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魚水皆歡。

　　清早，神清氣爽的李龍起來的時候，發現更加神清氣爽的顧曉霞比他先一步起來，這時候正在廚房做早飯。

　　李龍簡單洗漱過後就去幫忙，看粥、鹹菜啥弄的差不多了，他便擺起了碗筷。這種小日子，李龍特别喜歡。

　　“這次去多久？”顧曉霞一邊把鹹菜盛出來一邊問道，“回來的時候直接回村，還是要在縣裡呆一呆？”

　　“不确定，可能三五天，也可能明天就過來，因為要先給姐夫那裡弄一些羊，呆會兒把他接上，買好糧食，送到山裡，收一些羊，讓姐夫先練着手，說不定下午就回來了。然後明天再進山，可能要在山裡弄些特産回來。最近這一段時間花錢比較快，得找補點回來。”

　　顧曉霞把炒好的鹹菜端着放到桌子上，看着李龍說道：

　　“山裡的事情我不懂，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按說的話，咱們家裡的錢其實夠用了。我知道你有大抱負，我也不攔你，但你在山裡打獵的時候一定要記住，你是成家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麼莽了。你得記住，這家裡還有人等着你回來呢。”

　　“嗯，我知道了。”李龍聽着顧曉霞吐露心聲，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其實碰到那些大家夥，我也慫着呢，我也害怕會被它們一爪子給我撓個血窟窿出來。”

　　“你知道就好了。”顧曉霞羞紅着臉，她沒想到晌晴白日李龍竟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有些害羞，急忙轉身去拾饅頭。

　　早餐吃完，李龍催着顧曉霞去上班，他簡單的收拾過後，給拖拉機加水，把油桶放在鬥子裡，然後發動着拖拉機開了出去。

　　鎖好大門的時候，看到郭警官帶着筆記本在派出所門口，他看到李龍後擺了擺手，李龍放慢了速度，郭警官指了指筆記本，李龍猜測應該是要開會，便也招招手，發動着開走了。

　　他去市場買糧食，剛好看到楊大姐和韓芳在賣粥，李龍把拖拉機開到跟前，楊大姐和韓芳也看到了李龍。

　　“韓芳還沒上學？”李龍有些意外的問。

　　“上了，她幫我把車子推過來，這就去學校了，離的不遠，我讓她直接去，她說和我一塊推過來也不費啥事。”

　　“嗯，好好學。”李龍笑笑，“我買些糧食去。”

　　“叔，你去那個攤子。”韓芳有些羨慕的看着李龍開拖拉機。現在的一塊錢上面印的就是女拖拉機手，曾經韓芳也有這樣的理想，不過她知道那隻是夢想。現在看李龍竟然開起了拖拉機，頓時心思又活起來。

　　“那邊便宜嗎？”

　　“嗯，不光便宜，米面還好。”韓芳在市場裡也算是個消息靈通人士，她小聲說道：

　　“叔，那人是從糧店倒來的，所以便宜。那邊的那個也是糧店倒來的，不過多數都是陳糧，賣得還不便宜。”

　　“行，我知道了。你快上學去吧，别遲到了。”

　　“叔，再見！”

　　李龍開着拖拉機去到了韓芳指的那個攤子，他下車看了看，發現這裡的糧食果然是要好一些，隻是數量有點少。

　　昨天沒看到，應該是這位早早就賣完了。

　　“老闆，就這些嗎？還有多的沒有？有的話我多要一些。”問了價格後，果然比昨天還便宜兩分錢，李龍便開了口。

　　“多要？要多少？”那個攤主看了看拖拉機，又看了看李龍，心裡應該是在評估着要不要做這一單生意。

　　“米面各樣咋也得兩百公斤吧。”李龍說道。

　　的确是筆大生意了，老闆盤算了一下，這生意做得。李龍說的真的話，就這一單能賺三十多塊錢，頂平時一個星期到十到的了！

　　“行，來，咱們把這些拉上，你跟我來。”攤主站起來，熱情的和李龍把攤位上目前有的兩袋米面裝上了拖拉機，然後他坐在頁子闆上，給李龍指路。

　　很快，李龍開着拖拉機來到了距離糧店不遠的一個小巷子口這裡。巷子有點窄，拖拉機開不進去，那老闆說道：

　　“你在這裡等着，我找人把糧給你扛出來。”

