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人也沒想到,在正式會面還沒開始,他們精心準備的比試尚未開局,就已經先憋屈的輸了一招。
這一招看起來并不重要,甚至一開始都沒有人在意。
然而随着時間推移,輸了這一招的後果開始迅速的顯現出來。
大概隻是過去了三五天而已,執子山一帶原本還在猶豫不決的部族紛紛前往甯軍大營求見葉無坷。
最初的時候黑武人也沒明白,他們隻是按照過去習慣的方式去做事,這次為什麼就會引起如此大的震蕩?
那些遊牧部族在黑武人眼中本來就什麼都不算,連牛羊豬狗都不算。
現在卻突然有了分量。
分量大到黑武汗皇闊可敵正我大發雷霆。
還沒有到執子山的闊可敵正我在山北側大概一百裡左右安營休整,所以消息穿過去的速度很快。
等他大發雷霆要求手下人改變态度的時候,為時已晚。
就算那些黑武士兵不再那麼過分的抽打奴隸,其實也難以說服别人了。
更讓黑武人惱火的是,那些奴隸明知道叛逃是什麼下場可還是有人往甯軍營地那邊逃竄。
奴隸逃走被抓回去的處置是活剝,奴隸的家人也會被牽連緻死。
可是這依然擋不住,那個雪花紛飛的夜裡就有幾名黑武奴隸往甯軍場地那邊跑了過去。
黑武人立刻出面要求把人還回來,雙方的士兵劍拔弩張。
似乎是有預料,當夜葉無坷并沒有離開工地返回大營。
黑武人追過來的時候,葉無坷下令射箭警告。
黑武隻好派人前來交涉,要求葉無坷立刻把逃到甯國這邊來的奴隸交還。
葉無坷表示可以還,但必須拿出證明這些人是黑武的奴隸。
奴隸就有奴籍,奴籍上一定會有奴隸當時留下的手印或是指印。
隻要黑武人能拿出來,且經過驗證确實是這幾名奴隸的奴籍,那肯定還人,并且還會親自把人送過去。
如果拿不出來,葉無坷認為這是黑武人挑釁的詭計。
他甚至懷疑,這幾名逃過來的奴隸是黑武人的奸細。
這是一場陰謀,黑武人故意把他們送過來,然後說他們是叛逃的奴隸,如果不交人就對大甯開戰。
黑武人心說你确實想多了,在兩位帝王即将會面之前誰會挑起戰争?
葉無坷心說我會啊。
黑武人證明不了什麼,又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進攻,隻好去請示。
請示的結果就是連往日裡看起來處理什麼事都雲淡風輕極有自信的汗皇都破口大罵。
緊跟着就有不少人被處理,尤其是當夜當值的黑武士兵幾乎全都被抓走了。
接下來登場的便是上次來過的闊可敵神誦,按理說黑武禮部派人過來才對,可因為闊可敵神誦和葉無坷打過交道,所以這次又是他來了。
上次來的時候,闊可敵神誦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這次是闆着臉來的,臉拉的比驢還長。
所以這次葉無坷是笑呵呵的。
“葉部堂,希望你盡快把逃到你這裡的奴隸還給我。”
闊可敵神誦道:“這些人當夜是從我大營裡逃出去的,你們當值的士兵一定看到了。”
“你隻需把那天夜裡當值和巡邏的士兵找來問問,他們也可以證明這幾個奴隸是我們的人。”
葉無坷道:“證明不了。”
闊可敵神誦問:“為何證明不了。”
葉無坷道:“當夜應該值守的戰兵竟然失職打了瞌睡,所以都被我以軍法處置了,他們已被押送回國,接受兵部和廷尉府的審查。”
闊可敵神誦還沒說話,葉無坷就問了他一句:“大将軍,聽說你們那邊也有不少人被處置了?”
