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林語聲原本看著前方，聽見保潔阿姨喊她的名字。

　　她轉頭看去，穿著工作服，戴著帽子的保潔阿姨兩邊耳朵前掉落幾根髮絲。

　　那張臉，有些黃有些粗糙還幹得掉皮兒。

　　看著面熟，但她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她疑惑的問了一句：「你是？」

　　保潔阿姨眼底閃過一絲自卑，捏著洗地機的手緊了緊。

　　片刻，嘴唇蠕動說出一個名字：「周曉曉。」

　　林語聲眼裡閃過詫異。

　　她確實沒有，把眼前這個看起來三十歲有餘的女人，和高中時候的那個周曉曉聯想在一起。

　　她們是同年級的。

　　周曉曉當時就算大，也隻最多比她大一歲。

　　二十多歲的女生，應該是光鮮亮麗的。

　　就她平時普普通通的打扮走出去，都有人說她是大學生。

　　可是周曉曉往人前一站。

　　得有人說他是中年婦女。

　　被她眼中的詫異刺傷。

　　周曉曉的自卑更重了。

　　「我今天上午看見的新聞，李艷被我們國內的公安抓了，謝謝你那天阻止了我去泰國。」

　　林語聲挑了一下眉。

　　嗓音淡淡：「是你自己沒有被金錢迷惑，是你自己拯救了你自己。」

　　周曉曉緊緊的抿了抿唇。

　　「我當時是被金錢迷惑了心智，要怪隻怪我當年沒有好好學習，沒考上大學就被家裡嫁了出去。

　　我婆家又重男輕女，非得逼著我要生到兒子為止。

　　所以我一下生了三個女兒，但是我過夠了手心朝上的日子，不想在一直為他們家當保姆了。

　　李艷在我最需要工作的時候，用一份高薪誘惑我，如果你是我你會拒絕嗎？」

　　她剛才看見林語聲。

　　同樣震驚的無以復加。

　　當年的林語聲。

　　除了學習比她優異，長得比她好看。

　　其他方面都是一樣的。

　　大家都是學生。

　　家庭條件都不好。

　　甚至比起林語聲那個寄生蟲一樣的母親，周曉曉還是有點優越感的。。

　　可是這才短短幾年。

　　林語聲身上找不出一絲當年的窮酸痕迹，她的臉蛋白的發光。

　　而她自己，卻成了連護膚品都買不起的黃臉婆。

　　難道這就是努力讀書和早早嫁人的區別？

　　周曉曉的心裡極不是滋味。

　　林語聲眉心輕蹙了一下。

　　把周曉曉的情緒看在眼裡，輕描淡寫的說：「我不會讓別人掌握我的命運，所以，我不會有你說的那種如果。」

　　周曉曉的臉色白了一分。

　　她不服的自嘲道：「那是因為你腦袋聰明，學習成績好，你要是跟我一樣學習成績差也隻能早早嫁人。」

　　林語聲淡淡的笑笑。

　　擡步就走。

　　話不投機何止是半句多。

　　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是多餘的。

　　「林老師，她誰呀？」

　　幾步開外，嚴寶貝見林語聲走過來，好奇的問了一句。

　　林語聲：「高中時的一個同學。」

　　嚴寶貝雙眼圓睜：「她看著比你大十來歲，真是你同學？」

　　走進衛生間的周曉曉腳步一頓。

　　背脊僵直著。

　　自己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回到陸盼盼的辦公室，服務員剛端進來幾盤水果。

　　陸盼盼在等著她一起吃。

　　「怎麼那麼久，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了。」

　　林語聲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我剛才在洗手間外遇到周曉曉了，她竟然在你們這裡做保潔。對了，她說李艷被抓了。」

　　陸盼盼把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我剛刷了視頻，諾，這個就是李艷，聽說這次警方打擊的力度特別大。

