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招娣五官長得相當标緻，眼睛圓圓像杏仁，鼻梁高挺小巧，嘴巴是櫻桃小口，就是平日裡她穿得灰撲撲的，也沒錢捯饬臉蛋，皮膚暗沉幹裂，臉上長着幾顆小雀斑，眉毛也亂糟糟。

　　但是她底子好，隻要簡單收拾收拾，絕對比剛才買襯衫的那個姑娘漂亮。

　　楚月掐着葉招娣的下巴說，“被動。”

　　葉招娣就跟被點穴了一樣，坐得端端正正，小手放在膝蓋上，如同教室裡最乖的學生，聽話的一動不動。

　　哪怕後來楚月拿出了鋒利的刀片，要往葉招娣臉上招呼。

　　葉招娣緊張得手指抓着褲子，卻還是不躲不閃，連問都沒問一句，就讓楚月把刀片貼在她臉上。

　　“招娣，别緊張，這是修眉。”

　　刷刷刷，鋒利的刀片刮過葉招娣的眉鋒，亂糟糟的野生眉毛很快變成了彎彎的柳葉眉，不僅符合這個年代的審美，還非常适合葉招娣圓潤的臉型。

　　楚月又道，“閉上眼睛。”

　　葉招娣閉上眼睛，由于太緊張，眉眼皺在一起，眼睫毛不安的顫抖着。

　　她以為楚月還會拿着刀片在她臉上招呼，然而感受到的是輕輕的呼氣。

　　楚月朝着葉招娣吹了吹，将沾她臉上的眉毛，輕輕吹走，如果有吹不走的，用海綿輕輕一拍，就掉下來了。

　　葉招娣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覺得臉上熱乎乎，心跳跳得厲害，都不再是緊張，而是一種熱熱漲漲的暖流，在她胸膛裡無名的亂撞。

　　楚月接着拿出一張面膜，啪嗒一下貼在葉招娣的臉上。

　　小姑娘連護膚品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濕漉漉、黏糊糊的面膜是什麼東西，她緊張要動手。

　　楚月再次命令，“别動。”

　　葉招娣馬上把擡起來的手，給放下。

　　楚月稍稍俯身，将面膜的角角落落，仔細整理貼合葉招娣的臉蛋，輕聲問道，“有沒有不舒服？“

　　“……涼涼的，冰冰的……還有些刺刺的……”葉招娣一動都不敢動，僵硬地說。

　　楚月解釋，“都正常。這個是面膜，給你的臉補水的。之前你的臉上很幹，缺水嚴重，突然一下子補水，皮膚接受不了，所以會有一些刺痛，等弄完了，就會舒服了。”

　　面膜……葉招娣聽着全新陌生的詞語，小聲問，“阿月姐，這要貼多久啊？”

　　“十五分鐘。”

　　之後的十五分鐘裡，有客人進來買東西，葉招娣下意識反應要去招待，被楚月按住了肩膀，讓她乖乖坐着十五分鐘，她過去招呼客人。

　　時間到了後，楚月取下面膜，把手帕打濕給葉招娣擦臉，黏糊糊的精華液清洗幹淨。

　　楚月提醒，“招娣，你摸一摸你的臉試試看。”

　　葉招娣小心翼翼擡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觸感十分新奇，就跟是摸到了……剛出鍋的饅頭一樣。

　　軟乎乎的，彈彈的。

　　這竟然是她的臉。

　　敷面膜，僅僅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雪花膏潤膚，薄薄一層的粉底遮住了葉招娣天然的小雀斑，淡淡的眼影加深了眼睛的深邃，淡淡的腮紅突出了少女的柔美。

　　楚月給葉招娣化的是淡妝，葉招娣本就年輕，提亮膚色，突出清透感就很好看。

　　“張嘴……微微張開一點點。”

　　楚月拿着口紅，用指腹取了一點顔色，壓在葉招娣的唇瓣上，再用手指頭一點一點摩擦均勻。

　　自然有血色的唇色，就診好了。

　　臉上妝容完整了，接下來是發型。

　　葉招娣為了幹活方便，有時候連麻花辮子都沒弄，頭發團成一團，腦後一堆，就這麼成了。

　　楚月在店裡拿了一把全新的梳子，解開葉招娣的長發，發現她發絲打結，很難整理，又取了一點小孩子用的痱子粉，撲在葉招娣的頭發上，再拿起她一小縷一小縷的頭發，慢慢梳順了之後，再是整頭打理。

　　楚月弄頭發的手藝一般，但是簡單的麻花辮子還是會的，就給葉招娣中分，一左一右綁了兩個麻花辮子。

　　又粗又黑的頭發，綁成辮子就很好看。

　　楚月拍拍葉招娣肩膀，“招娣，弄好了。”

　　她迫不及待要欣賞成果，然而這一回葉招娣坐在椅子上，竟然真的一動不動了。

　　“招娣？”楚月輕輕的喊了一聲，走到葉招娣前面去看她。

　　突然之間，她聽到一聲一聲小聲的抽泣聲，緊接着，葉招娣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腦袋一下子貼上來。

　　壓抑哽咽的哭聲，從楚月懷裡傳出來。

　　葉招娣很小聲很小聲的喊着……“媽媽……”

　　就在楚月幫她梳頭的時候，葉招娣一下子紅了眼眶，想起了小時候父母還在，母親給她梳頭的時候，也是這麼的溫柔，這麼溫暖。

　　楚月在梳頭時候用了痱子粉，痱子粉有着淡淡香味，剛好是葉招娣記憶中母親身上才會有的氣味。

　　淡淡的，溫柔的，溫暖的。

　　一下子，所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葉招娣背對着楚月的時候，已經紅着眼睛啪嗒啪嗒掉眼淚。

　　她要強，硬生生咬着嘴巴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但是楚月一跟她說話，溫柔的聲音喊着她的名字，葉招娣再也忍不住，傷心難受全都發洩出來，成了嘩啦啦的眼淚。

　　她雙手緊緊抱着楚月的腰，低頭蜷縮的姿勢，像是要回到母親的子宮裡。

　　在沒有父母之後，她不僅要自己活着，還要照顧弟弟，真的太累太累了，要不是遇到了楚月這個好心人，她都快忘記甜是什麼滋味。

　　楚月給她出氣，給她工作，給她和弟弟冰糖葫蘆吃，教她怎麼謀生，還……給她梳頭發。

　　“阿月姐，你真是大好人……大好人……我要一輩子都跟着你，一輩子都給你幹活……我認真幹，你千萬别不要我……别不要我……”葉招娣哭聲不停，肩膀顫抖，像是個怕被丢棄的孩子。

　　楚月一遍一遍輕拍着葉招娣的肩膀，認真承諾，“好，我不會不要你的。招娣，像你這麼認真又努力的員工，打着燈籠都找不到，怎麼可能不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