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勝己倒下去的那一刻,包括小土司在内的所有人都驚住了。
唯獨是那個銀面人看起來依然從容,似乎他真的具備在這麼遠的距離也能定人生死的能力。
“第一個。”
銀面人道:“這隻是給你一個警告而已,若你在乎你的朋友就自己乖乖走過來,我說過,葉無坷趕過來大概需要一刻,而我能給你的時間隻有半刻,半刻之内,你拒絕我一次,我就殺一個......”
他的目光越來越淩厲,似乎想以目光為劍擊穿小土司的自信。
“葉千辦說過,向敵人屈服換不來憐憫更不會有勝利。”
小土司一邊說話一邊走到徐勝己身邊,她伸手放在徐勝己的肩膀上,她的蠱王蟲随即從袖口裡爬出來,這隻胖乎乎的小蟲子在出來的那一刻就似乎有些焦躁。
“好東西。”
銀面人在看到蠱王蟲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當年我就想得到它。”
他一直看着那隻蠱王蟲,如果目光能化作一隻手的話他早就已經将蠱王蟲抓了回去。
蠱王蟲在徐勝己的肩膀上來回爬了幾圈,最終在束休脖頸位置停下。
它忽然猛的仰起頭,像是蛇一樣能将半身擡起。
緊跟着它就發出吱吱的聲音,但肯定不是它的叫聲。
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蠱王蟲在翹起半身的時候身上無數細小的如同鱗片似的東西開始急速的抖動起來。
粗粗看起來它隻是一隻沒那麼吓人甚至還有一丢丢可愛的胖蟲子,唯有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它身上覆蓋着一層極為細密的鱗片。
除了蠱王蟲之外,可能再也不會有這樣一隻蟲子,身上細密的鱗片在陽光照耀下,還散發着七彩光華。
當它震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尖銳之後,徐勝己也開始顫抖起來。
不隻是徐勝己有了反應,四周圍着的那群灰色巨狼都開始變得不安。
它們在周圍一圈來來回回的走動,似乎不敢繼續停留下去,但又懾于銀面人的恐怖,所以進退兩難。
片刻之後,徐勝己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裡,都開始有血迹出現,緊跟着就是有不少極為細小的蟲子從五官之中爬出來。
這些蟲子大概隻有螞蟻的幾十分之一大小,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是蟲子。
當這些小蟲全都爬出來之後,蠱王蟲忽然停止了震動,捎帶片刻,蠱王蟲的身軀膨脹起來變得有些威武,圓鼓鼓的像是水蛭吃飽了血。
更為尖銳的聲音出現,那些細小的蟲子開始迅速的朝着蠱王蟲爬過來。
束休他們一開始以為那些小蟲子是要圍攻蠱王蟲,可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
那些小蟲子竟然主動送死,朝着蠱王蟲的嘴裡爬。
“果然......”
銀面人眼神裡都是貪欲。
“果然是世間獨有的寶物。”
他的手指再次擡起來,隻不過這次指向的是束休。
“蠱王蟲可以降服萬蠱,不管多強大的蠱蟲在它面前都要臣服,可是......你隻有一隻蠱王蟲,你舍得累死它嗎?”
