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顧奇陪兒子做了幾道數學題，又用報紙做了幾個小模型玩。

　　“寅末，九點半了，該睡覺了。”

　　小虎子有些舍不得，但不敢違背爸爸的話，喝了半杯水後，跑出去噓噓，然後就爬上小床睡覺。

　　顧奇自顧自看書，沒搭理他。

　　小家夥在小床上翻來翻去好一會兒，慢慢不翻了，緩緩閉上眼睛睡沉了。

　　一會兒後，陳星淩回來了。

　　顧奇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怎麼樣？工地那邊沒事吧？”

　　陳星淩搖頭：“沒事，風雖然有些大，但不會影響新砌的牆。幾棵樹也都是老樹，不用擔心會被吹倒。唯一不好的是馬大禮的蚊帳挂不住，風實在太大了。”

　　馬大禮白天在工地跟着莫師傅做木工，晚上負責守夜，早班夜班領着兩倍的工資，幹得非常起勁兒。

　　莫師傅很喜歡他，總贊他勤快聰明。

　　陳星淩也覺得能請到這麼好的工人非常幸運，幹活比她這個主人還要盡心盡力，把活兒當成自家的。

　　顧奇忍不住關切問：“那怎麼辦？”

　　“他說風大不怕蚊子。”陳星淩解釋：“直接抱了涼席去廚房的上面睡。”

　　顧奇啞然失笑，低聲：“辛苦他了。”

　　陳星淩道：“我跟他說好了，明天早上帶我和阿玄去醫院找他姑姑。我騎自行車載阿玄，他提前走路去醫院門口等着，約好八點在醫院大門口見。”

　　“阿玄……她肯看醫生吧？”顧奇問。

　　陳星淩無奈苦笑：“她不是不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懂跟你媽溝通，又難以啟齒，也不敢問其他人。她的月事不正常，又長期熬夜傷神，總覺得身體虛得很。我跟她說了，把身體料理好，擺好心态學習。萬一這次不行，那就奮鬥下一次。她點點頭答應了。”

　　顧奇低低歎氣，心裡對老母親頗失望。

　　陳星淩沒說什麼，抱了換洗衣服去洗手間。

　　隔天早上，她載着顧玄出門。

　　快中午的時候，顧玄擰了幾包中藥獨自上樓。

　　熬了兩包藥後，顧玄悄悄告訴陳星淩，說她晚上開始睡得着了，不再輾轉反側失眠到半夜。

　　幾天後，陳星淩載她又去了一趟醫院，又拿了幾包中藥回家熬。

　　……

　　“淩淩！”馬大禮喊：“淩淩同學！”

　　陳星淩正在樹蔭下煮水，疑惑擡頭看着跑過來的馬大禮。

　　“怎麼了？突然急慌慌做什麼？”

　　馬大禮雙眼發亮，激動笑哈哈：“放榜了！提前放榜了！就今天！同學們都跑去學校看成績去了！”

　　陳星淩愣了一下，騰地站起來。

　　“提前了？那——那咱們快去啊！”

　　馬大禮哈哈大笑：“不用了！我幫你看了！你第一名！我第六名！對了，賈霜花同學也考得很好，文科第十名！”

　　陳星淩直覺自己考得不錯，但沒想到竟能這麼好！

　　“能上渝城大學不？能不？”

　　馬大禮忙點頭：“當然能啊！林老師說了，咱們班隻有兩個同學落榜，其他都能去念大學。老師還說，現在在等一些補錄信息，可能落榜的兩位同學也能去讀大學。聽說隔壁縣城有人物理考了十幾分也被錄取了。”

　　陳星淩有些不敢置信，問：“十幾分？真的？”

　　馬大禮解釋：“是林老師說的，肯定是真的啊。她說她和李校長一天跑幾次教育局，這兩天忙得很。幸好大家都考得很好，總算沒辜負她和李校長大熱天那麼辛苦為咱們奔波。”

