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薄靳舟的聲音帶著克制的內疚和自責。

　　林語聲輕嘆口氣，「你如果是因為捏疼我的手道歉，我接受，如果是別的，就不必了。」

　　「都怪我，你才會離家出走，才會遇到危險。」

　　他問：「當時陸盼盼和嚴寶貝就是在外面看人家表演武術，對嗎？」

　　「你可別怪她們。」

　　林語聲抿了抿唇，說：「是我把她們攆出去的，誰知道我就那麼倒黴，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就遇到那樣的歹徒。不過，也不一定是壞事，要是我們三個都在，以著嚴寶貝的脾氣，說不定就打起來了。」

　　那人手裡有槍，就算是受傷，也未必傷不到她。

　　當時雖然危險，她也害怕，但幸運的是，那個歹徒還算理智，知道留著她的好處。

　　「我沒有怪她們，你就護上了。」

　　薄靳舟吃味地說：「雲傑和嚴寶貝明明是我請的保鏢，他們把你是當自己人了，卻把我當成壞人。」

　　「聲聲，你知道剛才看見你跟你的學生們在一起的畫面，我是怎樣的心情嗎？」

　　「怎樣的心情？」

　　林語聲問。

　　薄靳舟說：「像是失戀了。」

　　林語聲很會抓重：「像是失戀，這麼說來，你以前失戀過？你以前談過幾次戀愛，經驗豐富嗎？」

　　薄靳舟失笑：「我要是談過，就不會用像了。就是沒談過，才不能確定那是不是失戀的感覺。」

　　他把林語聲手拿到唇邊親了一下。

　　嗓音低沉道：「我當時在想，讓你請假是不是做錯了，你那麼愛你的學生們，你的學生們也那麼愛你。」

　　「要不，我再回去上課？」

　　「不行。」

　　「……」

　　你不是說讓我請假錯了嗎？

　　「我的意思是，應該讓你辭職，不給那群孩子念想和希望。」

　　林語聲白了他一眼。

　　「對了，你剛才說那個人是什麼身份？」

　　薄靳舟說：「他就是把崔佳人抓到緬甸的男人，叫鄧滿，是上次你見到的那個鄧庭的堂弟。」

　　「啊？」

　　林語聲驚訝地睜大了眼。

　　她那天沒覺得鄧滿和鄧庭長得像啊。

　　竟然是鄧庭的堂弟。

　　他是鄧庭的堂弟，定然也認得崔佳人的，竟然還抓她。

　　當真是弔死鬼找熟人！

　　薄靳舟沉默了片刻，解釋道：「鄧滿是鄧家的私生子，他跟鄧庭和雲洲都有仇。他當時抓走崔佳人，是為了報復雲洲。所以，我在你手裡視頻裡看見崔佳人，就第一時間告訴了雲洲。

　　當時他已經收到鄧滿發的折磨崔佳人的視頻，並因此在想辦法救她了。」

　　林語聲越聽越驚訝。

　　鄧滿竟然跟崔雲洲有仇。

　　媽呀，自己真是命大。

　　他幸好不知道，自己和崔雲洲是親兄妹。

　　看來，拉黑他是對的嘛。

　　「崔佳人被他抓去折磨，是因為崔雲洲的話，她沒有供出我來嗎？」

　　林語聲接著說：「不是我小人之心啊，我覺得崔佳人肯定會供出我來的。」

　　她忽然想起鄧滿說的那句：「下次見。」

　　神色就變了一分。

　　「聲聲，你的猜測不是小人之心，我親自問過從緬甸抓回來的那些人。崔佳人確實把你供出來了，可能是鄧滿當時受著傷，才沒有認出來你。」

　　「你不用擔心，他當時沒認出你，以後，不會再有機會。」

　　「……」

　　林語聲擰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幾分鐘後。

　　她又問出一句：「崔雲洲接受採訪時說的那些話，是故意的？」

　　薄靳舟眼底漾起笑：「嗯，雲洲得知崔佳人死性不改，對你恨之入骨，再加上她把你和雲洲的關係，告訴了鄧滿。而鄧滿這些年，一直乾的都是十惡不赦的事。

　　雲洲怕你受到傷害，就假裝對崔佳人關心，還對外說，崔佳人是他妹妹。」

　　「所以，那些採訪，是我誤會他了。」

　　林語聲垂眸，心裡泛起一絲複雜情緒。

　　薄靳舟：「你沒誤會他，他就是背著你把崔佳人送出了國，又因為崔佳人被鄧滿抓走親自去救她，你生他的氣，也是他自作自受。

　　但是，聲聲，在雲洲心裡，你這個親妹妹比崔佳人重要百倍千倍。不管任何時候，他都不會為了崔佳人而棄掉你。」

　　林語聲抿著唇，沒接話。

　　心裡的情緒複雜得很。

　　她以為，在他們心裡，血緣關係比不上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

　　她也不是單純的吃醋，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她接受不了崔佳人，是因為崔佳人心思惡毒，不可能會跟她好好相處。

