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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謀局

問九卿 姒錦 4110 2025-06-21 11:14

  

  第231章謀局

  承慶太後能在先帝一朝波譎雲詭的後宮爭鬥中,成為笑到最後的贏家,絕非尋常婦人可比。

  她此時召見王伯安,絕非無的放矢。

  若是想要對薛綏下毒手呢?

  隻需略施手段,便能讓人悄無聲息地死在牢裡,神不知鬼不覺,再隨便找個由頭,坐實畏罪自盡,那毒殺蕭貴妃和盧僖的懸案,也就死無對證了……

  這個結果既保全皇家顏面,又能堵住悠悠眾口……

  沒有人會深究真相。

  到那時,薛綏縱有千般冤屈,也再無人追究真相。

  念及此,李肇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臘月的冰河。

  「更衣備輦,孤要往紫宸殿面聖。」

  梅如晦一愣:「殿下,此刻面聖……」

  「父皇以賜婚相逼,不過是要孤抉擇。」李肇轉身,指尖劃過案頭攤開的婚書,忽然冷笑,眼尾的戾氣一閃而過。

  「既如此,孤就順了他的意,應下這門婚事——」

  「殿下這麼想就對了。」梅如晦微微頷首,低聲附和道:「鄭國公府的勢力,確實可以借重。」

  李肇猛地扭頭,「孤豈會坐以待斃?」

  梅如晦心中一驚。

  李肇從得知賜婚便沉默不語,將自己關在書房推演局勢。

  此刻突然鬆口應婚,那眼中的冷靜,竟比憤怒的時候更為可怕——

  有一種暴風雨前的死寂,孤注一擲的狠絕。

  「孤等不了七日。」

  梅如晦心頭劇震,忽然意識到什麼:「殿下是說……」

  「夜梟……」李肇忽然開口,「去查刑部北衙的典獄副使陳圭。本王記得他上月新納的妾室,是鄭國公府管事嬤嬤的侄女。」

  他又看向梅如晦,聲音輕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去尋一副精巧的人皮面具,再找一個與她身形相似的秋決女囚。」

  梅如晦嚇得心頭劇震。

  「殿下,莫非要……要劫囚?」

  -

  宮牆裡,椒房殿的銅雀燭台上燃起了新燭。

  謝皇後對著菱花鏡細細梳著青絲,梳齒劃過發梢,她突然停手,怔怔望著銅鏡——

  那烏髮中間,有一根顯眼的銀絲。

  她竟然也有白髮了……

  「娘娘,鄭國公夫人遞了謝恩的摺子。」玉姑姑捧著朱漆托盤進來,上頭的灑金紙箋還沾著清幽的玉蘭花香。

  「說是感念天家恩德,郭氏一門定不辜負厚望,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謝皇後擡起手,將那根白髮扯下,放在妝台上。

  「太子這樁婚事,說到底是為難了他,隻盼他能體諒本宮身為人母的一番苦心……」

  「娘娘,太子殿下方才去紫宸殿請安,圖雅公主正在跳舞……」玉姑姑為皇後簪上玉釵,語氣透著擔憂。

  「奴婢聽殿的小黃門說,太子殿下候了足足一炷香,才得陛下宣召。」

  謝皇後對著銅鏡冷笑。

  「更衣。本宮也去瞅瞅……」

  紫宸殿內,燭火斜斜切進雕花槅扇,在崇昭帝的案頭投下斑駁光影。

  「太子可知,朕為何急於為你定下婚約?」

  「回父皇。」李肇斂衽行禮,刻意壓低音線,聽上去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澀意,「兒臣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郭三姑娘賢良淑德,鄭國公府更是國之柱石,這門婚事於社稷、於皇家,皆是幸事。」

  崇昭帝擡眸,看見兒子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像是藏著無數心事,還是年輕,心裡的不情願都寫在了臉上——

  但這副隱忍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他忽然冷笑:「幸事?朕看你是怕朕拿薛氏的人頭,逼你就範吧?」

  殿內空氣驟然冷凝。

  李肇心中一緊,面上卻依舊維持著恭順的神色。

  「父皇何出此言?兒臣對薛氏並無……」

  「夠了!」崇昭帝猛地拍案,震得筆架上的狼毫跌落,「蕭貴妃的案子尚未查明真相,你就急著和端王搶人,如今又突然答應婚事,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存的什麼心思……」

  「兒大當婚,女大當嫁,能有什麼心思呢?」

  話音未落,殿外忽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隻見謝皇後身著蹙金牡丹襦裙,輕輕含笑,款步而入,帶進一股裹著桂花香的秋風。

