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超過了那些人，來到了縣城。

　　李青俠突然說了一句：

　　“你說那些人好好賺錢不行嗎？那山裡好東西恁多，随便挖挖就掙不少錢……咋就非要偷雞摸狗殺人越貨哩？”

　　“因為那錢好掙，因為分贓不均，因為人性都是貪的，填不滿。填不滿，有些人就努力掙錢，有些人就想歪門邪道……”

　　李龍也隻是有感而發，說完突然笑了：

　　“老爹，你年輕時候做買賣就沒碰到過？”

　　“那時候……碰到過，不過也沒弄出人命的，人家拿槍抵着你，那種撅把子、單打一的槍，伱不得乖乖把錢掏了……不過也看人，離我五步，那我就不怕了，那玩意兒遠了打不準……咱老爺們長這麼大個也不是玩的……”

　　李龍就這麼聽着老爹在那裡吹牛，趕着馬車先去了收購站。

　　收購站陳紅軍正在外面樹蔭下面和同事聊天，看到李龍趕着馬車過來，笑着走前兩步問道：

　　“喲，小李同志，這是從山裡回來？帶什麼好東西了？”

　　“在山裡的房子被人給偷了，正好讓我抓個現行。他把我屋子裡那些東西都給糟蹋了，我拿了他們一些東西抵賬。”李龍把話說的明明白白，“鹿角、貝母和黨參，不過這黨參可能不太行，就不賣了，主要是鹿角和這裡應該是貝母吧。”

　　解釋完後，他又給陳紅軍介紹道：

　　“陳同志，這是我老爹，前段時間從内地過來的。”

　　“喲，李叔你好！看李叔這身體挺好啊！”

　　“哈哈，還行。”李青俠對李龍的人脈已經有點适應了，笑着應了一聲，不多說話，怕露怯。

　　“那小李同志，你把東西拿到裡面，咱們看看。”

　　“好。”李龍把馬拴在路邊的樹上，然後把後面的麻袋卸下來，拖着進了收購站。

　　李青俠猶豫了一下，沒跟進來，他害怕車子有啥閃失。

　　“老爹，你進來啊，還有你的兩隻鹿角哩。”李龍在門口招呼一聲。

　　“你看着就行。”李青俠擺擺手。

　　“沒事，門開着，有啥事一眼就能看着。”李龍笑着說，“這大白天的，不會有事。”

　　李青俠這才進了屋。

　　陳紅軍已經在那裡看鹿角了。

　　“這一對鹿角不錯……”他看的是李龍從那兩個人那裡順回來的鹿角，“今年新脫落的，個頭大，質量也好，現在的價格不錯，一公斤我給你按六塊算，這兩個我稱一下……十二公斤一，七十二塊六毛。”

　　李龍倒沒覺得啥，李青俠聽着吓了一跳！

　　這兩根跟柴火一樣的東西，就七十多塊錢！

　　一個工人兩個月工資！

　　這山裡東西也太趁錢了吧？

　　“這一根角大，品質上差一點兒，如果是一對就好了。現在這鹿角不僅能熬膠，有些人還喜歡拿回去放屋子裡擺着當裝飾……”陳紅軍一看一邊給李龍解釋，“一公斤按五塊五算……這枝個頭不小，九公斤八，那就是五十三塊九毛錢，兩個合一起一共是一百二十六塊錢。再看這兩個……”

　　他又去拿李青俠撿的那兩枝。

　　“這兩枝是陳角，應該是去年或前年脫落的，角質不怎麼好了，給你按四塊五算怎麼樣？”

　　李龍扭頭看李青俠。

　　“行，行哩！”李青俠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那稱一下，這一對角……七公斤九，三十五塊五毛五，嗯，是這個價。”

　　李青俠也很開心，雖然不如李龍的那角貴，但這也是一個工人一個月工資啊！

　　自己随手在山裡撿點玩意兒，就能弄這麼多錢？

　　李龍心想呆會兒還是給老爺子科普一下吧，免得異想天開了。

　　“這貝母……”

　　“這貝母還是倒開看一看。”李龍看陳紅軍去看貝母，便說道，“我從他們地窩子裡拿來的，也沒打開看，你還是仔細檢查一下。”

　　“好，”陳紅軍找來一個筐子，把貝母倒了進去，扒拉了一下，說道：“這貝母有點髒啊——咦，怎麼還有個蘑菇？羊肚菌？這玩意兒也有啊……”

