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異聽得直皺眉，低聲：“……沒有，您别瞎想……就這麼一次，其他沒了。”

　　倘若讓老母親知曉小杏的娘家隔三差五來要錢，都不知道她得鬧成什麼樣！

　　明天就是除夕了，想要過一個好年，就千萬不能讓老媽子知道。

　　這一次就算了，以後隻能說一毛不拔，一分錢也不會往山裡頭寄，省得老媽子逮着機會來發飙。

　　李瑛氣呼呼質問：“過個年就要十塊？他們住山裡頭，吃住都在山裡頭，哪裡需要那麼多錢！山裡丫頭這輩子沒摸着什麼大錢，你把錢都存她那兒，她不得死命往娘家彙？！”

　　“不會的。”顧異隻好解釋：“小杏說了，她會把用剩下的錢存起來，争取明年能在渝城這邊買一間小房子住上。我平時進進出出的，住的又是别人的房子，身上不好帶着錢。小杏比我細心，錢讓她收着比較妥當些。”

　　過年前廠裡發了年底補貼，外加嫂子給多小杏十塊錢，他們交了半年的房租後，還能剩下幾十塊錢。

　　本來小杏想給娘家爸媽彙十塊錢過年，但他勸住了她。

　　山裡的賺錢條件稀缺，平時要賺點兒錢不容易。

　　她的爸媽都已經上了年紀，老人家年紀大了，時不時會有一些小毛病小病痛。

　　他們離得遠，除了寄錢彙錢回去，其他忙估計都幫不上。

　　顧異的意思是前一陣子一連寄了不少錢，得攢一些在身邊。萬一老人家突然病倒，接到信馬上就能彙過去。

　　趙小杏支持他的做法，便将那十塊錢收起來，沒往娘家寄。

　　她嫁來這邊這麼長時間了，不可能跟娘家一點兒聯系都沒有，過年寄些錢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才說寄十塊錢回去。

　　誰知老媽子竟還這麼不依不饒！

　　倘若被她知道事實的真相，小杏多半得被她給罵死。

　　李瑛聽完兒子的解釋仍是不放心，強調：“反正不能讓她收錢，不然她偷偷花了，或者偷偷往娘家寄——你壓根都不知道！有一些傻男人整天将錢丢給媳婦管着，自己在外拼命賺錢，等到哪天家裡得花大錢辦事了，他讓媳婦把錢拿出來。誰知他媳婦啥都掏不出來！她自己花錢買漂亮衣服去了，還偷偷補貼娘家不少！那男的能咋樣？錢都打水漂了，還能撈回來不？能不？慘得很！”

　　顧異眼神微閃，暗自想起之前趙小杏偷偷瞞着自己彙過一次錢給她的大嫂，要不是他後來追問，她壓根不敢告訴自己。

　　如此一想，心裡頭暗自有些擔心。

　　小杏是一個耳根子極軟的人，隻要親人向她開口，她立刻就會心軟答應。

　　倘若是偶爾一兩次，那也就罷了。可她的娘家要錢要得那麼頻繁，小兩口因為這個沒少餓肚子，所以顧異不禁擔心起來。

　　李瑛見他遲疑猶豫着，趕忙打鐵趁熱。

　　“阿異呀，我是你媽，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媽能害你？啊？聽着，這一次你必須聽媽的。錢你自個存着攢着，不能都讓那山裡丫頭管着，知道不？”

　　顧異躊躇不已，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個媳婦開這個口。

　　一旁的顧玄自顧自走着，見他們的腳步慢下來，隻能停下等着。

　　“媽，您别管哥哥嫂嫂們太多事。走快點兒，這邊風大。”

　　李瑛連忙罷手：“阿玄，你還沒結婚你不知道。我這是為了你哥他們好，你知道不？錢可以不給我，但他們的錢必須自個好好收着。你大哥大嫂都能住上那麼寬敞的房子了，可你二哥還在租房子。不省着點兒，不攢着點兒，以後被房東不高興攆出來，那就得流落街頭。得趁現在麻利攢多一些錢，把他們的房子問題給解決了。”

