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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問渠那得清如許 第九十二章有人要屠村

天下長甯 知白 6984 2025-06-04 10:56

  盛夏時候東北邊遠處的大慈悲山總算是換上了她最美的衣服,這身衣服好看的冠絕天下可又短暫的讓人滿懷不舍。

  長安城從四月開始盛裝出席春日大宴,一直到十月換上金秋錦裝,其中色彩變幻,亂花漸欲迷人眼。

  大慈悲山要到七月才有五顔六色的漂亮衣服,到十月就可能又換上那一身素白。

  山雪消融了些,所以無事村外的那條小河寬闊了些,看起來不似之前那麼溫柔,但偶爾泛起的水浪也隻不過當得起奶兇二字。

  一直說自己最喜歡暖陽的吳阿奶早早就搬着闆凳到門口來坐,時不時往村西口方向看,她隻是忘了,小姜頭已經出村去那座叫長安的大城。

  她怎麼會隻愛暖陽呢?

  吳阿奶并不在乎長安是什麼地方,是都城也好,是人間最繁華也罷,她在乎的隻是許久沒有看到小姜頭了,那個會給她洗頭梳頭,扶着她坐在暖陽下感受人間溫柔的小家夥。

  吳阿奶是三十歲就到無事村了,之後四十七年都從來沒有想過離開無事村,第四十八年的夏天,她忽然想着要不然明年出村去走走。

  小姜頭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就去看看他,順便看看小姜頭向往的外邊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她已經忘記外邊是什麼樣子了。

  按道理她其實也不記得自己七十九歲,畢竟她自己從未在乎過,可是小姜頭去年一次一次的說,後年你八十歲是要辦大壽的。

  小姜頭還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阿奶你都快八十歲了,真牛逼。

  村子裡的人都敬重她,但隻有小姜頭會扯着嗓子和她聊天,因為别人覺得這樣不禮貌,似乎是有些觸及老人家的自尊。

  小姜頭才不想這些,大嗓門能讓阿奶開懷大笑那他就大嗓門,老人不會因為自己耳背而自卑,隻會因為耳背所以人們和她說的話少了而不開心。

  小姜頭還說,八十歲的時候一定得打扮的漂亮些,但不是為了讓八十一歲的老頭兒看着犯花癡,而是讓那些六十來歲的小夥子被她迷的不要不要的。

  小姜頭離開之前給她準備了一套漂亮衣服,一朵鮮豔的讓她覺得有些羞澀的頭花。

  她沒舍得穿,偶爾翻出來看看,老人不知道有個詞叫愛不釋手,但她總是捧在手裡不遠放下。

  坐在太陽底下,感受着夏天更為熱烈的陽光溫柔,老人家想着,如果明年小姜頭趕不回來的話,那就去找他。

  人生七十古來稀,八十歲大壽呢,這麼牛逼,沒有小姜頭在可怎麼行?

  那孩子,可是這位快八十歲小姑娘的主心骨呢。

  老人家從來都不讓自己邋裡邋遢的,身上穿着的藍布衣服已經掉色到泛白,可幹淨整潔,連褶皺都少。

  頭發也是梳的一絲不苟,白發一根一根的在陽光下還能閃着青春的光。

  是小姜頭說,人的年紀越大就越該活的幹淨利索最好是精緻,不能在離開人間之前邋裡邋遢,那樣不好看。

  老人家的衣服上有一種獨特的淡淡的皂粉的香味兒,這些皂粉都是小姜頭給她準備的。

  小姜頭說他是按照書裡的法子配制,是桂花的味道,老人家聽了就笑,可喜歡這皂粉了。

  小姜頭生在無事村長在無事村其實從未見過桂花,自然也就不知道桂花香到底是個什麼香。

  吳阿奶年輕的時候生活在南方,中年和丈夫避戰亂才躲到東北邊疆的大山裡來,她知道杭城桂香是什麼樣子,也知道是什麼味道,所以她更知道小姜頭配出來的皂粉根本不是桂花味兒。

  但不妨礙吳阿奶一遍一遍的告訴無事村的人,聞聞,這就是杭城桂花的香,我家鄉的香。

  自從老伴兒走了之後,小姜頭是第二個記得她是南方人的人。

  大奎爹和大奎娘從吳阿奶門前經過,大奎爹大聲打招呼:“阿奶曬太陽啊。”

  阿奶笑的像是一朵花兒似的回應:“是,是桂花香啊!”

  大奎娘笑:“姜頭給你做的皂粉桂花香。”

  阿奶:“是,曬太陽。”

  就完美。

  大奎爹和大奎娘下田幹活兒去了,一個扛着鋤頭一個背着柳筐,大慈悲山腳下有一叢一叢的叫做大柳,可實際上并不大,是柳編的取材,結實耐用。

  這個時節,村子裡的人都去田裡幹活兒了,吳阿奶就顯得有些孤獨起來,她還是喜歡看着村西方向,覺得小姜頭沒準一會兒就蹦出來了。

  手裡拿着一朵桂花:“阿奶,看,這是真的桂花!”

  可是啊,長安城根本沒有桂花,杭城的桂花,也根本不是八月開。

  就在這時候吳阿奶忽然間眼睛睜大了,因為她看到從村西過來了幾個人,其中有個人的身影像極了小姜頭。

  吳阿奶扶着牆站起來,臉上已經堆起笑意。

  可她很快就發現看錯了,來的不是幾個人,而是好多好多人。

  一大群,數不清。

  手裡都拿着刀,這讓吳阿奶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躲避戰亂的時候,那年的杭城老家,就是這樣一群拿着刀的人闖進來見人就殺。

  “快跑啊!”

