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順一個山裡人，哪裡見過這陣勢，還以為買東西跟趕集一樣，要大聲吆喝才能招呼來一個客人，還要對客人分外熱情才能賣出去賺錢。

　　他的雞還在驢車上，剛剛打架一身腱子肉緊繃硬邦邦的還沒緩和下來，一轉眼，一群人團團圍在他周圍，搶着要放在雞籠裡的雞……這就賣出去了？

　　宋大順是在楚月的提醒下，才回過神來，趕忙把雞從雞籠子裡抓出來，對着嬸子們介紹道，“嬸子們，你們看這雞嘴，這雞爪子，挑雞好不好，就看這兩個地方。你們看雞爪子的顔色，保準新鮮又健康。”

　　杜鵑今天也同行而來，她先前坐在驢車上，不想宋大順風風火火的速度那麼快，晚到了一步。

　　她擔心問楚月，“楚大夫，你沒事吧？剛才那些人傷到你沒有？”

　　“沒有，他們傷不到我，我好着呢。”楚月笑着安慰杜鵑。

　　杜鵑仔細打量楚月一番，見她身上都好端端的才放下心來，她比宋大順聰明，見楚月手裡拿着本子，本子上寫着名單一下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楚大夫，這裡交給我吧，我來弄，你剛才受驚了，回去休息一會兒。”

　　楚月沒再說什麼，放心把本子交給杜鵑後，回店鋪裡面看情況。

　　外面熱鬧，裡面也一樣熱鬧。

　　街道上的客人見一下子圍了那多人，出于從衆心理全都下意識的過來，一聽到八折的雞肉，眼睛都亮起來了，隻可惜要預定才能買，在惋惜的同時，紛紛下定決心下一次一定來預定。

　　既然過來了，肯定也會在店鋪裡面轉一轉，這一轉，少不了是要買些東西的，楚月提前上架的花露水、清涼油、蚊香，賣的最好。

　　“嬸子，你的花露水和清涼油，這是找你的錢，您拿好了，數一數。”

　　“小姑娘，你動作真快……錢也沒錯。你們店裡東西這麼，我下次還來買。”

　　“這位大神，這是你的瓜子和水果糖，一樣一斤，你看看。”

　　“你們老闆闊氣請我吃瓜子，我嘗了後覺得味道真好，買了瓜子和糖後，我出去買雞，我可是預定了，寫了我名字的！”

　　大嬸手裡拎着一包糖，一包瓜子，驕傲的說着“預定了”，走出去的時候那叫一個昂首挺胸，跟得了什麼大紅花一樣，感受着周圍人羨慕的眼神。

　　葉招娣忙得停不下來，又是拿東西，又找錢，動作飛快又有條不紊。

　　楚月又去後屋看了一眼陸元寶和裴天賜，兩個孩子乖乖坐在凳子上，一人嘴裡含着一根竹簽，把麥芽糖當棒棒糖吃，手裡拿着報紙，陸元寶正在教裴天賜折紙青蛙。

　　陸元寶道，“你跟着我學，一步一步，慢慢來，我們不心急，我折一下，你再折一下。”

　　裴天賜很認真的點頭，“我動作慢，元寶哥哥，你要等等我。”

　　“好，你先這樣對折——”

　　楚月收回眼神，又回到鬧哄哄的店鋪裡，從葉招娣手裡接過零錢說道，“招娣，我來找錢，你拿東西。”

　　“阿月姐，找她一塊八毛——還要一瓶醬油是不是，我這拿。”

　　醬油放在貨架上兩層，葉招娣轉身拿醬油的時候，需要稍稍踮腳擡手。

　　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她突然身形頓了頓。

　　楚月在找零錢的過程中注意到，“招娣，怎麼了？”

　　葉招娣維持着擡手的姿勢，背對着楚月，眉毛緊緊皺在一起打成了死結。

　　好疼，她的肚子好疼。

　　“招娣？”楚月發覺葉招娣不對勁。

　　葉招娣大口大口呼吸，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肚子，忍着疼痛拿下了醬油，慢慢轉過身來，“阿月姐，我沒事，就是剛才擡手的時候，好像撐到肚子了，抽筋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

　　“你确定不疼了？”楚月還是不太放心。

　　葉招娣臉上露出大大燦爛笑容，“真的不疼了！我身體好着呢，一點事情都沒有。嬸子，你的醬油，你看看，全新的。”

　　之後一段時間裡，楚月還是會時不時看葉招娣一眼。

　　葉招娣不知道是掩飾的太好，還是真的不疼了，楚月這個天才醫生竟然也沒發現不對勁。

　　她們一個拿東西，一個找錢，客人一個接着一個，絡繹不絕，大概是白羽肉雞招财，吸引進來的客人甚至比蛋糕店開業那天還要多。

　　特别是好多人都在詢問，下次什麼時候可以預定雞肉。

　　看來現在家家戶戶有錢了，社會物資沒跟上，肉蛋奶還是緊俏商品，如果專心搞肉類養殖，絕對大有可為。

　　楚月心想她先前給宋大順的小雞仔還是太少了，早知道給個五十一百隻，今天一定也能賣出去。

　　“大神，你的香油。”葉招娣把香油遞過去，動作的時候小腹上又是一陣抽搐。

　　疼，很疼。

　　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疼痛，疼痛不是因為任何外在傷痕，像是從身體器官裡傳出來的，疼到神經跟着一起緊繃。

　　葉招娣緊緊咬牙，一邊忍着疼痛，一邊還要強裝出笑容。

　　她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如果停下來，肯定會影響店裡的生意。

　　楚月對她太好太好，像姐姐像媽媽，給她紮頭發，又給她新衣服穿，還給她那麼高的工資……她絕不能拖後腿。

　　哪怕再疼，也要忍住。

　　一定要忍住。

　　葉招娣一次一次的深呼吸，額頭上冒出了汗，就當是天氣熱，并不是冷汗。

　　她不停的來回轉身，擡手拿東西，蹲下來搬箱子，用忙碌麻木身體，隻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客人身上，就能忘記身體上的疼痛。

　　葉招娣麻木的不僅是疼痛，還有她下半身微微潮濕的異樣。

　　她一點也沒發現，一直忙個不停。

　　就這樣，裡裡外外的人一口氣從十點忙到十二點，沒休息一下，沒喝一口水，連坐下來的空隙都沒有，等家家戶戶吃午飯了，他們才能喘一口氣。

　　宋大順和杜鵑把外面的雞賣得差不多了，杜鵑拿着筆記本，以及手裡的錢在算賬，宋大順看不懂文绉绉的東西，拉着杜鵑進店鋪。

　　“媳婦兒，裡面不用曬太陽，你快進來。”

　　杜鵑稍稍停下，擡頭淺笑了下。

　　宋大順和杜鵑一起走進，葉招娣想着給他們倒杯水，從櫃台後面走出去。

　　她才剛一出去。

　　宋大順看着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年輕姑娘，緊緊皺眉大聲道，”你——你的褲子怎麼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