　　若是崔佳人不那麼惡毒，是個善良的人，她不在乎她繼續生活在崔家，不在意他們繼續疼愛崔佳人。

　　她當初不讓薄靳舟繼續幫她找親生父母，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怕親生父母已經有疼愛的，可替代她的孩子。

　　到時就算是相認了，也會搞得大家都尷尬。

　　可是，崔佳人不善良啊。

　　她不僅不善良，還惡毒的時時刻刻想來找事。

　　崔雲洲又背著她，把崔佳人提前弄出獄，還送出國，甚至，親自去救她。

　　她看見他抱著崔佳人上車的視頻。

　　看見他接受採訪的視頻。

　　想到他血緣關係在朝夕相處面前，分文不值。

　　她就退縮了。

　　不敢再付出真心。

　　所以，她生氣，她拉黑崔雲洲。

　　她可能是真的小氣了。

　　但她沒辦法，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她也不想控制，不想委屈求全。

　　她的手被男人寬厚溫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他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她心裡的那些情緒，似乎被驅逐了一點。

　　聽見他的聲音響在耳畔：「聲聲，我跟你解釋完這些，你不會再生雲洲的氣了，是嗎？」

　　林語聲有些彆扭，「他沒錯，我還生他氣做什麼。」

　　「不生氣就好。」

　　薄靳舟解釋：「我可不是為了雲洲，我是不希望你的心情受影響。」

　　「……」

　　-

　　回到薄宅，林語聲就成了團寵。

　　被一群人圍住，問她這些天都去了哪裡，好不好玩。

　　什麼時候再去旅遊，一定要叫上她們。

　　薄靳舟又成了邊緣人士。

　　被擠到沙發一角，無人問津。

　　一問，就是審他。

　　哪有人想被審的。

　　他也不想。

　　所以就趁著她們跟林語聲說話的時候，悄悄溜去了樓上書房裡。

　　撥出崔雲洲的號碼。

　　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

　　就在他想要掛斷的時候，崔雲洲終於接了。

　　「靳舟，我正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一件事，你聽了不要激動。」

　　薄靳舟皺眉：「你是不是要說，鄧滿是從聲聲的房間出來的，還是聲聲把他送出酒店的？」

　　「你知道了？」

　　崔雲洲解釋說：「剛才去實驗室出數據，我就耽誤了一會兒，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不告訴我？」

　　「我也剛知道。」

　　崔雲洲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當時看見視頻，心跳都差點停止了。」

　　「哼，你以為我比你淡定嗎？我剛才問過聲聲了，她說，鄧滿當時拿著槍威脅她，她就幫他包紮了傷口，送他出酒店。」

　　「然後呢，鄧滿知道她的名字了嗎？」

　　「她是倒著說的名字，不知道鄧滿過後有沒有反應過來。」

　　過後當然是反應過來了的。

　　準確的說，不是過後。

　　而是在林語聲報出自己的名字，雖然倒著的名字。

　　但鄧滿又不是健忘症。

　　他隻是當時傷得重，一開始沒認出林語聲來。

　　林語聲把他送出酒店，他離開前對她說下次見的時候。

　　就已經認出她來了。

　　他之所以沒有傷害她，一是當時他急於離開，去別處治傷。

　　第二個原因，是他在林語聲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對她竟然生出一絲好感。

　　而且，他對崔佳人的話半信半疑。

　　崔家又不曾對外公布林語聲是崔家千金。

　　鄧滿身為私生子，對豪門還是很了解的。

　　崔家的人沒有公布林語聲的身份，要麼就是他們根本不稀罕一個沒有任何感情，隻有血緣關係的女兒，要麼就是崔佳人在說謊，林語聲根本不是崔家的千金。

　　他要報復崔雲洲，不是看誰是他的親妹妹。

　　而是看他在乎誰。

　　崔雲洲在乎的人是崔佳人。

　　從一開始，鄧滿就知道。

　　……

　　「鄧滿不會反應不過來，他就算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聲聲，過後也是會想起來的。」

