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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要到錢」

  

   第138章「要到錢」

  雲諫在一處破舊廠房找到孟京墨和孟廣白。

  兩個小孩相擁著,窩在滿是洞的爛木闆下。

  衣服髒的發亮,臉黑乎乎,上面掛不住二兩肉,看著像小乞丐。

  讓人很難想象,這倆小孩以前吃喝不愁,是燈具廠家屬樓裡最靚的崽。

  雲諫以前也是軍人,完成過各種任務,見過各種各樣的可憐人,孟家兄弟的處境不算最慘,在他心裡激不起波瀾。

  他淡淡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孟京墨和孟廣白?」

  小京墨沒想到這裡會出現人,猛地站起來,擋在弟弟面前,神色警惕,「你是誰,你來這裡幹什麼?」

  這裡是他和小白找的秘密基地,這個人怎麼會跑來。

  他滿臉被冒犯的不高興。

  雲諫沒把小孩的防備放在眼裡,又問了一遍,「你們是孟京墨和孟廣白?」

  孟京墨漆黑的眼睛盯著他,「是又怎麼樣?」

  渾身都是刺。

  雲諫似乎笑了下。

  「小刺蝟,走,我請你們吃飯。」

  顧承淮沒在電話裡說太多,他不知道這倆小子和戰友有什麼關係,但是他戰友能張口托他打聽,說明關係不淺。

  他得替戰友照顧好這倆。

  …

  袁家人惡毒,霸佔了孟家的所有東西,連窩窩頭也捨不得給小京墨和小白吃,那袁金寶更是過分,把半個窩窩扔在地上,用腳重重踩兩下,讓孟家兄弟撿起來吃。

  孟京墨氣的掀翻了飯桌,一陣噼裡啪啦聲,趁著仇人沒反應過來,他拉著弟弟跑出家門,藏到這裡。

  小兄弟倆很餓。

  孟京墨忽視『小刺蝟』的外號,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冷靜地問:「為什麼?」

  「有人托我打聽你們,我看你倆順眼,請你們吃頓飯。」雲諫雲淡風輕地說。

  孟京墨眼睛微亮,「誰?」

  是爸嗎?

  想到爸爸,小男孩滿身的逞強被卸下,漫天的委屈浮湧上來,嗓子發澀發酸,很想哭。

  他憋住了,側了下臉,悄悄吸了吸鼻子,掩飾險些外露的脆弱。

  「你不認識。」雲諫說。

  孟京墨不信,「我不認識……他為什麼打聽我?」

  「這我哪知道。」雲諫聳肩,「我不是多事的人。」

  「走,帶你倆吃飯。」

  孟京墨無視這句話,繼續反問:「打聽我們的是什麼人?」

  雲諫雖然覺得這小子廢話真多,但眼底卻閃過讚賞。

  「軍人。」

  軍人?

  孟京墨垂下眼。

  他不認識軍人,爸爸也不認識軍人。

  就在這時,孟廣白肚子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

  小孩忙捂住肚子,抿了下乾澀的嘴唇,「哥,我不餓,是肚子不聽話。」

  孟京墨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眼裡滿是自責,他沒照顧好弟弟,辜負了爸爸的囑託。

  他看向雲諫,「我能看一下你的證件嗎?」

  雲諫嘖了聲,笑道:「可以。」

  掏出證件讓他看。

  「識字嗎?」

  孟京墨點頭,「我認識字。」

  爸說人得識字,識字才不會吃虧,他四歲多的時候,他爸爸就把他抱在懷裡教他識字。

  想到爸爸被人強行押走,不知道送去了哪裡,孟京墨嘴巴發苦,小心臟很難受很難受。

  那些人說爸爸是huai分子,袁金寶也罵他們是壞種,但是……他不怪爸爸,隻希望還能再見到爸爸。

  確認證件無誤後,孟京墨眼裡的防備散了些,

  「現在放心了吧,走,帶你們去吃飯。」雲諫嗤笑,「我對賣小孩沒興趣。」

  小京墨:「……」

  他牽著弟弟跟上男人,「你不怕我們連累你嗎?」

  雲諫挑眉,語調慢悠悠的,「你爸爸媽媽不是離婚了,而且,你媽媽不是還代你們刊登了和你們爸爸斷絕關係的聲明,從本質上講,你倆身份沒問題。」

  孟京墨臉色狠狠一沉,咬牙道:「那份聲明不算數!我不認!」

  他才不要和爸爸斷絕關係!