  小宮女端著描金漆盤低頭跟隨,盤中的青瓷碗裡,浮著圓滾滾的桂花酒釀圓子……

  「陛下消消氣。」

  她親手捧著盛圓子的小碗,推到崇昭帝面前。

  「太子年輕氣盛,行事難免急躁些。從前總愛由著性子來,如今懂得輕重了,陛下反倒不樂意了?」

  一句話問得崇昭帝啞口無言,隻能低頭端起圓子。

  瓷勺攪動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崇昭帝舀起一勺,半晌才送到嘴邊。

  琥珀色的湯汁暈染開他緊繃的臉色,再出聲,語氣突然一軟。

  「還是皇後最懂朕的口味,酒釀圓子的綿密軟糯,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謝皇後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聽聞西疆有軍報進京,臣妾猜必定是喜訊,特意備下宵夜……」

  說著她又盛了一碗遞給李肇。

  氤氳的熱氣裹著桂花香,緩緩漫過殿內緊繃的氣氛。

  崇昭帝瞄一眼,

  「陸佑安令人快馬加鞭送來捷報,大梁軍收復失地百裡,俘虜兩千餘人,逼得敵軍連夜潰逃……」

  謝皇後唇角微揚,「他倒是個驍勇善戰的,有膽識有謀略,從前做平樂的駙馬,著實屈才了……」

  瓷勺碰在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崇昭帝忽然將碗重重一擱。

  「婚姻大事,哪能輕易算清利弊?」

  說罷,他臉色不悅地剜了一眼李肇。

  「你既應下婚約,便要拿出誠意。鄭國公昨日在朝堂上痛斥戶部剋扣軍餉時,可是連蕭丞相的面子都沒給。鋒利的刀能為你撐起半邊天,也能成為懸在頭頂的鍘,稍有差池……」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便是緻命之禍。」

  李肇:「兒臣明白。」

  謝皇後望著兒子挺拔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眼底翻湧著疼惜與無奈。

  這樁婚事,終究是場權衡利弊的交易。

  而世間最無奈的,莫過於明知是飲鴆止渴,卻仍要笑著飲下這杯毒酒。

  「好生籌備去吧,別叫你母後憂心。」崇昭帝又道。

  「兒臣遵旨。」李肇垂眸斂去情緒,脊背綳得筆直。

  退出殿外時,暮色已濃。

  一群灰雀掠過琉璃瓦,他不由想起刑部大牢黴濕的環境。

  薛平安在那不見天日的陰冷地牢裡,如何熬過這漫漫長夜?

  他喉頭泛起一股澀意。

  「等我……」

  -

  朔風呼嘯的深夜,刑部大牢一片死寂。

  薛綏借著木柵縫隙透入的微光,與小昭以草梗為棋,在地上對弈解悶。

  苦中作樂的時光,並沒有李肇想象的那麼難熬……

  忽聽甬道盡頭,傳來錢氏刻意拔高的嗓音。

  「官爺,這陳年花雕配醬肘子,最是驅寒暖胃。小婦人特意備下,您給個薄面,賞臉嘗一嘗……」

  錦書在她身側,機靈地往獄卒手裡塞了一塊碎銀。

  獄卒掂量兩下,眉開眼笑

  「動作麻利些!莫要誤了巡更時辰……」

  「是是是……一定!」

  錢氏提著食盒撲到木柵前,等獄卒開鎖,便沖了進來,一把抱住薛綏單薄的身子,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六姐兒,你受苦了……身子可好些了?還咳嗽嗎?」

  錦書默不作聲地將包袱擱在地下,懸著的心,像被冷水澆透般發沉。

  薛綏輕輕拍拍錢氏,微笑安慰。

  「嬸子莫要憂心,我一切都好。」

  錢氏這才偷偷擦乾淚痕,抖著手揭開食盒,舀起一碗綿密的粥,「快嘗嘗,三嬸特意用老母雞熬煮的山藥小米粥,補氣養血,半點不膩口,你身子虧得厲害,吃著正好。」

  薛綏就著錢氏的手喝了一口。

  眼睛直勾勾望著食盒裡撒著糖霜的荷葉酥。

  錢氏又趕緊遞上去,像哄孩子似的,「這個少吃點,當心甜齁著……」

  薛綏痛痛快快地咬了一大口,酥皮簌簌落在囚衣前襟。

  她滿足地舔了舔嘴,忽地輕笑:「三嬸這手藝怕是成精了,酥得掉渣、甜得撩心,比禦膳房的還地道……」

  「都這時候了,你還來打趣我……」錢氏嗔怪,眼裡泛著化不開的擔憂。

  薛綏笑著安慰她幾句,看向錦書。

  錦書見狀,眼眶通紅地比了個手勢。

  錢氏立即會意,慌忙用帕子掩了掩嘴,「你們有什麼快些說,我去打點一下外頭的獄卒。」

  她便領著丫頭,拎上竹籃出去了。

  錢氏向來機敏圓滑,最是八面玲瓏,是個會來事的人。

  錦書放心地回頭看一眼,這才壓低嗓音:「姑娘,護城河裡又發現了兩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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