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剛寡婦吓了一跳，唬的轉身，見到是她，頓時有些無措，結結巴巴的喊：“祝……祝廠長……”

　　 男孩兒也似乎被吓到，轉身要跑，卻一頭撞在牆上，又一跤摔了回來，忙着爬起來，抱頭縮去牆角，嘴裡喊：“别打我，别打我，我沒有偷東西……”

　　 祝曉敏再往前走走，路燈昏黃的光線下，隐約見是個大約六七歲的男孩兒，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身上裹的都瞧不出是不是衣服，褲子還短了一截，瞬間想起當年剛到知青點的小羅烨，心裡一軟，試着問：“小弟弟，你家大人呢？”

　　 這孩子的樣子，分明是一個小乞丐。

　　 男孩兒隻是連聲央求：“别打我，别打我……”

　　 祝曉敏微默一下，回頭看看錢剛寡婦。

　　 錢剛寡婦把手裡的窩頭遞了過去，溫聲說：“你别怕，沒有人要打你，這個給你吃。”

　　 小乞丐看到熱騰騰的窩頭，眼睛頓時亮了，一把搶了過來，抱着撒腿就跑了。

　　 錢剛寡婦瞧着他跑遠，才歎口氣說：“這個孩子我看到好幾次了，前天出去買菜就見他在菜市場垃圾堆上翻吃的，昨天上午我給幾個孩子買了餅，他就扒着大門瞧着，我給他掰了塊，剛才估計是餓了才過來。”

　　 祝曉敏點點頭：“嗯，他過來能管就管一點，給吃的就好，不用給錢。”

　　 也不隻這個時代，再往前幾十年，往後幾十年，乞丐一直存在于每一個城市的角落。

　　 直到下一個世紀，也就是她自己生命的最後幾年，記憶裡是一次大規模的打拐行動揭露出一個行乞行業的黑幕，說的是那些街上行乞的孩子，很多是被人拐走緻殘，丢到街上行乞賺錢。

　　 也就是說，孩子們讨來的飯還能進了自己的嘴，讨來的錢卻會被收走。

　　 那樁案子，在全國轟動一時，讓善心人開始反感乞丐，街上的乞丐才漸漸減少。

　　 那麼，剛才那個孩子，是被拐變成乞丐，還是自己走失流落成乞丐？

　　 祝曉敏知道，這世上可憐的人千千萬萬，她幫不了很多，可是剛才那個孩子，瘦瘦小小的，讓她有點揪心。

　　 錢剛寡婦忙點頭，又歎氣：“怕是爹媽都不在了，不然怎麼舍得？”說着，搖搖頭，回去幹活兒了。

　　 祝曉敏沉默一會兒，也不自禁的歎口氣。

　　 隻是她以為，這隻是偶然的一個插曲，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大家正在吃早飯的時候，那孩子又來了，兩隻黑乎乎的小手抓着鐵門的栅欄，眼巴巴的向裡看。

　　 錢剛寡婦看到，又掰了半個饅頭給他。

　　 小乞丐拿着饅頭卻沒有吃，眼睛卻透過開着的廚房的門，巴巴的瞧着祝曉敏。

　　 雖然一張髒兮兮的小臉看不清五官，可是一雙大眼睛卻黑白分明，看起來更像當年的小羅烨了。

　　 祝曉敏被他看的有點坐不住，隻能另取一個碗，盛半碗稀飯，又夾些鹹菜在裡邊，一并拿出來給他。

　　 小乞丐接過碗卻沒喝，擡頭看着她，弱弱的喊：“姐姐……”

　　 這小家夥小嘴兒還挺甜。

　　 祝曉敏樂了，放軟聲音說：“吃吧，别着急。”

　　 哪知道小乞丐并沒有吃，還是看着她，小聲說：“你是……你是有雞蛋的姐姐。”

　　 “什麼？”祝曉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可也隻是一下，突然吃驚的問，“小毛？你是小毛？”

　　 也是她先見到曹秀秀，腦子裡有小毛不見的認知，才能迅速反應過來。

　　 小毛聽她喊出自己名字，大眼睛裡一下子盈上了眼淚，癟着嘴點點頭。

　　 祝曉敏驚訝了，忙把門打開，拉着孩子進來，這才試着問：“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回村裡了？你娘沒有找到你？你走丢了？”

　　 小毛癟着嘴，眼淚已經掉下來，用袖子擦掉，點點頭，又搖搖頭。

　　 祝曉敏沉吟一下，輕聲安慰：“你先把飯吃了，一會兒再說。”帶着他回來，到桌子邊坐。

　　 陸明峥問：“怎麼回事？”

　　 祝曉敏臉色凝重：“這個孩子不是乞丐，他媽正在找他。”

　　 曹秀秀為了找他，自己回了村裡，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流落在龍城街頭，變成一個小乞丐。

　　 陸明峥聽她簡單說完，也不禁皺眉，向小毛看幾眼，點點頭：“他媽回村裡找不到他，應該還會回來，算時間也快了。”

　　 祝曉敏點點頭，給小毛簡單檢查一下，見他身上披的也不知道是哪裡撿來的破衣服，裡邊一身衣服也已經破舊，依稀是火車上穿的那套，一雙腳穿着露腳趾的鞋子，半條小腿已經凍的發黑，手上到處都是凍瘡，顯然這段日子吃不少苦頭，就不禁歎氣。

　　 吃了飯，祝曉敏讓陸明峥去買身衣服回來，自己帶他去後院，燒了水讓他洗澡，看看他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自己又去找錢剛寡婦要了自己剪頭發的工具。

　　 等收拾好，這才問起小毛發生什麼事。

　　 小毛已經七歲，隻是因為長期吃不飽，顯的瘦小，卻已經能把事情說完整，聽她一問，又哭起來，斷斷續續的說：“我媽去上班了，開始每個月回家一次，可我奶奶打她，說她回家還要坐車花錢，她就不回來了。”

　　 “後來，我阿姨帶我出來買東西，坐了好幾趟車，人多我沒跟住，就找不到她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你阿姨？”祝曉敏準确的抓到重點。

　　 小毛點頭：“她和我爹住在一起，還生了個弟弟，她說她才是我爹的媳婦兒，我媽不是，說我媽想留下，就去上班掙錢，不然她不讓我爹養着我們。”

　　 楊立蘭！

　　 祝曉敏聽到這裡，已經明白發生什麼。

　　 很顯然，曹秀秀去上班之後，楊立蘭趁着當媽的不在，故意把孩子帶出來丢了，卻騙曹秀秀把孩子送回了村裡。

　　 陸明峥聽的也直皺眉，向祝曉敏說：“報警吧，不管曹秀秀怎麼想，那個男人和楊立蘭也必須受到懲罰。”

　　 祝曉敏點頭，揉揉小毛的頭，輕聲說：“小毛，姐姐帶你去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