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往常，汪春玲聽到李金花這一番話，一定會被拿捏得死死的。

　　她念過書，懂學識，有教養，尊老愛幼是刻在骨子裡的傳統，除此之外，她就像是個軟柿子，因為身份上的不平等，嫁給周志堅讓她天然的低人一頭。

　　往常李金花吼她罵她，她連一句話都無法為她辯解。

　　可是……今天這個人是楚月啊。

　　是第一次見面時候，就救了她和女兒性命的救命恩人；是她哪怕萍水相逢，也願意照顧她，對她好的陌生人。

　　那一天，楚月看向她的高中課本，簡單的幾句話，在離開後在她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她雖然留着課本，卻忘記了當初念書時候的自己。

　　那個時候，她并不像現在這樣膽小怯懦，也不像現在這樣委曲求全。

　　她想好好念書，想考大學，想參加工作，想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她有這樣的夢想，更有這樣的底氣。

　　汪春玲将那個自己忘記在了靈魂深處，被楚月提醒了之後才意識到。

　　“媽！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不是向着楚月，也不是不向着你，而是向着真相！”

　　汪春玲是第一次這麼大聲跟李金花說話。

　　李金花還在氣頭上，忘記了跟楚月吵架，開始跟汪春玲吵，“好啊！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是真相？你們讀書人真是厲害啊，開口閉口就是什麼真相的，你要是說不清楚，就給我滾出去！别回家了！“

　　面對李金花這樣的威脅，汪春玲依舊不曾改變她的态度。

　　她看向了身後。

　　剛才進門的時候，汪春玲并不是她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鄭月娥，還有一個穿着軍裝的年輕小士兵。

　　汪春玲拉着年輕小士兵說道，“媽，這個小士兵是前天晚上站崗的哨兵，你不見的那兩隻雞，他看到了。”

　　年輕小士兵立馬說道，“前天夜裡我站崗值班的時候，半夜一點鐘左右，有兩隻雞從大院裡飛出來，進了後山的林子裡。“

　　後山的林子，跟楚月挖山貨的山頭，根本不是一個地方。

　　汪春玲繼續說道，“媽，我提醒你很多次，必須把雞圈起來養，不要成天放它們出去；志堅也提醒過你，晚上必須要關門，散養的雞會不見。可是你就是不聽我們的，一直不關門。前天夜裡，是雞自己飛出去的，跟楚妹子沒關系。那是她的雞，不是你的雞！”

　　鄭月娥也在一旁搭腔，“李婆子，我勸你清醒一點，學學你媳婦兒，别胡攪蠻纏了。我剛才從門口路過，一看到你在院子裡，就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别以為我們都是瞎子。你就是想趁着陸團長不在，楚妹子和孩子兩個人孤兒寡母的，想占他們便宜！”

　　如此一說，也就明白了。

　　鄭月娥湊巧路過，看到了偷雞摸狗的李金花，又見楚月不在家，家裡隻有一個陸元寶，所以她立馬去找汪春玲通風報信了。

　　汪春玲雖然慌亂，但是同時理智，知道不擺事實講道理，是絕對按不住李金花的，所以立馬又去跟哨兵打聽，還真打聽到了消息，帶着年輕小士兵一起來。

　　如今所有人都圍攻着李金花。

　　宋紅梅最後出聲，對李金花說道，“李金花，你有這麼一個明事理的兒媳婦，是你的福氣。趕緊跟你兒媳婦回去，如果你再胡攪蠻纏下去，我去找稽查隊的人過來，好好查一查這個事情！”

　　李金花一聽到“稽查隊”三個字，突然的腿一抖。

　　她是經曆過前些年動蕩時代的人，知道其中的厲害，如今她孤立無援，連一個幫手都沒有，隻能打落牙齒混血吞。

　　“呸！這次算是便宜你了！”

　　李金花最後離開前，還不忘看着楚月朝地上啐了一口。

　　事情解決了，宋紅梅和年輕小士兵離開，各忙各的事情。

　　汪春玲再一次跟楚月道歉，“對不起，楚妹子，真對不住你，你對我這麼好，我卻……”

　　不知不覺，她紅了眼眶。

　　楚月沉聲，“這跟你沒關系。李金花是李金花，你是你，你們不用混為一談。倒是你，你今天幫我說了話，回去之後她肯定會刁難你。”

　　汪春玲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她也是看我不順眼的。沒關系，她無非是說了一些尖酸刻薄的話，我會當做沒聽到的。”

　　汪春玲家裡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沒久留，跟楚月說了幾聲後，便離開了。

　　離開前。

　　楚月回屋了一趟，抓了好些松子出來，給汪春玲塞滿了手心，也分給鄭月娥。

　　鄭月娥眼前一亮，她是東北人，知道這是好東西。

　　“松子？！這東西摘起來不容易，楚妹子，你是自己弄的？還是買的？”

　　“自家弄的，月娥姐，今天多虧你照顧，你拿回去家裡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鄭月娥開心的笑了笑，把松子塞口袋裡，帶回去給她家的鐵蛋和鐵牛吃。

　　鄭月娥在離開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對楚月念叨了一句，“楚妹子，春玲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整個人看着都精神了。”

　　楚月也感覺到了，汪春玲身上出現一些變化，都是好的變化。

　　如此一來，院子裡人終于走光了，重新恢複了安靜。

　　楚月過去關上門，看向陸元寶還緊緊抱着野山雞的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元寶，快放手吧，不然野山雞沒有被人搶走，反而是要被你掐死了。”

　　陸元寶被調侃後，臉上一紅，急急忙忙地松了手。

　　他把野山雞放在地上，還不忘摸一摸野山雞翹起來的雞毛，野山雞一落在地上，一邊“咯咯哒”的叫着，一邊滿大院的亂跑，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

　　楚月掏了掏雞窩，拿出一個溫熱的雞蛋，對着陸元寶笑着說道。

　　“元寶今天這麼厲害，中午獎勵一個雞蛋，要吃炒雞蛋，還是吃雞蛋羹。”

　　“……雞蛋羹！拌飯好吃，”

　　“行，聽元寶的，就吃雞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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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後，大院裡安靜了好幾天，楚月沒在上山，就在家裡整理囤貨，還把要交給裴寒川的“藥方”小人圖準備好了。

　　轉眼，又到了周五，是可以下山趕集的日子。

　　時間接近年關，氣溫越來越低，同時過年的氛圍越來越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