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監室裡。

　　林語聲冷眼看著被帶進來的林淑芬那一副憔悴又狼狽，不穿鼻青臉腫的樣子。

　　心裡隻有一個想法，自作孽不可活。

　　「語聲。」

　　林淑芬到這個時候還想拉關係，套近乎。

　　她一臉的可憐兮兮，滿眼內疚的看著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

　　林語聲面無表情的看著林淑芬。

　　林淑芬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你應該知道，你是趙家的孩子了吧？」

　　見林語聲不回答，她接著說：「成海是在趙家長大的，而你是趙家的親生女兒，這樣算起來其實你們兩個如同兄妹一樣。」

　　林語聲都被她的話給整笑了。

　　她大概也知道了，林淑芬今天要見她的目的。

　　「那你可真是畜生都不如啊。」

　　「語聲，你怎麼這樣說我，好歹我也養你長大，你就算沒有感恩之心，也不應該這樣說話呀。」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臉上浮著笑，眼底一片冰冷。

　　「你說我跟趙成海如同兄妹，可是你之前都幹了些什麼，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林淑芬當然有數。

　　她原本是想慫恿趙明德。

　　是趙明德推薦的趙成海。

　　她無辜地說：「你誤會我了，這是你親生父親趙明德的主意。」

　　林語聲沒心情聽她這些廢話，冷冷地說：「你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

　　非要見她，不可能就為了這些廢話。

　　林淑芬的臉色變了變，心裡的不悅終究還是壓了下去。

　　到這一步，她深知，林語聲不可能再對她的半絲母女親情。

　　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林語聲過得春風得意。

　　而她的兒子，卻跟她一樣，在牢裡。

　　她擠出兩滴眼淚，說：「我知道你恨我，我過去是不該那樣傷害你，可是聲聲，你也替我想一下，我當年被那些混混欺負的時候，還沒有你現在這麼大。

　　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難道不會恨，不會想報復嗎？」

　　林語聲冷笑：「如果是我，我還真不會像你這樣，放掉傷害你的人不敢報復，卻報復一個無辜嬰兒，把你所有的怨恨發洩一個孩子身上。

　　還是一個愛你，心疼你，處處為你的孩子，你是怎麼狠得下心的？」

　　以前，她一直認為，是因為自己的身世，讓林淑芬覺得恥辱，才會那麼恨自己，處處傷害自己。

　　她是做夢都想不到，原來，林淑芬並不恨她被輪後生下的父不祥的孩子。

　　「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可是語聲，你能不能就當你在為趙明德母子贖罪，畢竟他是你的親生父親，那個老妖婆是你親奶奶呀。」

　　「你到現在還在說謊？」林語聲捏了捏拳頭，問道：「你還想騙到什麼時候，我根本不是趙明德和朱瓊的女兒。」

　　「不可能。」

　　林淑芬驚駭的睜大眼。

　　不像是裝的。

　　可是，她一慣會演。

　　之前就口口聲聲說她親媽，十月懷胎生下她。

　　現在這話，也不能信。

　　可是，林淑芬還在問：「你不是趙明德和朱瓊的孩子，那你是誰的孩子？」

　　林語聲給她氣笑了：「你問我，我也想知道我是誰的孩子，是你偷來的，還是撿來的？」

　　「我沒有偷。」

　　林淑芬皺著眉頭，努力搜索當初的記憶。

　　然後自言自語地說：「你是被你父母拋棄的，他們嫌棄你是女孩，趙明德和朱瓊的孩子生病沒了，我就把你撿回來了。」

　　「……」

　　林語聲的心還是疼了一下。

　　她之所以不敢再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是害怕。

　　林淑芬這話，像是在往她心口補刀。

　　不說二十多年前，重男輕女的不少。

　　就是現在，也不乏重男輕女的人家。

　　「語聲，雖然我虐待你傷害你，但我至少沒有像你親生父母那樣拋棄你啊，不是說養恩大於天的嗎？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不會跟我計較的對不對？」

　　「善良？」

　　林語聲好笑地說：「我的善良早就被你消耗完了。」

　　現在指望她善良。

　　「你要是沒別的事，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林語聲站起身就要走。

　　林淑芬見狀，急切地叫道：「語聲，你能不能看在我們相依為命了二十多年的份上，不要告成海。」

　　林語聲的腳步頓了一下。

　　挺了挺背脊，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很好，她卻覺得冷。

　　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袖。

　　手機在口袋裡震響，特別的彩鈴聲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按下接聽鍵前，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的聲音和平常無異：「喂。」

　　「聲聲，在警局等我一會兒，我去接你。」

　　薄靳舟低沉溫潤的嗓音像是一股暖意注入林語聲的心頭。

　　驅逐了她心裡的負能量。

　　她走下台階，精細的眉眼在陽光下緩緩彎起：「好，我在這裡等你。」

　　手機那頭傳來喇叭聲，她又跟著補充一句：「我先掛了，你專心開車。」

　　「嗯。」

　　掛了電話，林語聲請進休息室，一名女警察同志給她倒了一杯水進來。

　　她等了大約半小時。

　　這中間，教育局薛主任的電話又打來過一次，她直接掛斷，接都沒接。

　　最近就跟被綁定了招黑系統似的，她又一次被人發到了網上。

　　還是剪輯過後的視頻。

　　說她為人師表，對學生家長又兇又恨。

　　還說她把自己當盤菜，學生轉她班上，還得給錢。

　　人家家長不願意送禮，她就傲慢對待，甚至還說學生不配進她的班。

　　不得不說，發帖的人很懂流量密碼。

　　幾句話的標題挑起了評論區無數網友熱議。

　　她看了一下評論區，吐槽老師，吐槽教育系統的佔一半。

　　罵她的佔一半的一半。

　　剩下的，有為老師講公道話的，有打廣告的。

　　可能是最近被網友罵得太多了。

　　已經有了抗體。

　　林語聲看著那些罵她不配為人師表的，罵她滾出教育系統的評論。

　　竟然還能笑出來。

　　連來自曾經以為的親人的傷害，她都受住了。

　　還有什麼受不住的。

　　聽見外面薄靳舟的說話聲，她起身，走出休息室。

　　一眼看去，目光正好和他看來的眼神對上。

　　幾米外的他身著一件深藍色羊毛衫，黑色西褲，身姿挺拔，步伐沉穩，矜貴氣質渾然天成。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一下子就亂了她的心跳。

　　她呼吸漏了一拍，一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心裡最後一絲殘留的難過和失落，也消散在了他清冽好聞的氣息裡。

　　隻要能一直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做一個孤兒，不再奢望別人的親情和家人的溫暖。

　　就像他說的，他就是她的親人。

　　他的家人，就是她的家人。

　　「等急了嗎？」

　　薄靳舟擡手摸了摸林語聲的發頂，不著痕迹地觀察著她的情緒。

　　林語聲笑著搖頭：「沒，我都沒想到你這麼快。」

　　「怕你等急了自己打車回去。」

　　坐上車之後，薄靳舟問林語聲：「有沒有心情去練練車？」

　　她雖然沒有把自己的難過表現在臉上。

　　但他剛才看了幾眼監控錄像，知道林淑芬對她說的那些話，傷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