　　上上下下抓了百來號人，有三個頭目都被抓了。」

　　「把視頻倒回去一點。」

　　林語聲指著陸盼盼的手機。

　　陸盼盼好笑的說：「倒回去幹嘛，你還想看李艷啊。」

　　「不是，我用我自己的手機看。」

　　林語聲輕蹙了下眉頭。

　　不再看陸盼盼的手機，一邊摸出自己的手機，一邊對陸盼盼說：「把你這個視頻分享給我一下。」

　　陸盼盼笑著說好。

　　林語聲盯著視頻看了兩遍，最後把視頻停在那個時間點。

　　她突然想起薄靳舟那天問她要手機，說想看看她和李艷的聊天記錄。

　　心臟那一處，輕微的窒息了下。

　　「聲聲，你怎麼了？」

　　陸盼盼以為她是在同情李艷，「李艷幹什麼不好，為了錢，竟然去幹詐騙，這是她活該的，寶兒，你不要因為她跟我們同過學，就同情她。」

　　「我沒有同情她。」

　　林語聲的聲音很淡。

　　她冷不丁地問陸盼盼：「我是不是很冷血？」

　　「胡說八道，你要是都冷血，那我的血豈不是結冰了啊。寶兒，李艷不值得你為她難過，真的，你替寶寶考慮考慮。」

　　林語聲的手機還停留在剛才的視頻畫面上。

　　隻不過，視頻被她暫停著。

　　「你說得對。」

　　林語聲扯出一個笑：「對我來說，沒有人能比寶寶重要。」

　　她問陸盼盼：「你之前說想去那個水上飛的節目玩，還想去嗎？」

　　陸盼盼兩眼發亮：「想啊。」

　　林語聲：「我們現在去，你要不要去。」

　　陸盼盼以為自己聽錯了。

　　「寶，你說，你要去玩水上飛的節目，你不是開玩笑？哪個教練敢帶你啊，除非他不要命。」

　　林語聲嗔笑：「我就去看，你上去飛啊，我給你拍照錄視頻，我們去度假，然後我陪你回老家看外婆，外婆送我五條裙子，我得好好感謝她老人家。」

　　「寶，你沒跟我開玩笑？」

　　陸盼盼覺得林語聲很不對勁。

　　突然的要出去玩。

　　還要跟她回老家。

　　她低頭，又看了一遍剛才那個視頻。

　　沒有看出任何的問題啊。

　　「這視頻中被抓的女人裡，有薄學長的前任？還是初戀？你要離家出走？」

　　林語聲半真半假地說：「也許吧。」

　　「真有他的初戀？誰啊？你告訴我，哪一個，就算是初戀，也是詐騙了，搶不走你老公的，你不用生氣啊寶。」

　　「我沒生氣，就是想出去玩幾天，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了。」

　　警方抓人是上午十一點。

　　距離現在不過幾個小時。

　　林語聲退出APP，打開通訊錄。

　　找到崔雲洲的備註，撥號。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寶兒，你給誰打電話，是薄學長嗎？你要是想找他，我現在陪你去醫院。」

　　林語聲笑笑，「不是給他打的。」

　　她收起手機，問陸盼盼：「你還要不要去玩？」

　　「去，捨命也得陪閨蜜。」

　　陸盼盼看向門口方向：「你要帶那兩個保鏢嗎？」

　　林語聲猶豫了一秒：「不帶。」

　　她起身，打開門，問站在走廊上的嚴寶貝和雲傑：「我剛才跟盼盼說的話，你們是不是都聽見了？」

　　嚴寶貝和雲傑對視一眼。

　　雲傑開口道：「小師妹，你現在情況特殊，安全最重要，你出去玩帶上我和嚴寶貝，絕對不多餘，真的。」

　　嚴寶貝猛點頭，還一臉的可憐兮兮，好像生怕林語聲拋棄了她。

　　「你們要跟我一起去也行，但必須保證，不會出賣我的行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告訴。要是做不到，你們就不用去，我最討厭被出賣了。」

