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聲給陸盼盼打電話沒人接。

　　倒是剛掛斷，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陳雨打來的。

　　林語聲接通後，陳雨的哭聲就傳來。

　　她聽得臉色微變，放柔聲音哄了兩句。

　　陳雨才泣不成聲地告訴她：「林老師，我沒有爸爸了。」

　　林語聲心頭一緊。

　　喊了一聲：「小雨，你先不要哭，告訴老師，你現在哪兒？」

　　「我……我……在殯……儀館，林老師，我不敢告訴奶奶，奶奶才做了手術幾天……我不敢讓她知道……我又不知道……該告訴誰。」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找你。」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可憐的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幸福。

　　陳雨是自己的學生，即便林語聲請了長假，她也做不到陳雨給自己都打了電話，還無動於衷。

　　她叫上嚴寶貝，去殯儀館的路上，有想過給薄靳舟打電話。

　　但想到他忙著見那國外的專家。

　　又打消了念頭。

　　到了殯儀館，陳雨哭得站不起來。

　　小小的身子單薄無助，像是狂風暴雨裡被吹落的一片樹葉。

　　無依，無靠，無根。

　　林語聲的鼻子一酸，輕輕地喊她名字：「小雨。」

　　陳雨聽見聲音，擡起紅腫的眼神朝她看來。

　　然後哽咽地喊了一聲：「林老師。」

　　剛才兩個人工作人員都拉她不起來，這會兒她起身，撲進了林語聲的懷裡。

　　嚴寶貝看得直皺眉。

　　生怕陳雨傷到了林語聲肚子裡的孩子。

　　林語聲安撫地摸著陳雨的頭：「老師會陪著你。」

　　「哇……」

　　陳雨放聲大哭。

　　林語聲緊緊地抱住她，「我們每個人都會長大，每個人也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的。你爸爸離開了你，可你還有奶奶需要你，你要學會堅強一點。」

　　這個時候對一個孩子說這種話，或許有些殘忍。

　　但是，沒有依靠的孩子，必須得堅強。

　　任何人都靠不住。

　　林語聲是陳雨的老師，哪怕殘忍，她也想讓她明白。

　　因為陳雨以後的生活，要她自己面對。

　　「我，可是，我想爸爸，我想要爸爸。」

　　陳雨悲痛欲絕：「林老師，我以後就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了，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爸爸了，我要怎麼辦？」

　　林語聲把陳雨臉上的淚擦乾。

　　對她說：「你可以的，你這麼勇敢，一定可以的。而且，還有老師陪著你，老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沒有爸爸媽媽，老師能長大，你也能。」

　　「我，可以嗎？」

　　「可以。」

　　「林老師，你什麼時候回學校上課，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都好想你。」

　　「再過些天，我會回去的。」

　　「你一定要回來。」

　　陳雨緊緊地望著她，好像隻有她回學校上課了，她才有勇氣面對以後的人生似的。

　　林語聲讓人操辦了陳雨父親的後事。

　　陳雨說，除了奶奶，沒有別的親人。

　　她又不想讓奶奶知道。

　　最後，就隻有林語聲陪著她，把她父親安葬。

　　那兩天，她每天去醫院看奶奶的時候，都要在醫院門口站好久。

　　然後上了樓，又要在病房外面站好久。

　　才能平定好心情，在奶奶面前強顏歡笑。

　　這天，林語聲接到陳雨奶奶的電話。

　　「林老師，我是陳雨的奶奶，陳雨說您請了長假，您這會兒有時間嗎，我想跟您說兩句話。」

　　老人家的聲音聽著有點虛。

　　林語聲當時正在練瑜伽。

　　她坐直了身子，問陳奶奶想說什麼。

　　「小雨這幾天心情不對，她在我們面前雖然也笑，但我看得出來，她很不開心。林老師，我問小雨她也不說，能不能請您幫我找她聊聊，問問她是不是學習上遇到了不會的。」

　　「好，小雨奶奶，我會找小雨聊的。」

　　「還有一件事。」

　　陳雨奶奶說：「我想出院，但是醫院不讓我出院，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的，我回家休養完全沒問題，林老師，能不能請您幫忙跟薄醫生說說，讓他告訴主治醫生，讓我出院。」