　　“好。”李龍也不擔心，他拖拉機上帶着槍呢。再說這是在縣城，這些人還不至于黑吃黑。總的來說，其實八三年瑪縣還是比較平靜的。

　　當然，相較于全國來說是這樣。

　　攤主利索的跳下拖拉機，快步往院子裡走去。

　　很快，他就帶着兩個人，一人扛着一袋米走了出來。

　　“我計數，你們兩個扛。這裡有三袋米兩袋面，再扛五袋米六袋面過來。”攤主給那兩個人說道。

　　兩個人都挺壯實，聽了攤主的話也不說話，悶頭轉身就進去了。

　　李龍猜測這應該也是過來打工的，或者農村來的，或者就是口裡來的，混口飯吃。

　　剛才攤主給李龍報的價格是一公斤面四毛二，一公斤米六毛五。

　　“你買的大氣，我也不能鑽錢眼裡，面給你四毛，這就是八十，米呢，我就不降了，雖然咱們縣裡産米，但相當一部分調到内地裡了，這留下的不多，我這裡還有包谷面，你要不要？”

　　“咋賣？”李龍想想應該也弄一些苞谷面，畢竟那山裡那麼多人呢。

　　“一公斤一毛二，你要多的話，就給你一毛。”

　　“來三百公斤的。”李龍聽着便宜，便直接開口。

　　“好哩。”攤主樂了，還真是個大主顧，他也忍不住誇起了自家的産品，“你放心，全都是去年搞的新糧，一點陳糧都沒有。”

　　“嗯，我是給朋友搞的，如果他們覺得好，那後面我還找你。你也看到了，我弄這些量不會少，而且主要是以細糧為主。”李龍給老闆遞了枝煙，老闆看了看是黃金葉，笑了笑沒抽，夾在了耳朵上。

　　李龍兜裡的煙是随機的，主要看李強想要什麼樣的煙盒，反正他也不抽，就各種都可以來一包。

　　一袋袋糧食扛過來，拖拉機的鬥子裡漸漸滿了起來。大米、面粉是二十五公斤一袋的，苞谷面則是五十公斤一袋的，七百公斤的東西裝上車後，這鬥子基本上就平了。

　　李龍付了錢，攤主手指上吐着唾沫點了兩遍後，對李龍豎起了大拇指：

　　“老闆大氣，以後有機會一定再照顧我生意啊！”

　　“沒問題。”李龍拿着搖把子要發動拖拉機，那老闆急忙說道：

　　“不用不用，我的人來！”

　　他指着讓那兩個人幫忙把拖拉機搖着，然後沖李龍擺了擺手。

　　李龍開着拖拉機冒着黑煙突突突的離開，留下了美滋滋的老闆，和兩個羨慕的扛工，他們是真的羨慕這能開拖拉機的人啊。

　　這可鐵牛啊！

　　李龍去把陳興邦接上後，兩個人又一起去了百貨大樓。

　　大包小包的提着磚茶、方糖、鹽等老三樣，又買了一些電池零食繩子塑料布等其他東西，零零總總的堆滿了拖拉機的後鬥子，陳興邦都有點擔心到時候進山裡那拖拉機上坡開不動了。

　　百貨大樓的人對李龍也熟悉了。有這麼一個人，動不動就過來買幾百塊錢的東西，在這個個人花三五塊錢都要計較半天的年代，怎麼可能不被人記得？

　　買電池的時候，那個小劉還在櫃台裡，燙起了頭發，對李龍也沒先前那麼熱情了，不過看向李龍的目光依然複雜。

　　李龍着急着買東西，也沒管那麼多，他腦海裡一直想着的是，今天要把東西送到山裡，而且最好能趕回來，把東西送到石城，再回到大院裡。

　　幹柴烈火是需要經常點一點的。

　　“你買這麼些東西，那不賠賬嘛。”幫着李龍把東西放好紮進的陳興邦還是有點不理解。

　　“賠賬？哈哈，不賠的。”李龍一邊發動拖拉機，一邊笑着說道，“咋能賠哩？他們早就把錢付過了。”