随着他指向束休,束休的身子忽然顫抖了一下,緊跟着就感覺心口驟然一陣窒息,片刻後他渾身上下都開始傳來劇痛。
那種感覺就好像被無數個鑷子夾着皮肉來回扭轉一樣,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痛楚。
可這還沒完,隻是片刻而已,那種皮膚各處都被什麼東西鑽咬的感覺就從外轉移到了内裡。
束休隻覺得他的五髒六腑多在被啃咬着,又像是被無名的業火在焚燒着。
小土司臉色有些急,她看了一眼徐勝己身上的蠱王蟲,因為吞噬了大量的蠱蟲,蠱王蟲的身軀看着比剛才更為膨脹了。
她眼神裡都是心疼,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将蠱王蟲拿起來放在了束休身上。
“蠱王蟲吞噬一次就要休息至少半日,你這樣用它等于在讓它送死。”
銀面人的聲音,像是北風吹過冰凍住的樹林。
“要麼是束休死,要麼是蠱王蟲死,你最好想清楚。”
小土司的眼睛有些發紅,看得出來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蠱王蟲,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連續吞噬蠱蟲的結果是什麼。
但她還是那麼堅定。
她大聲說道:“蠱王蟲是彩衣族的至寶,天上地下隻有這一個,我的母親說為了它彩衣族可以不顧一切,可是......我的母親也告訴過我,蠱王蟲不是為了害人而存在,彩衣族把它當做聖物,是因為它可以救人,為了救人,它就算死了我也不會猶豫。”
她擡頭看向銀面人:“它死了,但她能救我的朋友,我不後悔!”
銀面人皺眉:“暴殄天物。”
蠱王蟲看起來确實有些疲勞了,如果是尋常的蠱蟲對于它來說解決起來根本不會吃力。
但徐勝己和束休所中的蠱毒顯然非比尋常,能在一隻胖乎乎的蟲子臉上看到凝重和決絕足以說明一切。
兩個人身上的蠱蟲不但毒性大而且數量多。
這種規模的吞噬,對于小土司這隻尚未完全長大的蠱王蟲來說一次就差不多是極限了。
可它卻似乎完全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
它再一次震動起來,束休咬着牙,猛的擡起手試圖将蠱王蟲從自己身上拿走。
“别動!”
小土司紅着眼睛說道:“葉千辦把你們交給我了!我就得把你們都照顧好!”
銀面人此時說道:“你要為他解毒,那你又怎麼分心對付我的狼群?”
說完這句話,銀面人從袖口裡取出來一隻短笛。
随着笛聲響起,那群灰色巨狼變得更為焦躁了。
蠱王蟲也變得更為焦躁。
小土司在這一刻也從袖口裡取出一支短笛吹奏起來,兩種笛聲粗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糾纏,可仔細聽一會兒就仿佛感覺到,有兩條奇毒無比的蛇在看不到的半空之中互相糾纏互相撕咬。
灰色巨狼越來越焦躁,它們已經目露兇光龇牙咧嘴。
蠱王蟲震動的時候,明顯已經不似之前那樣有規律。
銀面人停下笛聲對小土司說道:“蠱王蟲在這個時候被笛聲幹擾,它堅持不了多久就會亂了,你想好,也許救不了人你還會失去它。”
小土司的回應是......繼續吹奏笛聲。
那些灰色巨狼顯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它們時而兇狠的看着小土司他們,時而轉頭,兇狠的看向銀面人。
銀面人輕歎一聲:“你會後悔。”
然後他也再次吹響笛聲。
灰色巨狼之中的那隻頭狼第一個受不了了,朝着距離最近的小土司撲了過去。
完全迷失了心智的狼群,在這一刻選擇了朝着距離近的發起進攻。
小土司的笛聲驟然尖銳起來,頭狼在即将撲到她身前的時候停下來,那兩隻兇光畢露的眼睛明顯變了顔色。
就在這一刻,蠱王蟲忽然抖動起來,從束休五官裡往外爬出的蠱蟲也亂了,它們沒有朝着蠱王蟲繼續爬過去,倒是又想鑽回束休體内。
小土司的臉色格外發白,她确實陷入了更為兩難的境地。
若是繼續吹奏笛聲,蠱王蟲可能還沒等到為束休解除蠱毒就被笛聲擾亂,堅持不到吞噬就會死去。
若不繼續吹奏,已經近在咫尺的狼群會把大家撕咬成碎片。
“不用分心!”