　　“你們收這羊肚菌？”李龍看陳紅軍從那貝母堆裡撿出幾片葉子，又挑出一個不大的幹羊肚菌來，便問道：“我看山裡有。”

　　“收，就是不貴，一公斤幹貨也就二三十塊吧。”

　　“那也不便宜啊。”李青俠忍不住說道，“這玩意兒……也這麼貴？”

　　“老叔，這可是名貴菌種，”陳紅軍笑着解釋，“你兒子應該知道，這玩意兒在山裡就長那麼一兩個月，過了季就沒了……而且幹貨很難曬，七八公斤鮮貨才曬一公斤幹貨。”

　　“怪不得這麼貴哩……”

　　“今年就不撿了。”李龍說道，“山裡能撿一點兒，自己家裡吃。等明年再說，對了陳同志，那黑虎掌菌你們收嗎？”

　　“收啊。”陳紅軍點頭說，“不過那個還沒長出來吧？”

　　“應該快了。”李龍點頭，“那個怎麼收？”

　　“幹貨二十左右，品質好了價格能高一些。”

　　“那等過段時間我要在山裡好好呆一段時間了。”

　　“嗯，這個是可以的。那個一長就一大片，而且不像這羊肚菌這麼小，還不好出貨。”

　　李龍點點頭。

　　最後這些貝母按一公斤三十六收了，主要是不除雜質，含在裡面了。

　　合下來李龍這批貨收入接近三百，李青俠雖然隻有三十多塊，但也樂呵呵的。

　　出了收購站，李龍帶着李青俠去大肉食堂買了幾個包子，兩個人邊吃邊往回走。

　　“小龍啊，你說的那個黑虎掌菌是啥玩意兒？”

　　“一種蘑菇。”李龍比劃了一下，“比巴掌大，上面的紋是黑條條，遠看跟老虎爪子一樣……對了，普通的蘑菇下面不是一條一條的嘛，它那個是毛茸茸的，比較特别。”

　　“那個好找不？”“好找，一個大的就能有半公斤，找到地方了，一找就是一大片。”李龍上一世進山玩的時候采過，當時還不知道啥蘑菇，也是别人科普的，後來就在短視頻上看到過了。

　　“那等這活幹完，咱在山裡撿這蘑菇呗，”李青俠笑着說，“那多掙錢。”

　　“行哩。”李龍肯定是沒意見的，到時在山裡呆着，正好也看一看木屋，和哈裡木他們的冬窩子，免得再被人破壞。

　　李龍是直接把車趕到了隊長家裡。

　　許成軍沒在家，馬紅梅一看李龍拉來一車杆子，急忙跑出去喊許成軍，她知道這兩天許成軍也一直在擔心這個杆子問題。

　　許成軍是跑着回來了，看着一車杆子，大口喘着氣，然後笑了，他問李龍：

　　“這杆子……不錯，你們這效率挺高啊！”

　　“那隊上掃把紮的怎麼樣？”李龍也反問了一句，“紮了有多少了？芨芨夠不夠？質量能過關吧？”

　　“這個你放心！”許成軍嗓音響亮，“你們走當天，我就叫人又做了十幾個栽樁（紮掃把的工具），隊裡所有家戶人都派去割芨芨了，現在芨芨也差不多能用了……當然，你家沒去，你家也不缺這個是吧。對了，我讓會計買了幾十公斤粗鐵絲，讓老顧，顧博遠分給各家，那鐵環子找不到那麼多，鐵絲也行哩。”

　　“那大掃把的質量得保證啊。”李龍知道許成軍故意把顧博遠點出來，是讓他明白自己明白，笑着點眯頭，然後又說道，“掃把外面……”

　　“放心，紅柳條子肯定是要編一圈的。”許成軍不等李龍說完就把話頭接過來，“我還想着以後年年接這活哩，這事不敢馬虎。”

　　“那行。這一車是六百根杆子，過兩天再往下拉，我們先卸下來……”

　　“不用不用，你等等，馬上來人……來了。”許成軍現在對李龍客氣的很。能給隊裡拉來大活，掙大錢的活的，他肯定要客氣！

　　從外面匆匆走過來五六個人棒小夥子，他們笑着和李龍、李青俠打招呼，然後不等吩咐就開始卸杆子。

　　一車杆子卸完，許成軍又悄聲問李龍：

　　“小龍，這杆子分配……”

　　“那就是你的事了。”李龍笑着說，“我隻管砍杆子，和最後驗收。”

