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姚依依見祝曉敏回來，立刻一臉幽怨：“我聽說，籌備小組的人都要升職了？”

　　 祝曉敏看她一眼，果斷搖頭：“不知道，沒聽說。”

　　 姚依依張張嘴，低聲說：“我們兩個一個宿舍，又是同一批來的大學生，你當時選人怎麼沒有選我？”

　　 祝曉敏回答的直接：“籌備小組就那幾個人，我要挑的是有能力工作又認真的，你不行。”

　　 姚依依漲紅了臉：“我怎麼不行？好歹我是大學生，還是紡織學院畢業的，總比馮勁一個工人強吧？”

　　 祝曉敏反問：“紡織學院？這一年多你研究出什麼紡織技術了？你能研究出來，還用得着跟着我？還說馮勁，你有沒有看到，布置會場，采買材料，和後勤部交涉，全部都是他在做？”

　　 姚依依張了張嘴，終于說：“那……那不是還有江星宇和白勝凱？”

　　 祝曉敏問：“那我要你幹什麼？”

　　 姚依依不說話了，咬唇沉默好一會兒，憤憤的拉被子躺下。

　　 下午分組讨論之後，整個工作會算是圓滿結束，祝曉敏惦記着陸明峥，剛聽到“散會”兩個字，已經迅速收拾了東西，撒腿往外跑。

　　 樊香香一眼看到，忙喊：“嗳，祝曉敏。”

　　 祝曉敏跑的更快。

　　 剛出辦公區，就見陸明峥已經在那裡等着，看到她沖出來，笑着迎住她，小聲調侃：“這麼想我？”

　　 祝曉敏在他胳膊上拍一下，手裡的東西給他拿着，轉身和他一起往外走，嘴裡問：“怎麼樣？”

　　 陸明峥自然知道她問的是回家的事，低頭沉默一會兒，微微搖頭：“以後我還是少回去的好。”

　　 看來并不愉快。

　　 祝曉敏也不在意，“嗯”的一聲，和他說後邊的事，“楊部長說，過兩天省裡有表彰會，我要參加，看來我還不能走。”

　　 陸明峥點點頭：“也就這幾天，我等你。”

　　 祝曉敏應一聲，側頭看他：“你是不是還有别的話？”

　　 陸明峥笑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什麼事？”祝曉敏問。

　　 陸明峥說：“陸明書想見見你。”

　　 “見我？”祝曉敏揚眉，眼珠轉一轉，忍不住笑，“想讓我替她把章自秋的事說明白？”

　　 陸明峥也忍不住好笑：“是啊！她在停職審查，在部隊出不來，讓我媽傳話，剛好我回去。”

　　 他還真沒料到，她會把原來潑到她身上的髒水兜頭潑到陸明書身上。

　　 祝曉敏不用問，也可以想到段思甯那一臉跋扈，命令陸明峥把她帶去部隊的模樣，果斷搖頭：“不去！受審查的是她，關我屁事。”

　　 她可沒興趣看那女人的一張臭臉。

　　 “嗯。”陸明峥握握她的手，停一下，又說，“楊俊清和史智國的工作，已經聯系好，都是他們家鄉那邊的廠子，過去雖然不能當高管，也是幹部。”

　　 祝曉敏問：“手續已經下去了？”

　　 陸明峥點頭：“上午我剛确定，這一兩天就會送到他們手裡。丁立宏是王小雅幫忙聯系的，就在平城，隻是夏春花的工作恐怕一下子不好找。”

　　 祝曉敏倒不意外，點點頭：“她孩子還小，這個不急。”

　　 年初的時候，夏春花足月生下一個女兒。

　　 停一下不聽他說李文澤，回頭看他：“李文澤和齊宜珊在搞對象，不好辦嗎？”

　　 陸明峥也回頭看她：“李文澤你用着順手，把他調來紡織廠怎麼樣？”

　　 祝曉敏錯愕一瞬，立刻連連擺手：“你塞一個江星宇不行，還再把李文澤塞來。”

　　 陸明峥笑笑：“紡織廠是國營大廠，他能來紡織廠也不算委屈。”

　　 普通知青回城，未必能進這麼大的廠子，即使有機會招工進來，也隻是個工人，要想提幹難上加難。

　　 這一點倒是真的。

　　 祝曉敏想一想點頭：“寫信問問他自己的意思吧，我呆不了多久，他可是要安身立命的。”頓一下又說，“不然……鋼廠有沒有辦法？文明在那裡。”

　　 陸明峥敏感的捕捉到她中間轉換的思路，立刻問：“紡織廠會有什麼問題？”

　　 祝曉敏點點頭：“再有十幾年，紡織廠會倒閉，隻是中間這十幾年會發展迅速。”

　　 要知道，紡織廠全盛時期，擁有職工1.5萬人，成為全國前500的大企業，隻是最終也倒在資不抵債的惡循環裡，雖經整改也不能挽救，終于破産。

　　 而鋼廠雖然也受到那一股潮流的沖擊，有過幾年的沉寂，可是最後經過幾次整改終于還是挺了過來，成為整個龍城首屈一指的企業。

　　 陸明峥聽她說到十幾年後，大量企業倒閉形成的下崗潮，沉默一會兒，點點頭：“其實就是鋼廠，重新整合成功之前，應該也有好多人日子難熬。”

　　 祝曉敏見他鎖了眉頭，搖搖他的手笑：“可是這十幾年，企業的福利待遇又遠遠超過機關，你不用再多想，那個時候自然會有出路。”

　　 那個時候，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下，有很多人下海，反而拼出另一條出路，更何況，他們這幫知青，她早已經鋪了路。

　　 陸明峥點點頭，感歎：“我可真的是白活了一世，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的那一世太短太短了。

　　 想到當初他帶着上一世的記憶剛剛回來時的反應，祝曉敏的心底悄悄漫上一層心疼。

　　 上一世，或者他們做的都不夠好，甚至在不斷的互相傷害，可是她的消失，對他無疑是緻命的打擊，要不然，就算戰役打的再艱難，他又怎麼會以那樣慘烈的方式去赢得勝利？

　　 兩人的思緒各自走岔，都有一瞬的沉默，隔了一會兒，陸明峥才點頭：“嗯，那就讓李文澤自己選吧，其實考慮龍城，也是因為齊宜珊想來龍城。”

　　 那兩個人可都不是龍城人。

　　 祝曉敏稍稍意外，略想一下點頭：“江星宇和郭星琪在這裡，曹麗清和白志儒也在這裡，他們是同批的知青，更希望在一起能互相扶持吧。”

　　 陸明峥側頭向她笑笑，沒有說話。

　　 祝曉敏揚眉：“怎麼？”

　　 陸明峥點頭：“嗯，他們幾個人也算是相互扶持過，隻是……和我們不一樣。”

　　 最後一批知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運動的尾聲，不止村子裡的條件變好，知青們在大隊、乃至公社裡也受到重視，也就造成他們沒有前邊幾批人共經患難得來的情誼。

　　 祝曉敏自然也明白，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