  孟廣白還小,根本聽不懂,茫然地看向哥哥。

  雲諫笑了下,「你倒是硬氣。」

  骨頭也硬。

  不過這樣的孩子討喜。他打聽到,那位孟醫生對兩個兒子很好,他們要是沒反應才讓人心寒。

  孟京墨沒說話。

  孟廣白乖乖被哥哥拉著,沉默又乖巧。

  正是上班時間,路上沒碰到什麼人,雲諫直接帶孟家兄弟來國營飯店。

  孟京墨看到國營飯店的門牌,想到他爸以前常帶自己和小白來,眼睛微濕。

  「哥,我想爸爸。」孟廣白對這裡也有印象,抓著哥哥的手,像抓著救命稻草,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滾下來。

  小小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現在沒人護了,擡手擦掉淚,狠狠吸了下鼻子。

  「弟弟別怕,哥答應了爸,會保護好你,等我打聽到爸的消息,哥帶你去找爸。」孟京墨頭一次把自己的想法,說與弟弟聽。

  他爸和他爺都給他留錢了,他都好好收著,誰也沒說。

  孟廣白眼睛一亮,聲音糯糯的,充滿期待,「去找爸爸?」

  「對,去找爸。」孟京墨肅著小臉,認真道:「爸的處境不好,我們去找爸可能會吃苦頭,小白怕不怕?」

  「不怕!」孟小白似懂非懂,不知道哥哥說爸爸處境不好是什麼意思。

  膽小的男孩提高了音量,說道:「哥,我不怕,我能吃苦,我想爸,想和爸在一起。」

  孟京墨鄭重道:「嗯,我會打聽到爸的消息的!」

  小白笑了笑,「哥最厲害了。」

  心裡有盼頭後,小孩開心起來。

  他想著,等見到爸爸,他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和姥姥他們有多壞,讓爸爸給他和哥出氣。

  兄弟倆的對話全被雲諫聽進耳朵。

  去找那位孟九思?

  確實是個辦法。

  但是。

  憑這兩個小不點,能打聽到人在哪兒才怪。

  孟九思雖姓孟,但卻是孟老半路撿的,孟家那些沒良心的,連孟老都不認了,哪會搭理孟九思留下的兩個崽子。

  更別說,他們自己也一屁股爛賬,根本沒空理別的。

  雲諫暫且沒說話,帶著兩個孩子進去,他瞥一眼黑闆上的字的粉筆字,說道:「兩份鮮肉水餃,一個丸子湯,一個宮保雞丁,一個酸菜燉粉條,再來5兩米飯。」

  他常出來打牙祭,熟的很,付了錢票,示意孟家兄弟倆找地方坐。

  這倆哥倆也熟,坐到他們常坐的地方。

  孟小白又想爸爸了,小聲道:「爸爸說要帶我們來吃水餃。」

  孟京墨也回憶起來——

  爸當時背著弟弟,問他要不要背,他死要面子說不要,爸嘆氣,然後說墨墨長大了,不跟我親了。小白摟住爸爸的脖子,笑聲清脆,說我和爸爸親,爸爸很高興,又說等發工資帶你們去國營飯店吃水餃,到時候再給你倆一人買一瓶汽水。

  最後爸爸還嘀咕著,吃完飯再去國營商場轉轉,墨墨和小白快生日了,看看想要什麼,等生日那天爸給你們送。

  可誰知。

  那天他們剛到家,家裡闖進幾個兇神惡煞的人,他們帶走了爸爸。

  沒了爸爸,他和弟弟像泡進苦水,娘不愛表哥欺,生日連個雞蛋都沒有。

  越想,孟京墨胸腔燒的火越盛,想起袁琴心底的波瀾越少。

  那不是他媽媽,那是袁家的爪牙。

  他摸了摸弟弟的頭,寬慰道:「爸爸回不來我們就去找爸爸,哥不會丟下你的。」

  小白鬆了一口氣,嘴角勾起清淺的弧度。

  「哥真好。」

  雲諫輕笑,支著胳膊看孟京墨,「你那麼確定能打聽到你父親的消息?」

  「苦心人天不負,我有的是時間。」反正他不會放棄的。

  雲諫搖搖頭,戳破小孩的美好期待,「你確實有的是時間,但是……」

  他頓了頓,緊接著道:「你那個舅舅會給你喘息的時間嗎?」

  「你這麼點大,他隨隨便便都能摁死你。」

  「再說了,你去找誰?你父親的事沒幾個人敢插手,知道的人你也見不到,你怎麼打聽?」

  雲諫的話一針見血,孟京墨都知道,他的臉色變白,眼睛一片沉黑,雙手握成拳,恨的身體發顫。

  他不怨眼前的人挑破,隻恨袁家人步步緊逼,不給他和弟弟留活路。

  「哥?」小白心中不安,攥住哥哥的衣擺。

  孟京墨清醒過來,沒空混亂,安慰著弟弟,「沒事。」

  心裡發狠的想,要是袁家欺人太甚,他一把火把家點了,誰都別過了!

