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8章 全新的,脫胎換骨的她
中午照例是吃食堂。
肖政吃完飯後回到家,就開始鋤院子裡的雜草。
他隻穿一件工字背心和軍褲,壯實的身闆蹲在那跟座小山似的。
冬冬也跟在爸爸身邊,撅着小屁股拔草,嘿喲嘿喲喊着口号,十分賣力。
安婳端着一搪瓷缸水,站在旁邊跟肖政商量事,“我打算下午去拜訪拜訪周圍的幾戶鄰居,你覺得我提什麼東西上門合适?”
肖政扭頭看她,神色複雜。
在軍校時,安婳從不參與他的人情往來,哪怕是住隔壁的鄰居邀請他們兩口子去吃個飯,安婳也毫不給面子,并且直接說道,她就是嫌棄别人農村出身,粗鄙肮髒,她不想打交道。
部隊裡頭大多家屬也都是農村出身,她怎麼又不嫌棄了?
“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跟以前不一樣。”肖政黑眸盯着安婳,眼神很有穿透力。
安婳一點不慌。
她的性格跟原身大相徑庭,但她從穿越的第一天起,就沒打算模仿原身行事,那樣也太累了。反正現在也不能提怪力亂神,隻要她自己不心虛,就沒人往換了個芯子那方面去想。
這不,連肖政也隻是懷疑她精神受刺激了。
安婳悠悠道來:“我是看了很多書,明白了很多道理,出身農村不是恥辱,沒文化也并非是他們的錯,反而,這正是他們在舊社會受壓迫受剝削的證明......總之,我的世界觀已經被重塑過,我不是從前的我了。”
肖政眼神震撼,“你看的什麼書?這麼厲害!”
安婳:“......馬、恩、列、毛的書都看,你作為無産階級的領導幹部,也應該多讀這些書。”
肖政心虛,他喜歡有文化的,但自己是不愛看書的。進部隊前他隻會寫自己名字,進部隊後脫了盲,卻看到書就頭大,也就對軍事打仗方面的感興趣些。
“那你的變化,都是讀書導緻的?”肖政一錯不錯看着安婳。
他是想問她為什麼會對他态度大變吧。
“沒錯,我先前對你不好,是因為傲慢和偏見,覺得你比不上有文化的才子,但現在我認為,你能從大字不識一個的窮小子成長到今天的模樣,說明膽氣、智慧、毅力都是一流的,你是戰火淬煉出來的英雄,是守護國家和人民的最可愛的人。”安婳回望着肖政的眼睛,很真誠,因為她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肖政呆住了。
贊美的話他聽過不少,崇拜的眼睛也見過不少。
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令他心尖顫抖。
“其實你可以把我看成是兩個人,一個是從前的‘我’,那個‘我’已經死了,一個是現在的‘我’——全新的、脫胎換骨的‘我’。”
全新的......脫胎換骨的......
肖政認真地看着安婳,熟悉的眉眼,展露的卻是跟從前截然不同的神态,鮮活動人......
他喉結滾動數次,最終隻溢出一個“嗯”字,輕緩而堅定。
從這一刻起,肖政的心裡萌芽出了一種陌生的東西,随着時間的推移,它會長出堅實的根莖和藤蔓,蔓延至他身體的每個角落,甚至靈魂。
安婳見他額頭冒汗,将搪瓷缸喂到他嘴邊,“喝點水吧。”
肖政的視線從她雪白細嫩的手指上劃過,埋頭,大口大口喝起來,像是渴到極緻。
他的脖頸粗壯,被太陽烤得汗涔涔的,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不斷起伏,汗珠子順着脖子流下,隐沒入背心底下的鼓囊囊的胸膛。
安婳水眸輕顫,她還是頭一回發現,一個渾身是汗的男人散發的不是臭烘烘的味,而是荷爾蒙的味道。
要不,今天晚上讓冬冬一個人睡了?
“爸爸,我也要喝,給我留點!”冬冬抿着幹渴的唇,着急地看向他爸。
安婳失笑,“别搶别搶,喝完了我再去屋裡給你們倒。”
等到爺倆都喝飽,鋤草就更起勁了。
特别是肖政,像頭上了發條的老黃牛,幹個不停,一個中午就将前院後院都翻了一遍。
等肖政上班去後,安婳才想起來,他還沒跟她介紹鄰居們的情況。
不過不甚緊要,安婳自己琢磨了一會,也拿出了一個方案。
她去服務社買了一斤半槽子糕,分成三份裝,又找出1盒從省城帶來的包裝精美的餅幹。
她隻拜訪師長家,政委家,參謀長家,副政委家,這幾家也正是住在她周圍的幾戶。
首先去的是師長家,帶的是餅幹。
安婳叩響大門,過了一會,才從裡面傳來一道清清淡淡的聲音。
門打開,出現在眼簾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長相秀麗,保養得宜,一身豆綠色旗袍勾勒出柔曼身姿,肩上随意披着一條真絲披肩。
安婳的瞳孔頓時就縮了縮,她居然還穿旗袍?
原身也有很多漂亮的旗袍,都被安婳收進了空間,期待将來有機會能穿一穿,但現在是肯定不會穿出來的。雖然兩年後所謂的運動才正式來臨,但身處曆史當中,就會發現曆史的發展沒有那麼明确的界限。樹葉在被吹起來之前,風就已經動了。
就拿服飾來說,現在在省城的大街上都看不到穿旗袍的,大多是工人裝,年輕女性多有穿布拉吉的。
不知道溫雪曼是政治嗅覺不敏感,還是膽子大,但安婳是不會為了一時的美麗去搞特立獨行、跟整個大環境對抗。
“你是陳師長的愛人吧?你好,我叫安婳,是肖政的家屬,這是我兒子冬冬。”安婳面帶微笑。
冬冬禮貌喊人:“阿姨好。”
女人嘴角微提,矜貴地點點頭,“我叫溫雪曼,你們進來吧。”
安婳本打算打個招呼就走,沒想到溫雪曼會邀她進去。
她猶豫了一下,才走進去,主要是她也想看一看師長家什麼樣,好為她以後改造家提供一個不能超過的标準。
師長家的前院全是鋪的石闆,打掃得幹幹淨淨,沒有雜草和塵土。角落搭了一個涼亭,涼亭裡石桌石凳俱全,挂了三面遮陽的竹簾,亭邊擺着幾盆盆栽。另一邊的牆根底下也擺着兩排花盆,正開着姹紫嫣紅的花朵。簡單卻頗有情調。
屋裡,大部分家具也是組織配發的,不過帶彈簧的沙發明顯是自己買的,還添了一組紅木櫥櫃,牆上挂着精美的挂鐘,幾上有古董花瓶等擺設......總之有很多精緻的細節。
“小喬,給客人上咖啡。”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走了出來,聽到溫雪曼的吩咐,連忙應了一聲。
安婳遲疑地問道:“小喬是......”
溫雪曼輕描淡寫道:“她是我家的保姆。”
許多幹部家庭都會從鄉下找親戚來幫忙幹家務帶孩子,做的是保姆的工作,但誰也不會把“保姆”倆字挂在嘴上。
而且那個小喬對溫雪曼恭恭敬敬,看着也不像親戚,那就是雇傭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