這一刻徐勝己勉強站了起來:“狼群-交給我們,你不要再吹笛子了。”
他将連弩摘下來瞄準頭狼連續幾次點射,隻是他現在虛弱之極準頭有些偏差,而且那頭狼極為敏銳,在聽到箭飛出的聲音之後立刻避讓。
而且,徐勝己的舉動顯然激怒了它。
随着一聲凄厲且陰森的狼嚎,頭狼猛的撲向小土司。
眼看着那張血盆大口就要咬下來的時候,旁邊樹叢裡一頭更為巨大的更為強壯的狼出現了。
這頭無比霸道的巨狼出現的那一瞬間,一口就咬住了頭狼的脖子。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清楚的聽到了骨頭被咬碎的聲音,咔嚓咔嚓的,仿佛是在人的耳朵裡響起似的。
葉無坷的小狼王現身。
它一頭咬斷了灰色巨狼頭狼的脖子,松開嘴之後,頭狼的屍體掉落在它身前,它一隻腳踩着頭狼的頭顱,朝着那群灰色巨狼發出一聲咆哮。
一聲狼嚎,那些原本兇厲殘暴的巨狼全都被震懾住了。
它們本能的低下頭也伏低身子,像是要臣服下去。
可銀面人在這時候吹奏的笛聲再次有所改變,笛聲變得極為尖銳且短促。
小狼王猛然回頭看了銀面人一眼,絲毫也不受影響從朝着銀面人沖了過去。
銀面人笛聲越來越短促,數不清的灰色巨狼開始阻攔小狼王。
可在小狼王的利爪和利齒之下,那些巨狼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力。
一爪就能掀翻一頭灰狼的半邊腦殼,一口就能将灰狼的脖子直接咬開。
短短片刻,小狼王已經咬死了六七頭灰狼。
銀面人的笛聲再次變化,這次是連續不斷的尖銳聲音。
所有的灰狼都朝着小狼王撲過來,雖然恐懼于小狼王的實力和威勢但卻已經不受自己控制。
小狼王霸道無匹。
來一隻殺一隻,又快又狠。
單打獨鬥,這些灰色巨狼連它的毛都碰不到。
可是灰狼的數量還是太多了些,此時全都朝着它自己殺過來,每一息,小狼王都要面對幾頭灰狼是撲咬。
在這一刻,小狼王的眼神裡依然沒有絲毫懼意。
它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過去的每一天。
隻要葉無坷有時間就會帶它練習捕獵撲殺,哪怕是在長安城的後院,葉無坷也會想盡辦法的讓它學會如何一擊制敵。
在葉無坷不在身邊的時候,阿爺就接替葉無坷繼續訓練它,訓練它獵殺的速度也訓練它反應的速度。
此時此刻對于江湖高手來說這狼群的攻擊都已經密集連貫到無法分辨清楚的地步,可小狼王的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慌亂。
按住一頭,然後咬死下一頭撲過來的,馬上就低頭将按住的咬死,再躲開另外一頭的攻擊,順勢一嘴将這頭灰狼的腦殼直接咬穿。
血液在潑灑,狼群在銳減。
小狼王殺意随着屠戮而濃烈,它的嘴角和前胸都是血,順着毛發不停的往下滴落。
當最後一頭灰狼被它咬死的那一刻,它身邊一圈都是狼的死屍。
呼哧呼哧喘息着的小狼王,踩着最後一頭巨狼的屍體仰天發出一聲狼嚎。
可就是在這一刻,白色的狼王從它身後樹叢裡突然蹿了出來。
這頭狼王的身軀比小狼王稍稍大一些,也更狡猾。
它竟然利用了狼群來消耗小狼王的體力,選擇在小狼王戰勝狼群仰天嚎叫的時候猛然殺出。
小狼王察覺到的時候,白色狼王已經到了它身後。
小狼王立刻轉身迎戰,絲毫不懼,哪怕它的體力已經遠遠不如之前。
可白狼王的戰鬥經驗更為豐富,在小狼王轉身的時候,白狼王突然往前伏低身子,直接扭轉,然後從下往上,朝着小狼王的肚皮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