  雲諫捕捉到孟京墨眼裡一閃而過的陰霾,嘖了聲。

  不僅是刺蝟,還是個不簡單的刺蝟。

  他沒再說話,怎麼做等明天和戰友通過電話再說。

  不多時,服務員喊一聲,孟京墨很有眼色地去端飯端菜。

  雲諫看他這麼自覺,沒起身。

  孟京墨來來回回三趟,才把雲諫點的飯菜全部端來。

  小白許久沒吃到正常的飯菜,吞咽著口水,眼睛收也收不回來。

  雲諫性子稍有些惡劣,還不至於欺負個沒他腿長的小不點,把其中一碗水餃放到他面前。

  「吃吧,你和你哥分一碗,你哥要是吃不夠,再吃點米飯。」

  小白接過筷子,靦腆地笑了笑,禮貌道謝,「謝謝叔叔。」

  雲諫:「……」

  「叫什麼叔,叫哥。」

  他很老嗎?

  他都沒結婚!

  小白狐疑地看著他,發黃瘦弱的小臉滿是糾結,較真兒道:「是叔叔,不是哥哥。」

  話說完,將筷子插進餃子裡,舉起來呼呼吹幾下,身子前傾咬咬子,嘗到肉後眼睛微亮。

  「哥,你吃。」小孩把咬了一口的餃子遞到哥哥嘴邊。

  他倆一個窩窩頭都分著吃,誰也不嫌誰口水。

  孟京墨一口吞下,長長的眼睫垂下,掩去眼中的水意。

  不知道爸有餃子吃嗎?

  吃完飯,雲諫又買了四個大肉包子給孟京墨,讓他當下午飯,隨後又去國營商場買了些餅乾之類能放的東西,讓小孩收好,這才打算離開。

  「……雲叔叔,謝謝你。」

  孟京墨鄭重道謝,這是他爸出事後第一個向他和弟弟伸出援手的人,他很感激,長大後一定會報答他。

  雲諫愣了下。

  他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別謝我,要謝謝我戰友,我戰友叫顧承淮。」

  話說完,他擡手碰了下額頭,不緊不慢地離開。

  孟京墨喃喃,「顧……承……淮……」

  這個名字他沒聽過,是爸爸救過的人嗎?

  因為雲諫來這趟,孟家兄弟吃了頓飽飯。

  才剛藏好包子和餅乾,後知後覺發現一上午沒看見兒子的袁琴來找他們。

  看見兩個孩子,她跑過來,神色擔憂,眼底滿是疲憊,「京墨,廣白,你們怎麼在這裡,快跟娘回家。」

  孟京墨避開她的手,眸光冷淡,「沒了爸,那不是我家了。」

  家從來不是一個冰冷的容器。

  他看著袁琴,「錢呢?我要錢!」

  袁琴忽略孟京墨第一句話,聲音溫柔地輕哄,「你們先和媽媽回去,等到家我給你。」

  孟京墨沒被帶跑偏,再次重複,「我要錢。」

  他眼神固執。

  袁琴知道兒子的性子多倔,不給他不會再和你說別的。

  她嘆氣,拿出一沓大團結,「給你。跟我回去吧,你們早飯也沒吃,不知道餓啊,回去媽媽給你們下麵條。」

  孟京墨接過錢,「麵條哪有我們的份兒!」

  袁琴忙解釋,「你姥姥他們沒在,我給你們下了麵條,你們快快吃完,都吃進肚子了,他們不會說什麼的……」

  這話她都覺得虛,不自在地道:「你姥姥要是罵人,你別和她對著幹,隻管認錯就好。」

  孟京墨想笑,他也真的笑了,漆黑的眼睛泛紅,是氣的。

  「我沒錯,憑什麼認,我骨頭沒那麼軟!」

  不想和袁琴再爭執,他拿著錢跑走,跑的飛快。

  小白忙跟上,怕哥哥丟下自己,跑出新速度,很快把袁琴撂在身後。

  「京墨!廣白!」袁琴追著喊,沒多久,失去了兩個孩子的蹤影。

  她喘著粗氣停下,嘴裡發苦,不住喃喃著,「媽媽也沒辦法呀,忍一忍就能好過,為什麼不呢?」

  沒待多久,袁琴失魂落魄離開。

  她嫁人後沒因錢發愁過,對錢看的不重,兒子要她就給,丈夫留下的錢也有他們的,她不會貪。

  袁琴一走,孟京墨帶著弟弟從狗洞鑽出來,兩人往『木闆房』跑去。

  藏好錢後,孟京墨心安定了很多,「小白,有這些錢,哥能養活你。」

  小白緊張又期待地問:「我們不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哥哥再挨打。」他低垂著腦袋,眼底滿是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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