　　“付過了？”陳興邦還是有點不解。

　　“嗯，姐夫，我給你說過吧，我去年開始賺的第一筆錢，就是從山裡得來的鹿角。你知道那鹿角我賣了多少錢嗎？”

　　“我記得你說一公斤三塊多，好像賣了十幾還是二十幾塊錢？”陳興邦隐約記得這件事情。

　　“是啊，當時他們就收了我一塊磚茶，一包鹽，兩包方糖，加一塊沒有五塊錢。後來來給我送了幾塊玉，那一塊玉就賣好幾百！”李龍開着拖拉機，很平靜的說道，“那一塊玉啊，就頂這一車東西，他們是送給我的。”

　　這時候他已經不激動了，和哈裡木他們之間的賬早就算不清了，也沒必要算。他知道山裡需要什麼，就送來什麼，山裡人知道哪些東西能交給李龍去處理，他們就找到這些東西，留給李龍。

　　幾乎都是毫無保留的。

　　感覺東西差不多了，李龍發動拖拉機，又去了藥材公司，拿着證明把常用藥買了一大包，這才開着往山裡趕去。

　　拖拉機後面揚起了一團煙塵。在烏伊公路上還行，一拐向清水河的路，陳興邦就受不了了，他大聲的把李龍叫停，咳嗽的檢查了車鬥子裡的東西，發現用繩子紮的緊緊的沒問題，便坐上了前頁子闆。

　　後面沒辦法坐，全是灰。

　　李龍看着姐夫一臉的灰土，想着“灰頭土臉”那個詞的具象，笑着從座包後面拽出毛巾來遞給他，讓他擦一擦，然後繼續前進。

　　風吹過來，把陳興邦的發型吹成了大背頭，感覺有點難受，他掃了李龍一眼，大聲說道：

　　“小龍啊，趕明兒我也遞個你這樣的發型，這頭發長了也不好。”

　　李龍笑笑，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印記，自己這算是另類了。

　　風吹到臉上已經沒了寒意，這讓李龍想起那句詩“吹面不寒楊柳風”，路兩邊的紅柳已經長出了嫩芽，拖拉機一路向上，有點費勁，但還不算很吃力。

　　等過清水河的時候，不少大人小孩跑出來看，這年頭，拖拉機還真是稀罕物。

　　過了清水河，山路陡了起來，李龍換成三檔，“當當當”的繼續向前，等到了山口的時候，水箱已經開鍋了。

　　他把拖拉機停了下來，下車檢查了一下，發現水還有大半，油也還有大半箱，足夠了。

　　不過開下去到溪流邊上的時候，李龍停下來給拖拉機加了水，又把油桶裡的油給加了一半進去，确保随時有油。

　　拖拉機的隆隆聲打破了山裡的甯靜，時不時有鳥飛起來，其他的動物倒是少見，也許都藏在林子裡，聽到動靜就已經竄沒影了。經常打獵的李龍知道，這些家夥的聽覺還是很厲害的，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驚着了。

　　拖拉機到哈裡木他們的冬窩子的時候，李龍發現哈裡木和妻子已經等在路邊了，不光有他們，還有玉山江和其他幾個小夥子。

　　李龍有些驚訝，他還發現，從路邊去哈裡木冬窩子的大坑被填了起來，中間隻留下來一點點淺坑供水流過。

　　拖拉機完全可以開過去。

　　李龍刹住了拖拉機，下車後，哈裡木快步過來，伸出手來和李龍握了握：

　　“好的呢嘛，李龍？”

　　“好的好的。”李龍笑着一一和他們握手打招呼，然後把陳興邦介紹給他們，最後才知道：

　　“你們怎麼知道我要過來？”

　　“昨天我去牧業隊了。”玉山江笑着說道，“你剛走我就到了，我還騎着馬追了你一會兒，可惜沒追上。你這個拖拉機，太快了嘛。我回來就給哈裡木說了，我們猜今天你肯定會過來，所以早早就把這裡填好了。”

