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時基地殺了羊，羊内髒仍然是隊裡自己分了，謝承志也買了幾個羊頭、羊蹄之類，等着結婚辦流水席用。

　　 晚上的時候，祝曉敏配了調料，大鍋熬起了羊湯，人少了十幾個，女知青宿舍炕上炕下各安了一桌，大家也就全部擠在一起。

　　 就在羊湯滾起來，大家熱熱鬧鬧的煮配菜的時候，方晴從裡邊出來，看看大竈邊的人，厭煩的皺皺眉，揚聲喊：“謝承志。”

　　 謝承志正和苗詩文從糧倉裡拿了些腌好的小菜出來，腳一停問：“方知青，什麼事？”

　　 方晴看他一會兒說：“我有些事要和你反應，你能不能來一下。”

　　 謝承志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苗詩文，自己跟着她走進内外院的門口就停住：“說吧。”

　　 方晴向外看一眼，皺眉：“就在這裡？”

　　 謝承志點頭：“要不然，明天一早你去大隊部找我。”

　　 方晴皺眉：“這裡太吵，你進來說。”

　　 謝承志搖頭：“你如果不急，明天說吧。”說完轉頭就要回來。

　　 方晴忙喊：“謝承志。”見他回頭，猶豫一下問，“祝曉敏回來，是……是為了參加你們的婚禮？”

　　 謝承志點頭：“有這個原因。”

　　 方晴咬唇：“你……你真的決定了，不再想想？”

　　 謝承志皺眉：“你就是想說這個？”

　　 方晴看他一會兒，又看看外邊，低聲說，“你……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謝承志皺眉：“你到底要說什麼？”

　　 方晴仰頭大膽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你選苗詩文，是……是因為她比我強嗎？她是知青，我也是知青，我還是京城的，她也沒有比我強，對不對？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謝承志并不意外，皺皺眉，微微搖頭：“我從來沒有選擇過，因為沒有過别人，就隻是詩文。”

　　 方晴睜大眼睛：“如果是以前就算了，可是現在我來了。”

　　 謝承志不為所動：“沒什麼不一樣，這一大隊也不止是詩文一個女人。”

　　 “我怎麼能和别人一樣？”方晴睜大眼，“謝承志，我和你說，雖然我來插隊，可是我家裡會很快想辦法讓我回去，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帶你去京城。”

　　 謝承志微笑：“謝謝，我不需要。”說完，再不理她，轉身回來。

　　 “你……”方晴氣的跺腳，想追出去，就看到鬧哄哄的人群，咬咬牙又轉身回去，路過兩人準備的新房，不甘的往裡瞪一眼。

　　 祝曉敏在大竈邊攪着羊湯，向苗詩文低聲問：“那個方晴還糾纏承志？”

　　 苗詩文聳聳肩，向裡看一眼，低聲說：“忘了和你說，她像是認識羅老師。”

　　 “什麼？”祝曉敏驚訝，“怎麼可能？”

　　 苗詩文想一下說：“嗯，應該是她知道羅老師，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很排斥。”

　　 “怎麼回事？”祝曉敏皺眉。

　　 苗詩文搖搖頭：“我私下問過羅老師，羅老師聽到她的名字，隻是說讓我們不用管。”

　　 也就是說，羅亭淵也知道方晴？

　　 祝曉敏訝異好一會兒，隐約想到些什麼，隻是不能确定，也隻得暫時放開。

　　 等吃完飯，趁着羅家父子回去的時候，祝曉敏也跟了進去，見屋子裡一切如舊，收拾的整整齊齊，略略放心，向羅亭淵直接問：“羅老師，你知道方晴？”

　　 羅亭淵向她注視一會兒，無奈苦笑：“我不知道，算年紀，我被抓起來的時候，她也隻是一個孩子，沒有羅烨大呢。”

　　 “是她家人？”祝曉敏問。

　　 羅亭淵默了默，看一眼羅烨，微微點頭：“當年……有一個批鬥我的主力，就是姓方，我在京城被關了一年，就是他在管着。”

　　 那是他遭受最殘酷對待的一年。

　　 祝曉敏明白了，沉默一下又問：“我聽詩文說，上個月開了大會，是不是和她有關系？”

　　 羅亭淵笑笑：“應該是她和新來的革委會主任提了我，不過沒發生什麼事。”

　　 聽到兩人的話，羅烨已經緊張的抓住他的袖子，這個時候插話說：“可是……可是那個人讓人把爸爸押走……”

　　 “羅烨！”羅亭淵低聲阻止，向祝曉敏溫聲說，“也不是，隻是叫我過去聽大會而已。”

　　 羅烨擡頭看着他，淚珠在眼裡滾了滾，終究沒落下來。

　　 别人都坐着，隻有他站着，低頭站在台子上，那叫聽大會？

　　 祝曉敏伸手摸一摸羅烨的頭，低聲說：“這幾天，我會找機會見見那個人。”

　　 “不用！”羅亭淵急忙阻止，“祝知青，你的心意我知道，那樣的羞辱打不倒我的，那天他沒做什麼，以後應該也不會，你别管了。”

　　 祝曉敏向他注視一會兒，終于點點頭：“好吧，我見到他，不提你們就是。”

　　 羅亭淵稍稍放心，點點頭又說：“我們沒事，你回去吧。”

　　 祝曉敏也不再多留，再摸摸羅烨的小腦袋，轉身出來。

　　 回到内院，陸明峥已經洗漱好，也給她打了熱水回來，見她進門問：“是找羅先生問批鬥的事？”

　　 祝曉敏點點頭，輕輕歎口氣說：“羅老師真是很難。”

　　 陸明峥過來把門關上，拉着她過來，替她倒了水，低聲說：“等我們從别的大隊回來，我去找他。”

　　 祝曉敏擡頭看他，目光在他身上轉一轉，點頭：“也不用特意提羅老師，我們和他坐坐就行。”

　　 憑現在她的身份，憑陸明峥身上這身軍裝，隻要讓那個人知道他們對知青點的人逞保護的姿态就好。

　　 陸明峥應一聲，已經幫她把大衣服脫下來，擰了毛巾，擺出等她洗臉的樣子。

　　 祝曉敏忍不住好笑，接過毛巾說：“我自己來吧。”卷起袖子自己洗臉。

　　 陸明峥終于盡心盡力的伺候她洗好躺下，自己快手快腳的收拾好，跳上炕直接鑽進她被子裡，把人抱進懷裡，長籲一口氣。

　　 祝曉敏被窩剛剛捂暖和，又被他帶進一股涼意，忙推推他：“怎麼不去自己被子裡。”

　　 陸明峥翻身壓上她，低聲說：“在你宿舍，總像是偷情，一點都不痛快，現在總算回家了，你還想推開我？”說着，吻已經鋪天蓋地的蓋了下來。

　　 回家了……

　　 祝曉敏的腦子裡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和他，其實已經都不屬于這裡了，原來，他和她一樣，潛意識裡把這裡當家。

　　 正如陸明峥所說，這裡是最讓他放松的地方，一夜發揮的淋漓盡緻，等到兩人起來，外邊早飯已經做好。

　　 幾個知青看到兩人，都擠眉弄眼，一臉的揶揄。

　　 祝曉敏厚起臉皮，隻當沒有看出來，倒是陸明峥有點尴尬，瞄一眼自家媳婦兒，又覺得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