　　薄靳舟聽崔雲洲這麼說，臉就黑了，「那就多派些人，把鄧滿早點揪出來。」

　　在這個滿是監控的時代，鄧滿隻要出現，就會有跡可尋。

　　「我已經託人在找了，但他那人詭計多端，反偵查能力也特彆強，我一會兒打電話，讓我爸媽先出去旅遊。」

　　「為什麼？」

　　「鄧滿肯定認出了聲聲，他隻是沒確定，聲聲對我重不重要，再或者就是他對崔佳人的話沒有全信，還在確認聲聲的身份。」

　　「隻要我爸媽不跟聲聲走得近，聲聲就是安全的。鄧滿知道崔佳人在帝都醫院，我猜，他遲早會摸進醫院去。」

　　「你倒是了解他。」

　　薄靳舟調侃道。

　　崔雲洲自嘲地說：「沒辦法，從他把我升級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後，我就被迫在了解他。」

　　「你也不用這麼委屈。」

　　薄靳舟笑了一聲，「還是有好消息的。」

　　「你知道鄧滿在哪兒了？」

　　崔雲洲脫口問。

　　薄靳舟哼笑：「兄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既沒在他身上裝竊聽器，又不是神運算元，更不是神探。我就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滾。」

　　「你確定讓我滾，本來我還想告訴你，我替你跟聲聲解釋了一大堆，還說了一堆大堆你的好話。現在看來，我有必要去收回那些話。」

　　「我喊我自己滾。」

　　崔雲洲有些激動地問：「你真的幫我解釋了？那，聲聲還生我的氣嗎？」

　　「不生氣了。但是，她什麼時候把你從小黑屋裡放出來，我就不知道了。」

　　「沒關係。」

　　崔雲洲的聲音染上笑：「隻要聲聲不生我的氣就行了，關我多久，我都沒有怨言。」

　　「行吧，我會把你的話，一個字不漏的轉告給聲聲。」

　　「別啊，兄弟，我剛才口誤，口誤。」

　　崔雲洲說：「我一會兒打電話給我爸媽，讓他們出去旅遊，你跟聲聲也說一聲，鄧滿是亡命之徒，他上次沒有傷害聲聲，並不代表下次見到，還會手軟。」

　　「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那我就掛了。」

　　「……」

　　崔雲洲先掛了薄靳舟的電話。

　　因為有人喊他，說他妹妹在外面找他。

　　崔雲洲把手機放兜裡，走出去，就看見站在太陽底下的崔佳人。

　　她一看見他，就笑容燦爛地喊：「哥哥。」

　　崔雲洲眉峰微蹙地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不是讓你在醫院好好休息嗎？怎麼跑出來了。」

　　崔佳人伸手去拉崔雲洲的衣袖。

　　崔雲洲的手動了下，想到什麼，還是任由她抓住了衣袖。

　　「你等我一下，我換了衣服，送你回醫院。」

　　他說完，抽出自己的衣袖。

　　崔佳人沒有拒絕。

　　她很乖巧的「哦」了一聲，就站在那裡，看著崔雲洲進去換衣服。

　　十分鐘後，崔雲洲拿著車鑰匙出來。

　　崔佳人撒嬌地語氣說：「哥哥，我餓了，想去吃點東西再回醫院。」

　　「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隻要填飽肚子就可以。」

　　崔雲洲帶她去了餐廳吃飯。

　　吃完飯，送她回醫院。

　　剛走到醫院門口，楊小玉就急匆匆的跑出來，「佳佳，你出去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都嚇死了。」

　　崔佳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很快地又恢復了溫柔：「我和哥哥在一起，你有什麼擔心害怕的，哥哥，你不用送我上樓，你回去上班吧。」

　　崔雲洲點點頭：「你先進去。」

　　崔佳人和楊小玉一起進了醫院。

　　崔雲洲的眼神也一點點冷凝。

　　-

　　崔佳人的手機號，還是之前的。

　　沒有換。

　　她回到病房，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

　　但不知為什麼，她看見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臉色變了幾變，然後冷著臉，把電話掛斷。

　　楊小玉看得一臉莫名其妙：「佳佳，你怎麼不接電話，是誰打的啊？」

　　崔佳人語氣很沖：「詐騙電話，有什麼好接的。」

　　楊小玉：「……」

　　有本事你沖雲洲哥發火，沖鳳姨他們發火去啊。

　　自己不受寵，隻會對我發火，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