　　李龍笑了，原來是這樣啊。

　　“好了，先不說了，我把拖拉機開過去，咱們先把東西卸下來。”李龍說道，“我就不一定送過去了，東西你們自己分一分吧。”

　　“好好。”哈裡木連連點頭。

　　拖拉機開到冬窩子，熄火後，所有一起上手，很快就把拖拉機裡的東西卸了下來。

　　“今天我就讓人過來，把這些東西分了。”哈裡木說道：“李龍，你有空的話還得弄些糧食過來，這些我們這幾家夠了，還有些人家也要。”

　　“行，今天我回去，明後天再弄些米面過來。”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的。

　　如果隻是目前這幾家，這些糧食肯定夠了。但去年來看，這一個部落至少十二十幾戶牧民，剔除一些有自己渠道的不需要從李龍這裡拿糧食，其他人需要的話，怎麼說也得要再來一兩車糧食。

　　“嗯，一車就夠了。其實從去年你一直往這邊運糧食，我們還有一些存糧。”哈裡木說道，“來來來，進屋喝奶茶。”

　　“先把藥标記一下。”李龍說道，“每盒上都寫好，免得到時需要吃藥的時候，找不到。”

　　李龍還記得哈裡木說納森的事情，他們轉場進了深山，那裡啥也沒有，真要病了就得靠這些常用藥了，這可是大事。

　　“對對對，”玉山江也深知藥的重要，他附和着。

　　李龍把帶來的鉛筆遞給哈裡木，讓他來寫。

　　這一切做完後，一夥人才進了冬窩子，不過進去後又出來了。裡面有點陰，而且坐不下這麼多人，還不如在外面舒服。

　　哈裡木的妻子沖着奶茶，沖一碗哈裡木就端一碗出來，最先是李龍，然後是陳興邦。

　　陳興邦端着奶茶的時候，已經感受到了李龍在這裡的地位，感覺就和哈裡木他們沒什麼區别，就是自己人那種。

　　奶茶喝完，幾個小夥子開始往車裡裝着鹿角、玉石等東西。

　　李龍急忙說道：

　　“哈裡木，我這次過來還有件事情要和你們商量。”

　　“你說。”哈裡木和玉山江都看向李龍。

　　“我姐夫，他想買一些你們的羊，去石城那邊宰着賣，你這裡的羊能不能賣給他一些？”

　　“行啊。”哈裡木一口就答應下來，“要多少？”

　　“先來十頭吧。”陳興邦有點摸不準，雖然知道如果自己錢不夠，李龍會幫自己湊，但他是有自尊的，已經受了李龍那麼多的好處，這時候最好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嗯，好，你們今天要走的話，現在我就給你抓，然後捆好。不過你拉回去後得盡快給羊松綁，不然腿子會壞掉了。對了，你如果不一起宰的話，我再給你裝兩捆草，能吃一段時間。”

　　想的真周道。

　　陳興邦心想，要都這麼做生意，那還愁什麼呢？

　　哈裡木就像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後，然後又給李龍說道：

　　“他們給你抓了兩頭小鹿，還有一個小狍鹿子，都在羊圈裡，這一趟你一起拉回去吧？”

　　“好啊。”李龍挺開心，“走，去看看，多大了？”

　　“七八公斤吧，還小，不過能自己吃草了。”哈裡木說道。

　　陳興邦拉了拉李龍，小聲說道：

　　“那羊的價錢？”

　　李龍就問哈裡木：

　　“一隻羊多少錢？”

　　“現在過來收羊的，活稱一隻按一公斤一塊一，你嘛，一隻給十五塊就行了。”哈裡木說道。

　　“好。”比陳興邦想的便宜不少。他也相信，這個哈裡木不可能隻給他稱小羊的。

　　況且這第一次隻是探路，十隻羊，如果都是十五公斤左右的羊，他相信加上羊皮羊下水之類的，他能賣到二十塊以上。

　　這就行了！

　　隻是聽李龍說這些人後面要轉場，那後續的羊怎麼搞，還得好好想想。

　　李龍沒管那麼多，如果事事都要他來教，不如他來賺這個錢好了。

　　PS:不好意思，忘記發了，都睡下了才想起來，趕緊爬起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