了,還怕他捉姦?」

  薛綏狡黠一笑,指尖劃過他滾動的喉結,見他隱忍得額頭青筋微跳,胸膛也在劇烈起伏,這才巧手一翻,將一枚蠟丸塞進他的掌心。

  「我要保下文嘉,再送太子殿下一個功勞。」

  說罷推開他,掉頭離開。

  那姿態灑脫得,像一個掌控全局的女王。

  李肇拖住她的袖子,直起身來,捏碎手上的蠟丸,低頭一笑。

  「薛六,你究竟還有多少後手?」

  薛綏微微頓步,回眸嫣然:「足夠讓殿下……心甘情願做我的刀。」

  天色漸暗,秋霧瀰漫,那纖細的身影越去越遠,慢慢消失在視線裡。

  李肇輕舔牙床,啞聲呢喃:「瘋女人。」

  -

  殘陽褪盡,華燈初上,暮色浸透著長順大街。

  護國公主李扶音的馬車碾過青石闆,向西城門疾馳而去。

  她不時掀開簾幕向外張望,眼看天色越來越沉,眉間儘是焦慮。

  「快些,再快些。」

  兩刻鐘前,她忽然接到一封密信。

  「妞妞在城西破廟,速來——阿蒙拉赫。」

  她猶豫片刻,終究披上鬥篷,命人去端王府知會薛綏,然後自己帶了幾個護院,匆匆出府。

  冬序見她神色惶急,心下很是擔憂:「公主,此事怕是有詐,大祭司怎會約你去城西的土地廟?不如等一等薛側妃的消息,再從長計議。」

  文嘉知道她說得在理。

  可身為人母,對女兒的牽挂,佔了上風。

  她顧不得那前路風險,堅定地搖了搖頭。

  「若真是妞妞……我不能不去。」

  馬車疾馳在官道上,車輪捲起塵土。

  城西的土地廟離官道尚有二裡地的距離。

  廟宇蛛網密布,安靜得好似鬼域。

  一上刺骨的恐懼,從腳底竄上心頭。

  文嘉心急如焚,下了馬車,領著幾個護院丫頭便往裡走。

  「大祭司,人在何處?」

  剛踏入廟門,便見一道刀光劈來。

  破空之聲乍起,冬序忽然臉色驟變:「公主小心!」

  她驚呼一聲,撲上前去,刀鋒劃過她的胸口,鮮血頓時染紅衣襟。

  十來名蒙面死士自破廟裡面衝出來,彎刀上的西茲圖騰泛著幽寒的冷光。

  冬序忙將文嘉抱在懷裡。

  「護駕!」

  幾個護院手持棍棒,跌跌撞撞上前。

  忽聞廟外傳來馬蹄聲。

  數十名銀甲禁衛闖入,火把照亮那人冷峻的眉眼——

  竟是東宮太子私兵。

  文嘉驚呼:「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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