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怨念」
第75章「怨念」
「娘?」二崽側身,眼眸期待地看著林昭。
「躺好。」林昭掰正他的睡姿,「小朋友不能側著睡。」
「肯定帶你們啊,我們一起回。」
「快睡。」
顧承淮年輕體力好,早上起的很早,盲猜一下,大崽二崽可能五點出頭會被喊醒,鍛煉。
「哦。」二崽乖乖應聲,和他哥腦袋挨腦袋、肩膀挨肩膀地睡覺。
才閉眼沒多久,又睜開,眼睛明亮,哪有一絲睡意。
「你們爹回來了,激動的睡不著啊?」林昭笑道。
別說孩子,她都有點睡不著。
倒是龍鳳胎,小兄妹倆年紀小,呼呼大睡。
二崽拉高毯子,擋住嘴巴,刻意壓低清亮的嗓門兒,笑嘻嘻的,小聲道:「娘,你會打乒乓球嗎?」
「不會啊,我小時候哪有你們這麼好的條件。知道一副乒乓球拍多錢嗎?」林昭盤腿坐在床上,支著下巴,說話輕聲細語。
顧承淮懶肆地靠在床頭,一雙大長腿存在感驚人,換上軍綠色背心,下身是過膝蓋的短褲,緊實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渾身散發出力量感。
林昭怕控制不住邪惡的手,不敢多看,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不知道。」二崽搖頭,看向他爹,「爹,多少錢呀?」
「五塊。」顧承淮言簡意賅地說。
在五歲小朋友這裡,毛都是大單位,更別說塊了!
二崽瞳孔地震。
爹對他們這麼捨得!?
「爹,你真是親爹!」他脫口而出,情緒一激動,嗓門兒又拔高。
五塊噯。
能買好多好多東西的,爹捨得給他們買玩具,絕對是親爹。
顧承淮沉默。
他絕對不會說,給閨女花的錢是三個崽的十倍。
四崽是女娃,還是最小的,偏愛多點很正常。
林昭看著雙胞胎兒子臉上的興奮,知道真相的她沒戳破兩小隻的快樂。
大崽捂二崽的嘴,下意識看向弟弟妹妹,「二崽,你小點聲,吵醒四崽就別睡了!」
四崽有起床氣,剛睡著被吵醒的話,起床氣更重。
「哦哦。」二崽自己捂自己的嘴。
小哥倆瘋跑一天,不是不困。
東拉西扯地說著話,十來分鐘後,同步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等孩子們都睡著,顧承淮調暗煤油燈,把林昭摟進懷裡,輕嘆:「養孩子真累,辛苦你了。」
林昭把玩承淮同志好看的手指,眉眼輕柔,「還好,咱家的四個崽算乖的,我說什麼都聽,很好管。」
但凡有一個來妹或鐵蛋那樣皮的,她肯定頭疼。
顧承淮俊臉往媳婦兒脖頸側了側,低聲問:「爹在給四個崽起名字?」
「對。」林昭神情有些複雜。
「爹一直那麼……糾結嗎?」她斟酌著用詞。
見顧承淮有些茫然,林昭將下巴抵在他胸口,眉眼彎彎地看著他,「一禮拜前,給孩子們取名的事落在了爹頭上。過去好多天,一直沒取好。」
「我聽二嫂說,爹娘房間的燈接連幾天亮到很晚,爹也起的更早了,一起來就翻那個寶貝的字典,去地裡幹活嘴裡碎碎念,眉頭擰的能夾死蒼蠅,好像很發愁。」
「爹這樣沒事吧?」
顧承淮沒急著回答,問道:「怎麼突然想讓爹給四個崽起名字?」
「不止是四個崽,還有來妹幾個的。」林昭糾正道。
她悄悄向婆婆打聽情況,顧母怕顧父有壓力,也沒敢問。
「是挺突然的,我覺得爹起名好聽,顧承淮,顧輕舟,大哥二哥的名字,梆梆的名字都怪好聽的,幫你減負,把這苦差事託付給爹了,我對你好吧?」
她揚眉笑著,在昏黃燭光下,格外好看。
顧承淮深深看著媳婦兒,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熾熱的氣息長驅直入,霸道纏綿。
良久,他才緩緩退開,呼吸沒變化。
「好。」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克制的yu望,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染上暗湧。
林昭胸口起伏,白皙的臉像塗上胭脂,緋紅如霞,嘴唇泛著水光。
顧承淮掐住她的腰,讓昭昭伏在自己胸膛,手輕輕撫過她的背,動作輕柔,回答她的問題,「沒事,爹是個糾結的人,等著吧。」
「要等多久?」林昭抓住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姿態親昵。
「最起碼幾個月。不過我回來了,我想爹會在我走之前,給四個崽取好名字。」
顧承淮恨不得把她揉進血肉裡,喉結輕滾,傾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耳根。
「想我嗎?」他笑著問。
林昭未答。
眼尾上挑,笑的狡黠又靈動,微微俯身,輕吻他的喉結,動作輕柔得彷彿春水拂過,帶著幾分撩人的意味。
顧承淮眸光驟然一沉,身體瞬間緊繃,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幾分。
正欲俯身——
「娘,你和爹要生五崽嗎?」一道稚嫩帶著些啞的童聲突兀響起,打破了滿室旖旎。
「!」
瞬間,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小夫妻倆觸電般迅速分開。
林昭心虛又慌亂,雙手猛地一推。
顧承淮整個人被她從床上推了下去,險些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身手敏捷,反應極快,迅速調整身形,穩穩落地,臉上帶出幾分無奈。
「昭昭。」
正燥著,被潑一盆冷水不說,還差點掉下床!