　　林語聲的表情很嚴肅。

　　嚴寶貝拿不定主意。

　　又朝雲傑看去。

　　雲傑抿了抿唇，豁出去了。

　　「小師妹，我保證不出賣你，就是薄醫生問，我也不告訴他。」

　　嚴寶貝聽他都這樣說，也跟著點頭：「林老師，我也不出賣你，真的，我發誓，求求你帶上我一起，我也想一次玩水上飛。」

　　林語聲見她都雙手合十的沖自己作揖了。

　　而且，人多熱鬧。

　　有他們兩個在，也確實安全。

　　她點頭：「行，那就帶上你們。」

　　嚴寶貝有些興奮：「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是坐飛機，還是開車去？」

　　林語聲：「開車，不過，不是開我們的車，去租兩輛車。」

　　嚴寶貝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去租車。」

　　出去玩，能不開心嗎？

　　而且，還是瞞著二少。

　　想想都刺激。

　　林語聲交代他們租好車馬上回來。

　　關上門，就見陸盼盼探究地盯著自己。

　　她又對陸盼盼交代一句：「不許告訴周淮。」

　　陸盼盼似懂非懂。

　　「寶兒，你為什麼瞞著薄學長出去玩啊？」

　　林語聲雲淡風輕地回答：「禮尚往來。」

　　「……」

　　陸盼盼茫然地搖頭。

　　寶寶不懂。

　　嚴寶貝和雲傑的速度很快。

　　雲傑說，租給他們汽車的人，他剛好認識。

　　對方會替他們保密。

　　兩人還很細心，買了吃的喝的，又買了抱枕薄毯子。

　　四個人一輛車，剛剛好。

　　不擠，也不無聊。

　　為了不被那麼快查出來。

　　林語聲沒讓他們把車開回夜闌珊，她和陸盼盼打車去跟他們匯合的。

　　-

　　那個警方抓詐騙犯的視頻，把崔雲洲和鄧庭也拍了下來。

　　如果隻是拍到崔雲洲，還不要緊。

　　拍到的，還有崔佳人。

　　林語聲打電話給崔雲洲，他的手機打不通。

　　多半是在飛機上。

　　崔雲洲抱著的那個人，跟她在李艷發過來的照片裡看見的那張側臉，一模一樣。

　　所以，那人真的是崔佳人。

　　崔佳人刑期未滿就出了獄。

　　這些其實和林語聲沒有關係。

　　但她就是覺得，自己被他們當傻子一樣的隱瞞著。

　　連薄靳舟，都可能念著跟崔佳人相識一場的情份。

　　他是在她的視頻裡無意間看見了崔佳人，還是因為知道崔佳人在泰國，才碰運氣似的要看她的視頻。

　　她不知道。

　　目前，她也不想知道。

　　林語聲心想，他們想瞞著自己，不如就配合他們一下。

　　讓他們一直瞞下去。

　　她走開。

　　讓他們光明正大的去關心，拯救崔佳人。

　　省得自己影響了自己的心情，表現出來還可能被說是小氣，冷血無情。

　　她也裝不出跟他們一樣的心善。

　　林語聲群發了一條消息之後，就讓嚴寶貝和雲傑都關了機。

　　陸盼盼的手機沒關係，隻要不接電話就不怕被追蹤。

　　林語聲他們關機，是以防萬一，怕被裝了追蹤器。

　　-

　　薄靳舟今天連續做了兩台高難度手術。

　　到晚上七點，手術結束，回到辦公室。

　　從抽屜裡拿出手機，看見林語聲給他發的消息，俊臉驟變。

　　【我旅遊去了，歸期不定，勿念勿找。】

　　除了林語聲的消息，還有兩個崔國富打來的未接電話。

　　薄靳舟回撥，一接通，崔國富的問題就砸了過來：「靳舟，我們收到聲聲的消息，說她出去旅遊了，還歸期不定，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他擡手摁了摁眉心。

　　「沒有，我早上來上班，聲聲還好好的。」

　　「那她怎麼會發完消息，手機就關機了。」

　　崔國富十分著急，「我們現在十分擔心聲聲，她不會是被綁架了吧？靳舟，你打電話給你派給她的保鏢問問？」

　　「爸，你和我媽先別急，我先打電話問問，再告訴你們。」

　　掛斷電話，薄靳舟撥出雲傑的號碼。

　　關機中！

　　他又打了嚴寶貝和林語聲的電話。

　　同樣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