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慧也是剛從食堂回來，換了衣服準備回家，聽到敲門，過去把門打開，看到門外的人意外的問：“祝主任，是有什麼事？”看一眼喬香玲卻不認識，側身讓兩人進來。

　　 祝曉敏指指喬香玲說：“慕主任，我要舉報，食堂的賈梅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公物不說，還賄賂領導，企圖從中得到好處。”

　　 又是賈梅啊？

　　 慕雅慧點頭：“事情的經過你詳細說一下，有沒有什麼證據？”

　　 “有！”祝曉敏點頭，指指喬香玲，“這是人證，她手裡拿的就是物證。”跟着把剛才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回，連對話都沒有漏一個字。

　　 慕雅慧聽她說的細到這種地步，覺得好笑，又看向喬香玲：“這位同志，你這是怎麼回事？”

　　 喬香玲心裡早已經慌了，急忙擺手：“我……我不知道這是違規的，隻以為是幫賈師傅跑個腿兒。”于是，也老老實實把剛才的事說一回。

　　 慕雅慧自己做了筆錄，讓兩人簽字，這才向祝曉敏說：“現在聯歡會剛剛結束，廠裡領導都已經走了，這物證就留在這裡，你回去好好過個節，節後我會向廠組反應。”

　　 祝曉敏點頭：“謝謝慕主任。”沖她笑笑，很痛快的出門。

　　 喬香玲心裡暗暗叫苦，把網兜交給慕雅慧，忙追着出去，向祝曉敏解釋：“祝……祝主任，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賈師傅私自拿食堂的東西，就以為是替她跑個腿兒。”

　　 祝曉敏不耐煩：“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抽你？”

　　 喬香玲一噎，腳步頓時停住，不敢再跟上去，咬牙想一想，又再轉身匆匆往食堂走。

　　 這一下，沒有讨好成祝曉敏，回頭過完節紀委會再給賈梅一個處分，她就連賈梅都得罪了。

　　 雖說現在賈梅已經什麼都不是，可是她能一路從一個紡織女工爬到車間主任，也不能小觑。

　　 祝曉敏沒有去理她再搗什麼鬼，看看天氣，像是很快一場大雪，就匆匆的往廠外走。

　　 剛到廠門口，聽到身後有自行車鈴铛聲，回過頭，就見江星宇騎車追上來，往邊兒上讓讓，笑說：“還以為你早走了。”

　　 本來是她出食堂早，偏偏又耽擱這麼長時間，現在大多數的工人都已經走了。

　　 江星宇笑：“我看到你去了辦公區，就等等。”拍拍車把問，“我騎車帶你回去？”

　　 經過這麼幾個月，他騎車帶人的技術已經練了出來。

　　 祝曉敏果斷的拒絕：“這個天氣，坐自行車回去，還不吹成人幹？何況地上還有積雪，路上還結了冰，我可不經摔。你回吧，我還是自己去坐車。”揮揮手，自己往外走。

　　 江星宇隻好算了，推車伴着她出了紡織廠的岔路，瞧着她往站牌走，自己才騎上車先走。

　　 祝曉敏走出一段，就見站牌前隻有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蹲着，就不由暗暗叫苦。

　　 明天放假，今天附近的廠子都下班早，這個天氣，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坐車，可是那裡隻有兩個人，說明剛剛有一趟車開走。

　　 那公共汽車一個小時一趟，看來她有得等了。

　　 祝曉敏暗暗歎口氣，隻能慢慢晃過去。

　　 走近了，卻聽到蹲着的人在哭，抽抽咽咽的，聽得出來是個女人，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祝曉敏向站着的人看一眼，剛好目光相對，從對方不解的目光裡可以看出兩人并不是一起的。

　　 隻是站在這裡等車，一個女人在那裡哭，又不能走開，留這裡又别扭，祝曉敏忍不住在女人肩膀捅一下，問：“這位同志，你需要幫忙嗎？”

　　 女人被她一動，下意識的擡頭，露出一張淚痕狼籍，又皮膚粗糙的臉。

　　 祝曉敏一眼看到，有些意外：“是你？你怎麼了？”

　　 這女人居然是兩個月前遇到的小毛媽。

　　 小毛媽也認出她，慌亂的站起來，擦一把淚，緊張的說：“我……我……我沒事。”

　　 她既然不說，祝曉敏也就不再多問，點點頭，隻是泛泛的說：“這麼冷的天，哭了會傷臉。”

　　 小毛媽一聽，反而又哭了起來，唔唔的很是難過。

　　 祝曉敏歎口氣：“你不想說，我也不問，可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想辦法解決問題才對，哭有什麼用？”

　　 小毛媽捂着臉又哭一會兒，才低聲說：“我……我錢丢了，剛才上車的時候，被人偷了。”

　　 所以她蹲這裡哭？

　　 祝曉敏問：“多少錢？”

　　 “五……五毛……”小毛媽又哭起來，“我好不容易攢五毛錢，想着能回家看看小毛，可是……可是現在丢了，我連坐車的錢都沒了。”

　　 是啊，她的工資是小姑子代領的。

　　 祝曉敏問：“你家在哪裡？多少錢的路費？”

　　 小毛媽哭：“要倒兩趟車，要兩毛錢才能回去，我……我還想着能給小毛買點吃的，我……我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小毛了。”

　　 這個時候，市内的公共汽車是按坐車的站數賣票，兩分、五分、八分、一角不等。

　　 她要坐兩趟車，車票兩角，那兩趟車差不多都是坐全程。

　　 祝曉敏歎氣：“好了，你别哭了，一會兒和我一起上車，我幫你買票，再借一毛給你去倒車。”

　　 小毛媽頓時一臉驚喜，收了淚，難以置信的問：“真……真的？”問完又忙說，“我……我過節回來，一定把錢還你。”

　　 祝曉敏點點頭：“嗯，好。”見她終于不哭了，就這麼站着又别扭，就問，“你出來工作，小毛是奶奶帶着？”

　　 小毛媽低下頭，輕輕點一下，并沒有說話。

　　 祝曉敏見她又不肯說，等車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也就不再多問。

　　 足足又等了半個小時，公共汽車終于來了，祝曉敏順着人流擠上車，一直沖到車尾才搶到一個座位，立刻坐下，籲一口氣，跺跺站麻的雙腳，擡起頭，卻沒有看到小毛媽人。

　　 上哪了？

　　 祝曉敏奇怪，伸長脖子往前看，直到汽車啟動，才見小毛媽正一臉焦急的往後擠，眼睛還在人群中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