將近兩年沒見,他就想和媳婦兒近點,怎麼這麼難!!
年輕的軍官滿肚子怨念(﹁「﹁)
林昭沒理他,看向忽然醒來的大崽,「你怎麼醒了?」
大崽坐起來,拿出小枕頭下的帕子,擦擦頭上的汗,「太熱了。」也是因為娘沒在旁邊,他睡不好。
回答完問題,還沒忘剛才的事。
「娘,你和爹在幹什麼?」
林昭靈機一動,「你爹心口疼,娘在給他吹吹。」
大崽眉頭微皺,目光擔憂地看著他爹。
「爹,你還疼嗎?」
顧承淮:「……」傷口不疼,另一處疼。
「不疼了。」
大崽半信半疑,膝蓋拖著涼席,緩緩往床邊挪,目光緊緊鎖定在他爹身上。
他伸出小手,輕輕點在顧承淮的胸口。
「奶和娘說,爹身上有傷,我想看。」大崽的聲音稚嫩又堅定。
顧承淮是個勇猛的軍人,出任務都是沖在前頭,軍功章都是靠血汗實打實換來的,渾身傷疤不少,胸口的最猙獰可怕,林昭第一次看見都不禁心頭一顫。
「大崽……」林昭有些擔憂,怕那疤會嚇到孩子。
大崽卻出聲打斷她的顧慮,「不可以嗎?」
「娘擔心你害怕。」林昭捏兒子的後脖頸,小朋友皮膚嫩,摸著又軟又滑,像嫩豆腐。
「我不怕的。」大崽眸光清澈清亮,依舊堅持,「我想看。」
顧承淮笑了笑,胡亂揉兒子的頭,「好奇心這麼重啊?」
大崽靦腆一笑,說道:「我娘說,小朋友都有超級多的好奇心,這很珍貴的。大人要像保護小花花一樣,好好呵護它,讓它長大!」
「對吧娘?」他看向林昭。
「是呀。」林昭發現崽崽記性都很好,以後上學肯定輕鬆。
顧承淮對上兒子固執的小臉,沒辦法,隨意扯了下背心,很快又蓋住。
「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啊,我整個人都是你娘的,隻有你娘能看。」他擰著眉,一副你小子佔便宜的不耐表情。
林昭隻覺沒眼看,擰他胳膊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擰不動。
顧承淮的速度確實快,但……大崽始終盯著他呢。
小朋友的眼神很好,一眼看見那凸起的可怖傷疤。
敏感細膩的大崽眼睛忽地紅了。
林昭猜到他會哭。
大崽是那樣心軟的孩子啊。
她把孩子摟進懷裡,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爹沒事的,他還要看著你們長大啊,還要和娘一起變成老公公老婆婆,走的慢悠悠曬太陽,你們要是犯錯誤,你爹還得拎著棍子打你們……別怕啊寶寶,娘和你爹會永遠陪著你們的。」
大崽紅著眼,露出手腕的小紅繩,神色赤誠地問:「娘,我能把小紅繩送給爹嗎?」
這是第二次了。
他把他的紅繩給家人。
他明明知道是護身的,卻還是願意。
林昭永遠會被孩子純粹的愛打動。
她心口滾燙。
拉起大崽的手,變戲法似的在他掌心放一根小紅繩。
「娘給你爹準備了,大崽你去,給你爹戴上。」
大崽眸光粲然。
瞥見娘空蕩蕩的手腕,頭微垂下,小聲道:「娘還是沒有。」
他替她委屈的模樣,讓林昭恨不得隨便找根紅毛線綁上。
可是不行。
抽出來的小紅繩材質和彩色都與眾不同。
「小紅繩是護身繩,我有你、有你爹,你們都是我的護身繩啊。」
大崽受不住娘的甜言蜜語,耳根咻的染上緋紅,拿起小紅繩,給他爹系在手腕。
「崽他爹,好好戴著,不準取下來。」林昭說。
大崽贊同地點頭。
沖他爹道:「爹,你要聽娘的話。」
顧承淮黑眸漾出笑意,結實的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線條分明。
修長的手指撥弄幾下紅繩,麥色、極具力量感的手,鮮艷的紅繩,顏色對比突出。
「……怎麼忽然迷信了?」他看向林昭,對什麼護身繩不以為意。
林昭眉尾輕揚,沒說什麼。
是不是迷信以後自能印證!