　　陳星淩忍不住追問：“小花她也能上渝城大學吧？師範專業？”

　　“能。”馬大禮點點頭：“聽林老師說師範專業隻要報考了就能上，霜花同學的成績不差，肯定行啊！我也是師範專業。”

　　“太好了！”陳星淩将手中的蒲扇丢給他，急匆匆往外頭奔。

　　馬大禮喊：“哎！你上哪兒去？老師說接下來等錄取通知書，讓咱們别急！”

　　“找我愛人！”陳星淩頭也不回跑開：“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馬大禮哈哈大笑。

　　那天傍晚，顧奇開車載着陳星淩和小虎子去惠喬漁村，把這個好消息跟娘家的人分享。

　　幾個哥哥嫂嫂都歡喜得不得了，一個勁兒給陳星淩道喜。

　　“快！馬上殺幾隻雞！晚上咱們吃席給小妹慶祝！”

　　“好嘞！這個必須慶祝！咱家總算有大學生了！頭一份呢！”

　　陳三水和柳佩雲更是高興得淚光閃爍，特意包了一個大紅包送女兒作獎勵。

　　“淩淩是咱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好樣的！”

　　“給小輩們樹了好榜樣！得好好獎！”

　　“哈哈哈……”

　　那天晚上，喝了酒的顧奇不敢開車，一家三口留在娘家過夜。

　　顧奇睡不着，悄悄拉了陳星淩去海邊散步。

　　月光皎潔，夜色迷人，沙灘如銀布，海浪一遍遍沖刷着海灘。

　　涼爽的海風吹拂，浪聲濤濤，兩人低低聊着話，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岩石上，兩人依偎在一起，享受此刻的溫馨和隻屬于彼此的浪漫。

　　看着一浪比一浪高的海潮，陳星淩不自覺想起了往事。

　　“阿奇，好些人說，當年你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才不得不娶我。但我卻異常自信……你對我是有感情的。”

　　顧奇眉頭微挑，輕輕點頭。

　　“那是自然。救命之恩大于天，但我大可以尋其他方式報答，沒必要以終身幸福來冒險。”

　　陳星淩依偎在他的肩上，問：“那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顧奇低笑，輕吻她的柔順發絲。

　　“一開始是感動，心裡開始對你有了微妙的感覺，說不清楚，但就是怪怪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反正總愛盯着你看。”

　　“我怎麼不知道？”陳星淩狐疑問：“什麼時候的事？”

　　顧奇笑而不語。

　　陳星淩襲擊他的腰，調皮的手精準掐住他的癢癢肉。

　　顧奇連忙投降，實話實說：“結婚前一段日子，當時一衆漁船幫忙運砂土建設船塢那邊。你每天都會跟哥哥們來兩趟，早晚各一次。我守着時間在上方偷看你，總想下來跟你打招呼，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後來聽到有人拿你救我的事開玩笑，我轉身就去找老郭，随後就來漁村提親。”

　　“難怪了！”陳星淩低笑：“我還以為你整天在辦公室畫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原來是偷聽到了。”

　　顧奇輕撫她微涼的手臂，将她摟坐在大腿上。

　　“夜裡海邊真涼……”

　　陳星淩仍沉浸在往事中，低聲：“當時喜歡你的女人不少，也就我一個人最‘勇猛’，所以你才開始關注我。可見沒勇敢付出，就不會有收獲。”

　　廠裡的年輕女工幾乎每個都喜歡他，有些甚至比他大三四歲。

　　奈何大多數都隻是偷偷喜歡，頂多就是獻獻殷勤，寫一寫情信，唯獨她用命博他的命，最終将他救起，從此也捕獲了他的心。

　　顧奇低笑：“大多數的付出都收獲甚微。沒付出，哪來的收獲。我們算頗幸運了。”

　　“那是！”陳星淩昂起脖子，親了親他英俊的臉頰：“值得！”

　　顧奇寵溺低笑，俯在她耳旁低喃：“值一輩子。”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