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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殺了麼

問九卿 姒錦 4519 2025-06-21 11:14

  

  第16章殺了麼

  薛綏一時無話。

  怪不得都說李肇桀驁,就這狗嫌人厭的性子,誰會喜歡?

  她笑了笑,接著上面說:「是因朝臣認為太子殿下早晚失勢,東宮必然換主,隻恐女兒嫁給太子落一身污名,累及親族。對端王卻寄予厚望,恨不得早早把女兒塞到他的後宅,為他誕下一男半女,以便將來端王克承大統,光宗耀祖,雞犬升天。」

  「大膽!」來公公變了臉色。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她怎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亂語,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她怎麼敢的?

  她面前是當朝儲君!

  這一刻好似凝滯。

  什麼聲音都沒有,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主位上那個人。在一陣極為低沉的氣息裡,久久才聽得李肇低笑。

  「讓她說。」

  薛綏欠了欠身:「殿下恕罪。」

  她道了歉,又不徐不疾地道:「對太子而言,眼下局勢是難看了一點,但福禍相依,也並非壞事。隻要稍加利用,便可扭轉乾坤。」

  「繼續講來!」

  「蕭貴妃選的是侍妾,動的卻是國朝根本。王公大臣爭相把女兒往端王府裡送,往好聽了說,是聯姻,往難聽了說,是結黨營私,私相授受。太子殿下雖不得人心,但正位東宮多年,我就不信禦史台裡找不出兩個好用的言官。」

  李肇嗯聲:「繼續講!」

  薛綏平靜地道:「言官彈劾,曆數端王與外臣過從甚密之實,痛陳蕭貴妃後宮幹政,蕭氏權勢漸盛之害,將其種種行徑抽絲剝繭,添油加醋,置於社稷大業之下……太子以為,聖上會如何作想?」

  李肇沉默了許久。

  驀地輕笑,好似幽夜古鐘,低沉磁性,字字撞入人心。

  「你是在為孤著想?」

  薛綏擡頭,觸到他的目光,平靜的心前所未有的波動,「太子殿下身邊,不乏嘴甜討巧之人,不差薛六一個。所以,薛六隻說真,不說假,句句肺腑,是為太子前程籌謀。」

  李肇:「薛六姑娘的肺腑,裝的莫不是狼心狗肺?」

  為他籌謀,誰當誰是棋?

  薛綏微微一笑。

  與李肇打交道分寸很緊要。

  太真太假都不行,說錯更緻命。

  「我以為,上京百姓都盛讚端王仁德,滿朝無人可出其右。這是殿下的機會。」

  帝王多疑心。

  讓端王破格執掌右翊衛和宮衛禁軍,又託付京兆事務,由著他以修改刑律招攬人心,是真心疼愛,還是扶植端王節制太子?是帝王心術,平衡朝堂,還是愛屋及烏?隻有皇帝知道。

  沒有端王,東宮坐大,對帝王是威脅。

  若端王的勢力大到可以威脅東宮的地位,那對帝王而言,又何嘗不是隱憂?

  「薛六言盡於此,殿下自行參詳。告辭了。」

  薛綏該說的說完,不等李肇下逐客令,灑脫地行個禮,轉身便走。

  厚重的木門從中拉開,透出一絲薄透的光,溫柔地打在她身上,熹微交織的倔強,讓她看上去挺拔堅毅,又無畏。

  不似女子。

  李肇突然出聲:「薛六姑娘!」

  薛綏慢慢轉身面對他,隔著不遠的距離,淺淺含笑。

  李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輕哼而笑,一言一行看似百無聊賴,卻字字殺氣:

  「不怕蛇,不怕孤。這世上,可有什麼是你害怕的?」

  薛綏淡淡道:「我怕死。」

  李肇似笑非笑:「那大可放心。要死,你也隻能死在孤的手上。」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薛綏微微笑,抱個拳便轉身,隻見眼前黑影一晃,一個血淋淋的人影飛了過來,重重砸落在她面前的台階上。

  仰面朝上,一雙眼死寂而空洞,眼角瘀青,面孔扭曲得不成人形,可見他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形若死人,可他活著,比死更痛苦地活著……

  此人正是尤太常家墜樓殘廢的三郎,尤知睦。

  薛綏看向李肇。

  李肇道:「薛六姑娘獻計,孤納了,這是回禮。」

  薛綏一顆心直往下沉。

  果然李肇不是去鴻福賭坊閑逛的,而是懷疑她,懷疑舊陵沼。

  如果沒有她推心置腹的這一番話,他會如何?

  殺掉尤知睦收拾殘局,還是乾脆將她推出去?

  又或者,這本身就是試探?