　　“行哩行哩。”李龍不管那麼多事情，許成軍就很高興，“那你們中午吃了沒有……”

　　“在縣裡吃過了。現在回去休息一下，我們還得趕緊到山裡去。”

　　“那就不留你們了，杆子數量我記下了，到時一起算？”

　　“那當然一起算了。”李龍說着和李青俠一起回了家。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李龍和李青俠回到家的時候，杜春芳正在棚子下面剁甜菜葉子。

　　“喲，回來了？”聽到馬車聲響，杜春芳擡起頭來，看着李青俠和李龍回來，急忙站起來，擦了擦手說道：

　　“累了吧？我給你們倒水……”

　　“老娘，你别動，我們自己來。”李龍把馬車拴好說道，“呆一會兒就得走。”

　　“咋這麼急哩？”杜春芳問，“不能吃了晚飯，明天再走？”

　　“那掙錢的活能不急？”李青俠說道，“整個村都等着這杆子紮掃把哩，咱哪還能等？”

　　說着他掏出一把票子，數出二十遞給杜春芳：

　　“給你，拿着。我在山裡撿到鹿角了，要不是小龍提醒，我還不知道這也能賣錢哩……這錢還真好掙！”

　　“老爹，山裡撿鹿角可沒那麼容易。”李龍插了一句，“你運氣好，後面可就不容易了。你想想那兩個讓我打的，在山裡那麼長時間，也就撿到那三根。”

　　“也是。”李青俠笑笑，“反正能撿着就是意外之财，撿不着，砍杆子不也掙錢嘛。對了，小龍可厲害了，這次過去就打着個黃羊，我們還帶回來一些燷的肉。”

　　杜春芳笑了，兒子就是厲害！

　　梁月梅去地裡拔草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李龍他們喝了水，休息了一下，又給馬喂了一些料，便趕着馬車往山裡趕去。

　　等回到山裡，太陽已經在西山頂上了，李龍看到木屋的旁邊堆着兩捆杆了，這應該是中午李建國和陶大強背回來的杆子。

　　“老爹，你在屋子這裡休息一會，我去砍些杆子。”

　　“行，那你去吧。”李青俠知道兒子是心疼自己，便也不多說。畢竟這裡自己沒兒子熟悉，真要碰到狼啥的，還真不好說哩。

　　李龍就近找了個溝，溝裡沒柳樹，他直接去坡上的林子裡，開始砍那些大樹的枝杈子。這樣的枝杈子也長的夠粗，當掃把把子是沒問題的。

　　等到天黑，李龍砍了十幾根杆子，扛着回到木屋。

　　李建國已經回來，陶大強正在遠處扛着杆子往回走。

　　“大強真能下苦。”李建國看着陶大強的人影說道，“一天砍一百多根杆子，手上磨出血泡，也不吭聲。”

　　“就是能下苦。”李青俠正在竈台邊上加火，他熬米湯，鹵的肝子、肚子啥的切了一盤在木頭桌子上，李建國不時揮打着企圖爬過來的蒼蠅，李青俠繼續說道：“這娃是肯幹活的。”

　　陶大強不知道大家對他的評價，背着杆子過來，放下後去泉水邊洗了洗，然後過來看有啥能幫忙的沒。

　　接下來兩天，李龍老老實實的去砍杆子，四個人一起發力，砍了有近一千根。晚上李龍說道：

　　“明天早上早起，我去看看有沒有野豬，能打的話，打着，一些留着吃，一些帶回家裡去。”

　　“那我也去！”李青俠這兩天是真沒撿到鹿角，有些失望，便說道：“那小口徑槍我能使不？”

　　李建國聽了，笑着問：

　　“老爹，那槍你能打準不？”

　　“那……不能。”

　　“那你還别使了。”李建國說，“我和大強兩個都受過民兵訓練，使使還行，你又打不準，那不浪費嘛。”

　　“好吧。”李青俠知道是這個道理，也不堅持用槍了，“不過我還是要跟過去。”

　　“那咱四個都去。”李建國說，“能打着就打——打不着那就當起來鍛煉身體了。”

　　李龍哭笑不得，這早起兩三個小時鍛煉身體？敢情你們幹活不累是吧？

　　不過他也想看看自己先前看的那個地方，野豬還在不在。

　　真在的話，打打獵，也當是調節一下緊張的生活節奏了。

　　第二天一早，四個人都爬了起來，帶着裝備出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