不過她希望顧承淮永遠用不到。
顧承淮挑眉,垂眸看腕間的小紅繩一眼,心底劃過異樣。
林昭把蒲扇塞他手裡,抱著大崽躺下,「熱。」
「呵——」顧承淮低笑,認命地給妻兒扇風。
「顧承淮,給你兒子講故事。」林昭換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讓崽他爹哄兒子睡覺。
大崽期待地看著顧承淮。
「好。」顧承淮應聲,把林昭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氣是熱,但小肚子得蓋。
顧承淮輕手輕腳下床,取來『四渡赤水』的連環畫,壓低聲音照著念。
念一半,林昭呼吸均勻而平緩,竟是睡過去了。
顧承淮眼裡溢出笑,手上的蒲扇沒停,嘴裡也沒停。
等大崽睡著,才把書放下。
他發現一件怪事,屋裡好像沒有一隻蚊子。
衣櫃上的驅蚊包這麼厲害!?
林昭翻身,迷迷糊糊抱四崽,摸到個大火爐,睡夢中的人眉頭輕擰,收回胳膊,又翻過身去。
嫌棄的明晃晃。
顧承淮氣笑了。
下床把毛巾弄濕給媳婦兒擦擦汗,隨後出去洗澡,好半天沒回來。
……
翌日。
林昭醒來時,顧承淮和雙胞胎沒在屋,四崽躺在床上玩布娃娃,三崽坐在那裡翻字典。
瞧見娘醒來,他彎眼笑,把小臉湊上去,舉著字典,小奶音響起,「娘,教。」
林昭愣了下,揉揉小兒子的腦袋,「這麼好學的嗎,三崽以後一定是個文化人,和你姥爺一樣。」
「嗯。」三崽重重點頭,「像姥爺。」
門口傳來腳步聲。
顧承淮走在前面,手上拿著紅白格子連衣裙。
雙胞胎跟在他身後,從來都活力滿滿的兄弟倆,今早像蔫兒茄子,瞧著有氣無力的。
「娘。」大崽二崽異口同聲道。
林昭正要說話,顧承淮先她一步,道:「昭昭,裙子過過水了,你今天能穿。」
「你昨晚洗的?」林昭詫異。
「這不重要。」話說完,男人抱起龍鳳胎,喊大崽二崽出屋。
林昭換上裙子,穿上新皮鞋,頭髮還是鬆鬆的麻花辮放在胸前。
眼睛漆黑有神,笑起來眸裡像盛著泉水,甜美靈動。
她走出房門。
院子的人都看過來,狠狠愣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後。
趙,真喜慶,比孟知青的都好看。」
大崽提醒二伯娘,「二伯娘,我娘是城裡人啊。」
「對對,我又忘了,你娘是城裡人,你們四個崽也是城裡人。」趙六娘羨慕道。
「孟知青是哪個?」林昭認不全知青點的知青。
「娘我知道,孟知青是被小姑打,報公安的那個知青。」說話的是二崽,「孟知青也有裙子,不過她的裙子沒有娘的好看!」
他乖乖坐著,沒平時有活力。
顧父&顧母:「……」
「二崽累到了?」林昭好笑地問。
二崽逞能,好強地說:「才沒累到,這是第一天呀,我習慣習慣,等習慣就好了!」
「娘,你別嫌棄我,我一定會變得和爹一樣厲害的。」
才過了短短一早上,小朋友對他爹的敵意徹底消失,眼角眉梢還有了那些億點崇拜。
林昭:「……」
果然,不管大男人,還是小男人,都是慕強的。
「不嫌棄啊,在我心裡你們不管怎麼樣都厲害。」林昭洗著臉,回答兒子的話。
雙胞胎咧開嘴笑。
大崽纏顧承淮,「爹,我們想打乒乓球!」
顧承淮表面冷漠,其實很寵孩子,當即道:「我要送你娘上班,回來給你們弄。」
顧玉成好奇地問:「啥東西?」
二崽小嘴叭叭能說,「我爹給我們帶的禮物,乒乓球拍,還有小黃球呢,鐵鎚,梆梆哥……等我爹弄好地方,我們一起玩呀。」
鄉下沒什麼娛樂的,顧玉成被侄子說的,都有點想耍耍。
「承淮,咋做?你說說,我來弄。」他主動道。
顧承淮頷首,嗓音沉穩,「乒乓球桌的標準尺寸是……2.74米長,1.525米寬,0.76米高,桌面中間有條15.25厘米的網,在這個基礎數據上弄,桌案用我家卸下來的舊門闆。」
顧玉成沒想到這麼講究,「這麼詳細的數字啊。」
他壓根兒記不住,看向大兒子,說:「梆梆,把你的紙和筆拿出來記一記,我怕等會兒忘了。」
梆梆嘲笑,「爹你現在就忘了吧。」
顧玉成冷臉恐嚇,「你信不信我現在打你一頓!」
半大小子撇撇嘴,回屋取了紙和筆。
「三叔,能再說一遍嗎?」梆梆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沒記住嘿嘿。
捧著字典沒放的三崽開口,音調慢悠悠,有種小孩子特有的軟。
「長,2.74米,寬,1.525米,高0.76米,中間有個網,15.25厘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