  薛綏沒有動。

  李肇走了過來。

  薛綏聽到他的腳步聲,就停在她身後,近得好似他呼吸的氣息,都落到了頭頂。

  「見到昔日仇人,為何這般平靜?」

  太子按劍在側,長身而立,看她片刻,慢慢將劍遞了過來。

  「在幽篁居殺他,無人知曉。」

  薛綏仍是一動不動。

  她許久沒有經受過這麼大的考驗了,面前突然便出現了兩條岔路,隻要她選錯,隨時會有殺身之禍。

  殺她的,就是那把劍的主人。

  瓊華堂裡寂靜無聲。

  有東宮侍從虎視眈眈,李肇不發話,薛綏走不出幽篁居。她看到小昭悄無聲息地扶上了左腕。那裡有舊陵沼特製的一柄袖箭,是為不時之需……

  薛綏給了小昭一個安撫的眼神,低頭看著太子握劍的手。

  那隻手很白皙,骨節分明,乾淨漂亮,就如他這個人,看上去無比尊貴。咫尺之近,疏離千裡。她伸手拿劍:「勞煩殿下花心思了。」

  李肇鬆手,長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劍柄砸中了薛綏的腳尖,她沒有動,看著李肇。

  眼神交互。

  兩人四目相對。

  較量好似是一瞬間,又仿若過了許久。

  薛綏問:「殿下,尤三郎說了什麼?」

  李肇瞥一眼那個已去半條命,全然無知般的尤三郎,突然輕笑出聲,彎下腰,近距離看著她的臉,眼角漾起微妙的風暴。

  「他說昔日踩你,就如玩弄一隻螞蟻。」

  門口的風好似比方才急,吹散她眼底的戾氣。

  薛綏垂下眸子,也跟著笑開。

  也就李肇能想到這麼巧妙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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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像端王滿上京查找嫌疑人,而是審受害者。他將受害者重刑痛打,自然就套出他嘴裡的話。得罪過的人,又或是他想了解的那個人,再無秘密。

  這個尤知睦不能再落入李桓手裡了。

  薛綏看一眼血泊中的男子。

  往事便如那奔騰的潮水一般,湧入腦海。

  尤知睦說得沒錯,十年前的尤三郎玩弄她,就像玩一隻螞蟻。在那一群少年裡,尤知睦不喜言語恫嚇,最愛動手。他喜歡把膝蓋頂在她的心窩,或是掐住她的喉頭,讓她覺得呼吸一口都成奢望……

  每當那時,尤知睦就很得意。

  一種無法無天的得意。

  他會對著她乞求的眼睛,和其他人會心大笑,然後狂妄問她。

  「知錯了嗎?」

  「不知錯在何處,對不對?」

  「錯在你投錯了胎!」

  「世間皆有尊卑。貴者,如我們。賤者,如你。你同螻蟻,就該匍匐我們這些貴人的腳下,天命如此。」

  薛綏看著尤知睦,將死的尤知睦,喉頭腥甜之氣不斷上湧,抑制不住的痛苦便如附骨之疽,啃嚙血骨。

  「他不能動了。」薛綏道:「如今所求,無非痛快一死。」

  就像她曾經在被他們欺淩時,常常冒出來的念頭一樣,死是最大的仁慈。

  李肇揚了揚眉,「也可以不死。」

  薛綏嗯聲,「我回府還有家宴,不好沾染血腥。」

  李肇:「孤可代勞。」

  沉凝的聲音,帶著淡淡慵懶的嘲笑,若非此人是李肇,薛綏大概會覺得他體貼入微,待人親和。

  但他是李肇。

  太子李肇。

  薛綏擡頭看他,那幽冷黑眸裡倒映著她的模樣,難以捉摸。

  「尤三爺,我是薛六。」

  那血人嘴巴張了張,似是想看清楚她。

  李肇愜意地半眯起眼。

  薛綏慢慢撿起長劍,挽個漂亮的劍花,直直斜飛出去,穿透尤知睦的胸口。

  鮮血飛濺出來。

  李肇一聲笑,「仁慈。」

  薛綏沒有說話,彎腰行個禮,帶上小昭揚長而去。

  這次,無人阻擋。

  -

  回到薛府,薛綏已平靜下來。

  清闌院的綉姑候在梨香院,帶來了一些衣物飾品,胰子香膏,胭脂水粉,雪姬看著這麼多東西,欠著身子,對綉姑千恩萬謝,說盡了好話。

  綉姑鄙夷地笑,「要是六姑娘有雪姬這麼懂事,大夫人要省多少心吶?」

  雪姬喏聲:「小女兒家的,就是嘴快,不知個輕重。且請大夫人息怒,莫跟她一般見識……」

  綉姑撇嘴巴:「也算是許了人家的姑娘了,要再沒個規矩,閑話就要拿給外人說了……」

  薛綏在門外聽見,邁過門檻便笑問:「劉嬤嬤受傷卧床,大夫人這便差了你來教我規矩?」

  綉姑不敢正面頂撞,草草向她行個禮,笑不達眼底,「夜裡壽安院擺飯,夫人交代,,要是缺什麼短什麼,隻管去清闌院說一聲,莫要落了大房的臉面。」

  雪姬在旁,一疊聲的應是,不停朝薛綏使眼色:「要勞煩姑姑多說幾句好話了。」

  薛綏不動,不看雪姬,也不看那些箱籠,「那我這規矩,還用學嗎?」

  綉姑臉頰怪異地抽動一下,訕笑。

  「老太太都誇六姑娘靈秀,奴婢哪來的狗膽,教六姑娘學規矩?」

  薛綏點點頭,讓人收下東西,打發了綉姑一個銅闆。

  綉姑攥緊銅闆,被羞辱得漲紅了臉,暗暗哼聲,甩袖出了梨香院,四下裡看看,往薛月盈居住的琉璃閣而去。

  梨香院的一扇小窗,輕輕合上。

  小昭沖薛綏點了點頭。

  李賊大:從來沒有人這麼貶損過孤,薛平安,你成功引起了孤的注意……

  薛平安:所以,找不到太子妃是很得意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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