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就當我不孝
她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鄰居的號碼。
林語聲眉心輕蹙了下,接起電話。
「語聲,你媽媽頭疼得在地上打滾,我想送她去醫院,她又不肯,說你賺錢不容易。你在哪兒,趕緊回來看看她吧。」
林淑芬有偏頭痛。
林語聲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就是林淑芬每次偏頭痛時對她的抱怨。
說都是因為生下她之後,沒坐好月子。
還說,她三個月之前,每天夜裡哭到兩三點都不肯睡。
甚至必須她抱著一圈又一圈的轉悠。
一坐下來,就哭得跟參加國際哭賽似的。
外婆也曾經對她說,她媽媽為了她,吃了數不清的苦。
遭受了數不清的嘲諷。
臨終前,外婆叮囑她,要多理解媽媽。
說她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換了別的女人那種遭遇,是絕不會把她生下來的。
林語聲的家,在老城區。
兩室一廳,不到一百平米。
是容城少還沒拆遷的步梯房。
她從車上下來,跟幾個坐在黃桷蘭樹下喝茶打牌的大媽們打了聲招呼。
一進樓道,那幾個大媽就熱議開了。
大媽A:「送她回來的,不是那個姓趙的小夥了,這是又換男朋友了?」
大媽B,「換了也正常,這車可比她之前那個男朋友的車牛批。」
大媽C,「不都是大眾嗎?又不是寶馬賓士,能牛批到哪裡去?」
大媽B,「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不怕賓士和寶馬,就怕大眾帶字母。剛才送她回來的,就是帶字母的大眾,這肯定是傍上了哪個大款。」
大媽C,「之前林淑芬還想把她介紹給我娘家侄子,幸好我沒答應。」
大媽A:「你為什麼不答應,林語聲是老師,人又長得漂亮。」
大媽C:「她那長相看著都不是安分的,以後送她回家的車輛,會各式各樣的。一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丫頭片子,基因優秀得了才怪。」
……
林語聲沒聽見那些不堪入耳的造謠。
她一口氣爬到六樓。
推開門,就被藏在門後的林淑芬揪住一縷髮絲。
「你個死丫頭,你把錢轉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害我丟臉丟大了。」
「那是我的錢,我有支配權。」
林語聲一手護著頭皮,忍疼把頭髮從林淑芬手裡搶回來。
退開兩步。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把銀行卡給了我,你還有什麼支配權。」
林淑芬擡手想打林語聲。
林語聲不能跟她動手。
隻能躲。
「你也知道我是給你,不是給你送人的。」
說不難過是假的。
林語聲眼圈泛著微微地紅,「媽,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外人嗎?」
林淑芬臉色變了一分。
強詞奪理地說,「我對成海好,還不是為了你將來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
林語聲的心一節節涼透。
她冷笑了一聲,語氣堅定:
「那你不用對他好,我不會嫁給他。」
「為什麼,你未來公公是容城醫院心內科副主任,他是醫藥代表,現在還升職了。你別看他買房貸了款,那肯定是另外有投資項目。」
有一點,她說得沒錯。
趙家有錢。
並且,兩套房都是全款買的。
之所以對林語聲說是貸款。
是為了讓她上交稿費卡。
「你嫁過去,不僅對你的工作會有幫助,還不用再住這種老破小的房子,不用聽那群長舌婦背後說三道四,有哪一點不好的?」
林淑芬的話,表面聽上去,在情在理。
字字句句都是在替林語聲著想。
可林語聲就是不願意。
她從小就有骨氣。
她寧願吃苦,也絕不為了錢,出賣自我和靈魂。
若是她貪錢,當年,那個男老師的家屬找她談判。
說隻要她答應私了,就給她一百萬的時候。
她就不會斷然拒絕了。
「他家條件再好,得不到尊重的婚姻和家庭,我都不稀罕。你要真為我好,就不要再把我往火坑裡推。」
「那是你年輕,不知道錢的重要性,你嫁去趙家,是享福。」
「我不嫁。」
「你不嫁,我就死給你看。」
林淑芬衝進廚房,拿起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架。
「媽,你總是這樣威脅我,有意思嗎?」
林語聲站在客廳裡,遠遠地看著林淑芬。
心累到冷漠。
一次兩次這樣,她會擔心。
但數次之後,她已經麻木了。
林淑芬見林語聲都沒反應了。
心頭罵了一句,沒良心的死丫頭。
握著菜刀的手又往前遞一分,下一秒,她脖子上被割破了一點皮。
有血絲溢出。
林語聲看得心驚肉跳。
腳往前踏出一步,又停了下來。
「媽,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結婚了。」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周末民政局都不上班,你跟誰結婚。」
林語聲從包包裡摸出結婚證。
林淑芬還是不信,「幾塊錢就能買個假證,林語聲,你真是翅膀硬了,今天非得逼死我。」
林語聲深吸一口氣。
說,「我沒騙你,是真的已經跟別人結婚了。你要是信,就把菜刀放下,你要是不信,你今天就把自己了結了。」
「你,你這個不孝女。」
「這些年你威脅我的次數,加起來不低於一百次了。」
林語聲的心是真的一次寒過一次。
「不孝就不孝吧,反正不管你怎麼威脅我,我都不會嫁給趙成海的。」
「你是不是一直盼著我死,覺得我拖累了你?」
林淑芬尖刻的聲音似鋒利的刀子。
紮得林語聲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她看著林淑芬脖子上的血痕。
心裡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心軟。
這是婚姻大事,不是別的事情。
她的聲音清清寒寒地:
「媽,我沒有盼著你死,這些年我對你怎樣,你心裡應該也有數。
我最後說一次,你要是信我,就不要逼我。
你若是非得以死相逼。
她闔了闔眼,逼著自己不孝:
「三天後,我就熱熱鬧鬧的送你最後一程,反正人早晚都有一死的。」
「你這個孽女。」
林淑芬突然把菜刀朝林語聲砸過來。
林語聲離她不過五米的距離。
看著飛過來的菜刀,她心臟處狠狠一窒。
身子出於本能的,往一旁躲避。
菜刀劃過她的左肩膀面料和皮膚,染著鮮紅奪目的血,落在她身後半米遠的地上。
在地上蹦了幾下,終於死心。
「語聲……媽媽不是故意的。」
林淑芬看看地上的菜刀,又看向林語聲肩膀那一處被劃破的口子。
心頭一咯噔。
快步來到她面前。
慌亂中的聲音帶著一絲內疚。
她伸手朝她肩膀摸去。
林語聲冷漠地躲開。
林淑芬看著林語聲的肩膀處的傷。
心裡交織著矛盾的情緒。
林語聲的肩膀是被刀尖劃傷的。
傷口雖然不深。
但鮮血很快就染紅了那一處白色的布料。
她不敢想,自己要是不躲。
這會兒是不是已經死在母親手裡了。
其實,死了也未必是壞事。
至少,不會痛。
「語聲,你流了好多血,我給你包紮一下。」
「不用,你就當我已經死在你手裡好了。」
林語聲的視線自林淑芬脖子上掃過,冷漠地說,「你給你自己包紮吧。」
就轉身進了房間。
不到五分鐘。
她拉著皮箱從卧室出來。
客廳裡的林淑芬立即質問:
「你要離家出走?」
林語聲看了一眼她茶幾上的藥箱。
她脖子上的傷已經塗了葯了。
「我搬出去住幾天,你好好想想,逼我嫁去趙家受罪,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什麼時候不逼我了,我再搬回來。」
「你的傷不處理嗎?」
「不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