闊可敵神誦搖頭:“沒有。”
葉無坷:“我都看見了,不少士兵被綁了帶走,粗粗看起來,得有上百人呢。”
闊可敵神誦:“葉部堂看見了我們營地裡有人被抓走處置,就偏偏沒有看到那幾個奴隸是從我大營裡逃出來的?”
葉無坷道:“你們抓人是白天,我恰好也在。”
闊可敵神誦:“你們的人那麼巧就失職了?”
葉無坷道:“誰說不是,你們的人不也是失職了嗎。”
闊可敵神誦:“我們的人失職?你的意思是,你承認那些奴隸是我們的?不然的話為何說是我們的人失職?”
葉無坷:“沒失職那為什麼抓他們?”
闊可敵神誦深吸一口氣:“葉部堂,這件事可大可小,你也知道那幾個奴隸不重要,重要的是國之體面,你不交人,那你我隻能換個方式談。”
葉無坷:“恐吓我?”
闊可敵神誦道:“我隻是想提醒葉部堂,因為這幾個卑賤的奴隸并不值得。”
葉無坷道:“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能拿出他們的奴籍且對的上,那我就把人還給你們,如果對不上,那很抱歉。”
他起身道:“每一個進入大甯疆域的人,隻要沒有做傷害大甯的事,且認可大甯的地位,願意成為大甯的百姓,那大甯戰兵就有責任保護他們。”
闊可敵神誦道:“葉部堂此前不是說懷疑他們是奸細嗎?沒錯,他們就是奸細,他們是要破壞這次會面和談。”
葉無坷:“那就更不能交了。”
闊可敵神誦也起身:“就是怎麼都不交?”
葉無坷道:“你拿他們的奴籍,我肯定交。”
闊可敵神誦道:“我聽聞,前陣子屈渤國有上百名斥候被葉部堂下令抓了,屈渤無奈之下,隻好逼迫何彥部将丢失的大甯商人送回營地?”
葉無坷道:“大将軍的意思是,你想告訴我,若我不把人給你,你就會派人抓我大甯百姓或是戰兵?”
闊可敵神誦道:“黑武不會做破壞會面的事,可說不準有什麼其他部族破壞。”
他轉身往外走:“葉部堂還請考慮。”
葉無坷道:“大将軍還請留步,你兩次來都沒有留下做客,作為主人,我倒是顯得有些失禮了。”
他招了招手,手下人随即捧着一個禮盒過來。
葉無坷道:“大将軍很忙,這次應該也不會留下來一起喝酒,所以我備下一份禮物送給你,就算是對你剛才威脅我的回應。”
他笑了:“大甯向來是以理服人,也有好客之道,雖然大将軍恐吓我,但我還是會把禮物送給你。”
闊可敵神誦看了看那盒子:“不必了。”
葉無坷道:“那大将軍可就真的一點兒氣度都沒有了。”
闊可敵神誦問:“這是什麼?”
葉無坷指了指盒子裡的四件東西:“這第一件是一壺酒,是大甯有名的曲酒,第二件是一個泥人,是我大甯特有的小玩意兒,第三件叫麻糖,也是我大甯特有的食物,第四件是這個......”
闊可敵神誦看了看:“一本書?”
