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陸明峥立刻搖頭，“孩子們在一起難免打鬧，如果被人看到，他說不清楚。”

　　 祝曉敏顯然也想過，點點頭說：“到時候再說吧。”說着向他瞄一眼。

　　 陸明峥看在眼裡，好笑：“你又想什麼，不防說出來。”

　　 祝曉敏眨眨眼笑：“那東西我們穿都不好解釋，不然你拿去做個帽子？”

　　 陸明峥：“……你才兔兒爺。”

　　 祝曉敏見居然繞不進他來，又忍不住笑一聲。

　　 兩人說笑一會兒，鍋裡的粽子已經煮好，陸明峥去拿盆盛了涼水，祝曉敏把粽子撈出來泡進去，這才揚聲喊：“吃粽子了！”

　　 一聲剛喊出來，坐在桌子那裡的一幫大小夥子已經歡呼一聲，七手八腳的把書收起來。

　　 陸明峥把一盆粽子端來，笑說：“曉敏說了，一人兩個。”

　　 “好！”好幾個人答應，宋志安動作最快，搶先撈了兩個，先給羅亭淵，跟着楊愛軍也撈了兩個，遞給了羅烨，後邊邢慶生拿個盤子直接撈了八個，遞給苗詩文，是四個女知青的，之後才是一幫人哄搶，一個盆瞬間隻剩下清水。

　　 陸明峥把盆端下去，換另一個泡好粽子的盆，這才取了兩個，繞去羅亭淵對面坐下，笑說：“這幫小子喜歡胡鬧，讓羅先生見笑。”

　　 羅亭淵也笑：“這樣才熱鬧。”

　　 這些人搶歸搶，可沒有人多搶，搶的就是個氣氛。

　　 其實粽子剛泡進水裡一會兒，還沒有涼下來，大多數人捧在手裡，都是“嘶嘶”的吸氣，兩隻手倒來倒去。

　　 羅烨第一次吃粽子，瞧着别人的樣子才把粽子拆開，看到白白的粽子肉忙大大的咬了一口，結果燙了嘴，又舍不得吐出來，張嘴哈幾口氣，這才嚼進嘴裡，糯米的口感和棗子的香味充斥在口齒間，開心的眯了眯眼。

　　 羅亭淵瞧在眼裡，自己拆一個一口口慢慢吃着，另一個默默推到兒子面前。

　　 “爸，我有兩個就行了。”羅烨又推回來。

　　 羅亭淵微笑：“甜的東西我吃不多。”又給他推回來。

　　 “也沒有很甜，剛剛好。”羅烨反駁，又把粽子推回來。

　　 羅亭淵又說：“一會兒就休息了，我吃多了消化不動。”又推了回來。

　　 羅烨不滿的喊：“爸。”

　　 陸明峥瞧着父子兩的互動，心裡有些感動，插話說：“晚上吃多了是不好，那裡還泡着兩盆，明天還有。”

　　 羅亭淵頓一下，這才又把粽子拿回來。

　　 這些年，給兒子多留一些食物成了他的本能，忘了現在已經不怕挨餓。

　　 吃了粽子仍然是看書，這一次，祝曉敏也加入進來。

　　 因為隔了一世，她對課本其實是忘的最徹底的，隻是數理化一旦學會了，隻要再複習，記憶就會複蘇，所缺的是文史地之類的背頌，所以現在跟的也是高中的課程。

　　 陸明峥又跟着坐她身邊，見她筆記做的認真，忍不住回頭瞧一眼宋志安。

　　 隻聽那小子抱怨，他還真以為她自己不學呢。

　　 大家都在學習，隻有他閑着，祝曉敏回頭瞄了好幾次，終于揮手趕人：“去去，你去找羅烨玩。”

　　 陸明峥：“……”

　　 好吧，他在這裡确實很閑。

　　 想起剛才羅烨背詩背古文，直接起來去找羅烨。

　　 他也想知道，那個小家夥都會些什麼。

　　 羅亭淵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一下，再轉向祝曉敏一掃，又再接着講了下去。

　　 學校建起來兩個月，羅烨雖然每天都在學校幫忙，可是在孩子們中間，始終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上課他在，下課他在，采風他也在，可是他從來不跟着孩子們一起寫字做題，采風的時候大家在背詩，他也從來不開口。

　　 在于他，他隻是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孩子們也經常會忽略他的存在。

　　 而現在不一樣了，一場對詩之後，他有了新的任務，那就是每天上午會帶着孩子們跑步，同時教他們背詩。

　　 羅烨有點興奮，又有點忐忑。

　　 陸明峥到内院的時候，就見他正托着腮幫子，蹲在菜地邊發愁，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覺得有趣，過去逗他問：“怎麼，還在惦記粽子？”

　　 “哪有？”羅烨急忙否認，擡頭看着他問，“陸大哥，為什麼你都回城了，還會來鄉下？”

　　 這小子不歡迎他？

　　 陸明峥詫異，隻是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羅烨搖搖頭，低聲說：“這裡的人，都不喜歡城裡人，就算是在這裡長大的城裡人。”

　　 原來在說自己啊？

　　 陸明峥搖頭：“他們不是不喜歡城裡人，隻是城裡人在他們眼裡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所以總會用另一套标準來看待。”

　　 “他們也會欺負你嗎？”羅烨問。

　　 陸明峥想一想，也學着他的樣子在他面前蹲下，說：“剛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知青點，我們是被安排住在老鄉家裡，他們是一家人，而我們隻是外人，多少會有一些。”

　　 “你們成份好，是來支援農村的，他們也會欺負你？”羅烨緊張的問。

　　 “怎麼說呢？在他們眼裡，知青是文化人，他們對文化有天生的敬畏，一般情況下并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陸明峥故意忽略了他說的成份問題。

　　 “有特殊情況？”羅烨抓到他話裡的關鍵。

　　 “嗯！”陸明峥點頭，“人都有從衆心理，在他們成為一個群體的時候，最想做的，就是把讓他們産生敬畏心的人拉下來踩在腳下。”

　　 聽到他的措詞，羅烨咬了咬唇，可還是忍不住問：“那，我聽說，你後來在大隊部工作，大家都服你，你怎麼做到的？”

　　 說這麼一會兒話，陸明峥大約已經知道他在擔心明天帶着孩子們背詩的事，伸手揉揉他的腦袋，笑說：“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讓别人挑出毛病，也不畏懼别人的刁難和挑釁就好。”

　　 “可是……怎麼應付？”他說的太寬泛，羅烨心裡還是沒底。

　　 陸明峥直視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索性把話說的更明白：“羅烨，别的孩子欺負你，隻會用拳頭，用污言穢語，對不對？因為，那是他們唯一能用的武器。”

　　 “而你不一樣，你比他們強，因為你會很多知識，你的這些知識，也是一種武器，遠比他們的更有效。”

　　 “現在，你有機會利用自己的有利武器給他們回擊，讓他們服你，站去讓他們仰望的高度，漸漸的，他們也就不會再欺負你。”

　　 這就是來于自身文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