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祝曉敏更加錯愕，極力想了想，突然就笑：“怪不得看到就煩。”

　　 陸明峥愣一愣，也不自禁的笑一下，歎口氣：“曉敏，我想，我們那個時候，有很多事沒有說透。”

　　 是啊，上一世，兩個人遇到事，很少平心靜氣好好溝通。

　　 祝曉敏埋怨：“還不是你，和個悶葫蘆似的，我哪知道你想什麼？”

　　 陸明峥笑的溫軟：“嗯，都是我的錯。”握着話筒，滿心隻想飛過去見見電話線那邊的人，試着問，“曉敏，我最近閑得很，不然，帶孩子回去陪你？”

　　 “我過幾天是廠裡的年終報告，之後就回京城去，你等我就好。”祝曉敏答。

　　 “真的？”陸明峥又驚又喜，急忙說，“定了時間拍電報給我，我去接你。”

　　 “好！”祝曉敏笑着答應。

　　 事情說完，再問問兩個孩子的情況，兩人這才依依不舍的挂斷。

　　 祝曉敏事情辦完，回廠裡的時候已經半上午，直接回生産區，先去車間瞅瞅。

　　 剛到車間門口，就見小毛媽快步迎了上來，怯怯的低聲喊：“妹……妹子……”

　　 她是漂染車間的人，因為是替别人頂班，從來不敢去别處看熱鬧，祝曉敏好幾次在廠子裡鬧出大動靜，她居然沒有和人對上号，昨天隻聽她說是二車間的，也沒想起問名字，還以為是工人。

　　 祝曉敏看到她，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件事，站住問：“你想好了？”

　　 小毛媽咬着唇點頭：“想……想好了，我……我要回去找小毛，如果他們再容不下我了，大不了我……我還在村裡種地。”

　　 祝曉敏點點頭，看看車間的大門，拉着她往遠走走，細問：“楊立蘭每次來領工資是什麼時候？”

　　 小毛媽說：“都是一早過來，隻是道兒遠一些，她坐車過來大約是九點左右。”

　　 祝曉敏問：“來領工資，還要找你要工牌吧？”

　　 廠子裡的女工都是統一的工服，工服胸前挂着寫有名字的工牌，一人一個，沒有多的。

　　 小毛媽點點頭。

　　 祝曉敏囑咐：“明天在她過來之前，你就去财務，先把錢領了，但是不要太早，就卡着九點前一點，她沒來之前。”

　　 小毛媽忐忑：“一直是她領工資，财務的人都不認識我，會給我嗎？”

　　 祝曉敏安慰：“到時候我會過去，你放心，這工資一定能領到，隻是等楊立蘭來了，你不能膽怯，别人問什麼話，你都要如實的說。”

　　 小毛媽隻是性子軟弱，又從小生活在農村，少了見識，并不是傻，聽她這麼一說，顯然是還要搞别的事，就不禁有些畏縮。

　　 祝曉敏問：“難道你回來還想替她來廠子幹活，白白給她掙工資？”

　　 小毛媽低頭，扭着衣擺，低聲說：“可是廠裡管吃管住，我……我沒了這份工作，還能去哪？”

　　 祝曉敏反問：“如果你把小毛帶回來，他們卻不肯管，你在這裡能養活小毛，讓他上學？”

　　 是啊，她是管吃管住，可是小毛呢？就算能帶在廠子裡蹭吃蹭住，可是上學怎麼辦？

　　 小毛媽猶豫一會兒，橫了心點頭：“嗯，我聽你的。”

　　 祝曉敏安慰：“你放心，隻要能把小毛找回來，就算不能再回廠子裡，也還能找到别的工作。”

　　 從火車上相遇可以看出來，這個女人雖然軟弱，為人卻沒什麼問題，大不了留她在食品廠。

　　 小毛媽心裡已經在想着大不了留在村裡的念頭，也并沒把她的話當真，點點頭，記住她說的時間，自己走了。

　　 第二天，一月五日，紡織廠發工資的日子。

　　 祝曉敏一早安排過工作，在車間裡轉轉，看着時間，在八點四十的時候晃進了财務室。

　　 這個時候還早，工人們剛剛開工不久，來領工資的人不多，大多是各部室的幹部。

　　 鄭源正在這裡，看到祝曉敏進來，笑說：“祝主任可是稀客。”

　　 祝曉敏也笑：“我想來算算，我的工資能扣到什麼時候。”

　　 原來的四年半，是按她轉正後的工資算，現在她升職成副主任，工資闖過了五十元大關。

　　 鄭源笑着向幾個桌子指指：“今天正是發工資的日子，太忙，回頭給你算。”

　　 祝曉敏本來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工資來的，點點頭，在他側邊的椅子坐下，随口問起廠裡這一年的效益。

　　 鄭源點頭：“改革開放之後，老百姓生活好了很多，對衣服布料、款式都是求變求新，我們紡織廠的效益也是一年比一年好，你們生産車間出來的産品，就沒有賣不出去的。”

　　 祝曉敏笑：“許部長成天盯着我們的提花羅紋布，我還以為别的布賣不動呢。”

　　 鄭源哈哈大笑：“隻是新式布料更加有市場而已。”

　　 他和許明江私交不錯，既然提到這裡，順便說，“隻是前幾天聽老許發愁那批瑕疵布，就那十幾個女工，這幾個月下來，隻賣了幾十匹，你有辦法的話，還是給他幫個忙。”

　　 祝曉敏笑：“我幫忙，就隻能用老辦法，從這裡預支工資，我私人買下來，再慢慢想辦法銷掉。”

　　 那也就隻是回收成本。

　　 鄭源問：“或者，你幫忙出個主意？”

　　 祝曉敏歎氣：“其實現在那十幾個女工用的，就是我說的辦法，瑕疵布在村裡要好賣一些，隻是龍城周邊的村子要比山裡富裕一些，進城也方便，要賣起來就沒那麼容易。”

　　 鄭源問：“如果拉去山裡能賣？”

　　 祝曉敏給他數：“要拉去山裡，第一就是運輸，然後，售賣還要用人，要進村子，得翻山越嶺的把東西帶進去，還有人員的吃住，這可都是成本。”

　　 鄭源聽的頭大，連連擺手：“這些我們廠的人是做不到，也隻有你們在山裡呆那麼些年的才行。”

　　 祝曉敏笑笑：“鄭部長，就是我們回去做事方便一些，這些也都是人情，從前我有一個瓷窖口食品廠廠長的頭銜，不管是收水果還是賣布，用的是廠裡的人，還好說，現在已經免職，怕也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