　　林語聲打電話給薄靳舟說了情況。

　　薄靳舟答應，他來處理。

　　這天下午，林語聲還是去了一趟醫院。

　　買了一些禮品，又給了一個紅包給陳雨奶奶。

　　老人家不肯收，她說是給陳雨補身子的。

　　陳雨奶奶熱淚盈眶地說：「林老師，我們小雨能遇到您這麼好的老師，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

　　「她是一個特別認老師的孩子，這是由她的性格引起的，她膽小內向還有些自卑，小學的時候，她的成績就一年好一年壞的，喜歡的老師，她就學，不喜歡，她就不學。」

　　「初中她能一直成績穩定，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您。」

　　「這是小雨自己努力的結果。」

　　林語聲能理解陳雨認老師的毛病。

　　因為她就有那毛病。

　　遇到不喜歡的老師，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所以，當初她答應林淑芬回來考教資，當老師的時候。

　　她就對自己發過誓。

　　要麼不當老師。

　　要當老師，就必須當一個好老師。

　　對得起每一個孩子的努力的家長的信任。

　　這兩年，有過不少家長向她塞紅包，還有人給她的手機充話費。

　　有的教師節買送購物卡。

　　她一分錢都不曾收過。

　　充成話費的，她就把錢轉給人家。

　　有的家長以為她是害怕，才不敢收，還告訴她，以前她們就給老師送過，讓她放心。

　　從陳奶奶的病房出來。

　　林語聲在電梯門口意外的，碰見了楊小玉。

　　「林老師。」

　　楊小玉扯了下嘴角，並沒有形成完整的笑。

　　隻是一種敷衍的打招呼。

　　林語聲瞟見她胸前的工作牌。

　　眸底閃過一絲微愕，隨口問了一句：「你在這醫院上班？」

　　楊小玉點點頭，「我應聘了這醫院的護工。」

　　「哦。」

　　「林老師，能不能不要把我在這裡當護工的事告訴雲洲哥，我不想讓他為我心疼。」

　　林語聲踏進電梯時，楊小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她收回腳，回頭看向她。

　　楊小玉咬了咬唇，嬌羞地說：「雲洲哥不知道我在這裡上班，薄醫生也不知道，佳佳坐牢之後，我就沒了工作，又不想讓雲洲哥養著我。」

　　「你和崔醫生……」

　　林語聲太驚訝了。

　　幾天不見，楊小玉和崔雲洲就有了什麼關係嗎？

　　她記得，崔雲洲不喜歡楊小玉的吧。

　　難道，是楊小玉爬了崔雲洲的床。

　　被她盯著，楊小玉左右看了看。

　　見沒有別的人，她才又壓低聲音對林語聲說：

　　「林老師，我跟你一樣，那天晚上喝醉酒，跟雲洲哥發生了關係，但我答應過他，不對任何人講的，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要去問雲洲哥，也不要讓他對我負責之類的。

　　我不需要他負責，我也不會因為那一晚的關係，就纏著他，所以，我應聘了醫院的護工工作。」

　　不僅林語聲驚訝，旁邊的嚴寶貝也是睜大了眼。

　　「林老師，求求你了，一定要替我保密。」

　　楊小玉雙手合十的朝林語聲做了個揖。

　　林語聲淡淡地說：「你去忙吧，我要走了。」

　　她需要消化一下。

　　楊小玉說的消息，太勁爆了。

　　她喝醉了酒。

　　呵。

　　還說跟她一樣。

　　她和薄靳舟是領證好嗎？

　　不過，這不光彩的歷史，是怎麼人盡皆知的。

　　林語聲按了薄靳舟所在的樓層。

　　從電梯出來，就看見薄靳舟和崔雲洲從走廊那頭的電梯裡出來。

　　他們也在同時看見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