　　顧玄聽着覺得有道理，低低“嗯”一聲，然後又不開口了。

　　李瑛繼續道：“老家那邊的房子多，可惜都不在渝城這邊，再多也沒用。人呐，跟鳥啊，狗啊一樣，都得有自己的一個窩。渝城這邊地方大，交通也方便。你二哥既然都在這邊上班了，這輩子就鐵定要在這邊紮根的。他要是連個房子都沒有，他還紮啥根呀？是吧？”

　　顧玄輕輕點頭，聽得有些累，自顧自往前走了。

　　李瑛隻好扭過頭，接着勸小兒子。

　　“阿異，你知不知道你大哥的錢都是自個攢着的？他說他的錢自己存着，你嫂子賺的錢自己拿着，各管各的。”

　　“……真的？”顧玄疑惑問：“大哥真這麼做了？不像啊！大哥他對大嫂向來都百依百順，大嫂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她不要你大哥的錢。”李瑛着重強調：“她自個親口說的，她自己賺錢自己花，沒去拿你大哥的錢。她自己能賺大錢，不屑要你大哥的工資。瞧，她娘家這邊闊綽得很，也犯不着她拿錢回來貼補。可你的媳婦呢？她可不一樣。賺得少，娘家也窮巴巴的，她不得巴巴盯着你的錢看，不然她自己也能賺錢，幹啥不學着你大嫂各管各的？”

　　顧異沉默了，心裡更是躊躇。

　　李瑛見兒子終于被說動了，繼續趁熱打鐵。

　　“你大哥說了，錢不要都整一塊兒，萬一哪天出事了，一個人即便掏不出來多少，還有另一個。你學學你大哥吧！那叫——叫‘以防萬一’！”

　　顧異輕輕點頭：“那行……過了年以後，我就跟小杏說，以後我們各自的工資各自攢起來。”

　　除了以防萬一外，還有另一個用處——數目會更清晰一些。

　　過去大半多年裡，他們陸續給山裡彙錢，時間長，次數多，都已經忘了具體多少錢。

　　另外，家裡的開銷也模模糊糊的，小杏數學不好，偶爾問她花在哪兒，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婚後打拼了快一年，就隻有小幾十塊錢攢在衣兜裡。

　　接下來要買房子，必須有一筆大錢。另外，如果懷上了孩子，小杏就沒法去工作，隻能留在家裡帶孩子。到時工資少了一份，還要養孩子，家裡的壓力可想而知。

　　為了兩個人的未來生活能安穩些，确實不能再這樣子迷迷糊糊過下去。

　　李瑛總算滿意下來，卻仍有些不放心。

　　“你媳婦沒啥主意，你得多盯着她點兒，省得錢胡亂花出去。你也不能隻顧着自己的工資，也得時不時盯緊她的。”

　　“知道了。”顧異答。

　　……

　　四點多的時候，陳星淩租的汽車來了。

　　衆人一一道别，随後上了車。

　　小虎子舍不得外公外婆和表哥表姐們，眼睛紅紅的。

　　陳星淩啞然失笑，解釋：“今天是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了。接下來是正月初一，然後就是初二。初二是我們這邊回娘家的日子，到時咱們一大早就會過來。你想想——頂多幾天而已？”

　　小虎子瞬間雙眼發亮，不過很快又難過起來。

　　“大禮叔叔說……我的大螃蟹死了。”

　　下午過去撈螃蟹的時候，本來早上還活着的大家夥已經死翹翹。小虎子的養蟹計劃也隻能無奈宣告失敗。

　　馬大禮輕撫小家夥的腦袋，微笑解釋：“那大螃蟹已經是老螃蟹，而且還受了傷。沒事，以後肯定還有更大的。”

　　陳三水舍不得乖孫難過，立刻做出保證。

　　“等大後天你來的時候，外公給你整一隻比盤子還要大的！”

　　陳星淩忍不住皺眉：“爸，别寵壞他了。這大冷天的，螃蟹可不好抓。”

　　“不不。”陳三水慈愛解釋：“我知道哪兒有大螃蟹。”

　　陳星淩揮手道别，半信半疑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