  吳阿奶使勁兒喊。

  為首的那個人皺眉,他快步走到吳阿奶面前,一把掐住吳阿奶的脖子把人舉起來,吳阿奶瘦小的身軀離開了地面。

  “老不死的,喊什麼喊?!”

  那人擡起手給了吳阿奶一個耳光:“村裡的人呢?都去哪兒了?”

  吳阿奶很急,很怕,她問:“你說什麼?”

  那人眼神裡泛起兇光:“裝傻?”

  他單臂按着吳阿奶靠在牆上,手開始逐漸發力:“村口那個泥塑是誰?葉無坷在村子裡還有什麼親人?村子裡的人都去哪兒了?”

  老人家更急了,更怕了,她使勁兒搖頭,脖子被掐着她連呼吸都困難,也就更說不出話了。

  “媽的。”

  那人罵了一聲:“跟我裝聾作啞?那就從你開始,反正這村子裡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他另一隻手的刀抵住了吳阿奶幹癟的胸膛,刀尖開始往裡送。

  就在這時候從吳阿奶身後伸出來一隻手,修長,幹淨,指甲縫裡一點兒泥土都沒有,和印象之中的農村人的手完全不一樣。

  這隻手從吳阿奶的脖子旁邊伸過來,貼在持刀人的臉上,然後......往牆上一按。

  砰地一聲,腦殼直接爆開。

  吳阿奶掉下來的那一刻被一隻手接住,像是接住頑皮爬牆的小孩子一樣把吳阿奶抱在懷裡。

  來的人是個很高還有些瘦削的年輕人,有一張幹幹淨淨的臉,皮膚白的像是女人,長的也有些像女人,眼睛稍顯細長,單眼皮,嘴唇很薄。

  “三奎!”

  吳阿奶看到這個年輕人的臉就喊起來:“快跑!”

  三奎不跑,他把吳阿奶輕輕放下來:“送阿奶回屋。”

  他身後有個比他稍微矮一些的年輕人,和他相比粗且黑壯,抱起阿奶進院去了,像是哄着要睡着的孩子一樣輕輕拍着阿奶的後背。

  “阿奶不怕,不怕。”

  三奎等阿奶進院之後,眼神陰冷的如同蛇一樣掃過那些外來客。

  下一息,一把殺豬刀戳進面前刀客的脖子裡,快進快出,快到血都沒來得及往外噴。

  那些刀客看到這一幕全都有些驚訝,他們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村民會如此兇狠。

  第二刀是脖子,第三刀是脖子,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刀刀都是刺進脖腔。

  快,準,狠,幹脆利索,刀刀緻命。

  最主要的是,這個叫三奎的年輕人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那張白淨的像是讀書人的臉上,無悲無喜。

  隻是簡單的,精準的,殺人。

  那些訓練有素也自認為殺人如麻的刀客怕了,他們成群結隊浩浩蕩蕩而來,進村的時候還在說着看誰殺的多些,殺的最少的那個要請喝酒。

  他們逃的時候還是成群結隊但散亂的像是被狼追趕的羊,他們忘了手裡的刀也能殺人,就如同羊忘了頭頂的角也能殊死一搏。

  有人慌不擇路跑進一條小路上,迎面過來一個拿着鐮刀的村民,穿着補丁套補丁的衣服,褲腿已經挽到了膝蓋處,小腿上滿是泥巴,光着腳走路而來。

  下一息,這個刀客就被那把鐮刀割掉頭顱,拎着頭顱的農夫就和拎着一把豬草一樣,樸素的像是本該見血就暈的老實人。

  更多的刀客逃到了村口,他們是從村西進來的,來之前特意看了看那個泥塑的像,還有人朝泥像啐了口吐沫。

  村口就在眼前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隻是入口,不是出口。

  七八個村民已經站在那裡等着了,有的拿着鋤頭,有的拿着鐮刀,還有拿着糞叉的,高高矮矮各不相同,如果非要找相似,那就是衣服全都有很多補丁。

  無事村的人樸素是傳統,葉阿爺說過糟蹋任何東西都可能會被山神懲治。

  但樸素從來都不是無事村唯一的傳統,甚至不是無事村最大的傳統。

  無事村最大的傳統是......無事。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三奎和許多樸素的村民一樣,在滿地的屍體之中低着頭仔細的檢查,查看誰還舍不得離開無事村。

  送客,要送的周全徹底。

  一個刀客仰躺着,嘴裡還在溢血,可他卻不得不大口大口急促的吸氣,因為他覺得唯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那個抱着吳阿奶回院的黑壯小子在這刀客身邊蹲下來,伸手扶合了刀客的眼睛,像剛才安慰吳阿奶那樣安慰:“不怕不怕。”

  然後用手裡的搗藥錘一下一下敲擊在刀客的額頭上,直到刀客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和搗藥錘特别契合的坑。

  等到确定所有刀客都死了之後,這些樸素的村民拎着腳踝把屍體一具一具的拖到村子外邊去。

  三奎來回幾趟拖着屍體到河邊,大奎爹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已經在河邊挖出來好大一個坑。

  大奎娘也在,懷裡摟着七奎,手捂着七奎的眼睛不讓他看,七奎就從指間縫隙裡看。

  三奎把屍體随手扔進坑裡:“爹,娘,我得出村一趟,去一下那個叫長安的大村,大奎二奎應該是沒争氣,姜頭怕是被欺負了。”

  奎爹奎娘同時點了點頭,奎娘說:“去吧,看看姜頭和阿爺,你大哥二哥沒争氣,替我抽他們。”

  奎爹說:“如果姜頭在外邊受委屈,問他要不要回來,要回來你就一起回,他不回你也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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