葉無坷嗯了一聲:“是我大甯道門的德經。”
闊可敵神誦見這四件禮物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于是讓手下人接了過來。
告辭離開之後,他總覺得這四件禮物不太對勁,于是下令找來熟悉中原文化的人來看。
那人左看右看,想到了一些什麼但不是很敢說。
因為這個人也不是很相信,堂堂大甯鴻胪寺卿居然會用這麼粗俗無禮的方式惡心人。
那可是葉部堂啊,是名揚天下的葉部堂,不該這麼粗俗惡劣才對。
在闊可敵神誦逼問下,他也隻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曲酒,泥人,麻糖,德經......取第一個字連起來,是曲泥麻德。”
闊可敵神誦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畢竟他對中原人的文化不是那麼熟悉。
但他莫名其妙就覺得,這四個字不怎麼對勁。
他問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那翻譯不敢說,逼問之下才說出含義。
闊可敵神誦當場就怒了,一巴掌将翻譯扇飛了出去。
然後下令。
此奇恥大辱,必要報複。
深夜。
執子山不遠處的一個部族駐地,已經到了後半夜,這營地裡漆黑一片連個燈火都沒有。
突然之間,大批的黑武騎兵沖進營地開始放火。
可是他們卻發現,這裡竟然空無一人。
原本的計劃是突然襲擊此地,然後逼迫這裡的族長不準向甯人那邊靠攏,并且為黑武人作證,那幾個奴隸就是黑武的。
可是他們用了十分力,卻打在了棉花上一樣根本發洩不出去。
這個部族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逃走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部族駐地,同樣有大批的黑武騎兵沖了進去。
結果和此地當然沒有什麼區别,營地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别說人,連牛羊之類的牲畜都被轉移走了。
黑武的軍隊接連襲擊了幾個部族,然後才發現這些部族竟然都早有準備。
得到消息的闊可敵神誦大發雷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葉無坷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不過這并不是他報複的全部,他有更直接的。
計劃的第一部分就是襲擊各個部族,然後就逼着這些部族的人說是甯人襲擊了他們。
然後黑武人出圍住打甯軍工地,逼迫葉無坷交人,若不交,那就把甯軍營地裡的人全都抓回去。
當然,這是最後的手段。
現在既然那些部族的人都逃走了,那闊可敵神誦隻能用另一個辦法了。
大批的黑武士兵換上衣服,假扮成馬賊朝着甯軍工地那邊過去。
他們要直接沖擊工地,然後抓走所有工匠和甯軍士兵。
葉無坷可以用這一招對付屈渤人,闊可敵神誦也能用這一招逼迫葉無坷低頭!
而此時此刻,深夜寒風之中,葉無坷蹲在營地外牆的箭樓上正冷的搓手。
餘百歲和秦焆陽他們比葉無坷還搓的快,手都要搓的冒火星子了。
不過他們搓手可不僅僅是因為冷,更因為他們不想一會兒動手的時候手僵硬着拉不開弓。
甯軍工地外側還排列了一圈馬車,用以抵擋黑武騎兵的沖擊。
當然,黑武人也看到了。
可那區區一圈馬車,黑武人不在乎。
他們已經換了裝束,不可能被甯人抓住把柄。
而且這次調集的兵力足夠多,甯人也不可能抵擋得住。
就在馬蹄聲靠近的那一刻,葉無坷下令點亮所有火把。
然後馬車的車廂全都打開,一架架排弩整整齊齊的對着外邊。
“希望他們勇敢些。”
餘百歲搓着手說道:“可别一看到排弩就跑了。”
三奎坐在那都懶得說話,因為他知道黑武人一定會跑。
火光照亮了排弩,遠處浩浩蕩蕩而來的将近兩千名黑武騎兵整齊的勒停了戰馬。
葉無坷回頭看了看蹲在他身邊的另外一群人。
一群部族首領。
這群人對葉無坷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也感激的五體投地。
如果不是葉無坷提前讓他們全都撤到甯軍大營裡,他們的部族會遭受滅頂之災。
“一會兒說好了。”
葉無坷對那群部族首領說道:“保護你們不是免費的,一支箭就按一兩銀子算不貴吧。”
一個部族首領下意識問:“那......射出去多少支箭也不好算吧。”
葉無坷:“好算,零零散散的不算,咱就算大宗的。”
那部族首領看了看周圍一圈排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其他首領也在擦汗。
“逗你們的。”
葉無坷笑了。
其他人也笑了。
葉無坷道:“我說過了,凡是進入大甯領地,且認可大甯為主,不做傷害大甯的事,都可被大甯接納,你們現在想想,隻要你們都願意做大甯百姓,這錢我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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