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瑪縣并不算皮子的特産區，收購站在這裡收皮子也基本上就是零零星星的。

　　南山的牧民的羊皮主要是交給牧業隊賣給皮革廠，這也是為什麼哈裡木他們宰了羊，羊肉羊頭羊蹄子都交給了李龍，獨獨把羊皮給留下來了。

　　就是因為牧業隊對皮子也是有任務要求的。

　　收購能收到這麼大批的皮子，還是狼皮，自然很高興。前面不停的收兔子皮，把這些收購員都收煩掉了。

　　雖然兔子皮需求也大，但沒有狼皮、狐狸皮利潤大啊。

　　李龍便又回去，把除了那張狼王之外的其他狼皮都拿了回來。

　　狼王皮他打算自己鞣制一下，然後給老爹老娘弄個狼皮褥子。

　　這兩回皮子賣下來，拿到手一千塊錢多點兒。

　　這一趟到山裡收羊，羊肉基本上是沒咋賺，但這狼皮狼肉賺了不少。

　　把剩下的狼肉賣掉，再加上羊下水，兩千多點，挺不錯了。

　　賣完狼皮，李龍問了一嘴陳紅軍，那收購員也沒想到李龍還認識老陳，說他去州裡開會了。

　　李龍想着這陳紅軍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回不來，那也不用管那麼多了。

　　回到大院子，把錢收後，李龍便去把一間閑置的廂房收拾出來，準備在這裡燎羊頭。

　　羊頭要賣一些，但自己家裡也要弄一些吃。

　　他去搬了一個爐子過來，在廂房裡架起來。這廂房久不住人，爐子以前也沒燒過，雖然留有煙道，但裡面也不知道有了多少灰。

　　李龍架爐子之前把煙道掏了掏，這大冷天燒起來得返一會兒煙，他便從廂房裡出來，把房門大開着，散煙。

　　爐子一般初冬就架起來，那時候外面不是很冷，架爐子煙氣往上散。

　　天熱了再架爐子，那煙一開始就不容易往上散，會在屋子裡冒。

　　得等爐子燒旺了後，煙才會上去。當然前提是保證煙囪通暢。

　　架着爐子後，李龍便又出了門，他要去買些東西。

　　目前記錄上本需要一個新的硬皮筆記本，一支好點兒的鉛筆，一個噴煙。汽油家裡有，就不需要再買了。

　　騎上自行車去轉了一圈，東西買回來後李龍直後悔，早知道開吉普車了，騎自行車也冷啊。

　　主要是臉冷。

　　大意了。

　　回來的時候發現大院子門開着，楊大姐和韓芳已經回來了。

　　看李龍買了東西，韓芳就急忙過來幫忙，李龍讓她搬着把噴燈取下來放在那個架着爐子開着門的房間。

　　“他叔，那屋裡架爐子幹啥？還有人住嗎？”楊大姐有些疑惑，在廚房那裡問着。

　　“沒有，我是打算燎羊頭燒羊蹄子，在其他屋裡不方便。”李龍解釋着。

　　行吧，楊大姐心想，這就是有房任性啊。換其他人家，就在外面架個爐子燒就行了，也就半天功夫，能冷到哪裡去？

　　不過想想李龍也沒錯，這幾十間屋子，真正用的有多少間？許多都閑着，用也就用了。誰讓外面這麼冷呢？

　　韓芳完後就去屋子裡寫作業了，李龍把筆記本放到正房那邊，自己拿着噴燈去加汽油。

　　許多第一次用噴燈的還是挺謹慎的，李龍不用，用過多次，到後來是直接拿煤氣罐帶着噴頭去燒，聽着聲音看着火是挺吓人，其實操作好了，很安全。

　　加了汽油，又加了壓，李龍拿來五個羊頭，一堆羊蹄子，也沒細數，就放在外面地面上。

　　韓芳就把腦袋湊在門口看着。

　　李龍拿根葦子去爐子裡引了火，然後點着了噴燈，開始對着那些羊頭羊蹄子燒着。

　　院子裡頓時就彌漫着一股子焦糊味兒。

　　沒有風，這味兒能在院子裡停留很久。

　　李龍也沒管這麼多，這時候的人哪有那麼矯情——哦，不知道顧曉霞懷孕之後，會不會反感這個味道？

　　他想想，喊了一聲：

　　“小芳！”

　　韓芳立刻從屋裡跑了出來。

　　“叔，啥事兒？”

　　“去把大門打開，散散味兒，不然呆會兒你顧姨回來可能不舒服。”

　　“嘿，叔，你對俺顧姨真好！”韓芳這時候評價男女關系就是一個好不好，不像後世小學生，那一個個成雙成對的，講究可多。

　　韓芳把大門打開，一股子冷風吹進來，裡面的焦糊氣頓時就消散不少。

　　李龍便也安心的燒着羊頭，不時還要把羊頭羊蹄子調整一下方向。

　　“叔，那羊頭都燒糊掉了，咋吃啊？”韓芳頭一次看到這樣燒羊頭，不太懂，看着已經被燒的黑糊糊的羊頭，有些發愁。

　　她以為李龍搞壞了。

　　“沒事，一會刮一下，那羊頭就好了。”李龍繼續燒，又燒了一會兒，停下來，去把那個新架了爐子上座上鍋，裡面盛上水。

　　呆會兒要在這裡刮羊頭，需要熱水清洗。

　　反正是個麻煩活兒。

　　燒羊頭不是一次性能燒好的。燒完，把焦掉的毛皮刮掉，看看哪裡還有沒燒幹淨的，然後繼續。

　　如此兩三次，燒的差不多了，然後就刮洗。

　　如果是豬頭的話，還要拿鐵勾子把鼻孔裡也燒幹淨，然後才去洗。

　　這時候吃肉不容易，所以大家燒起來也會比較小心一些，像李龍這樣大粗大放的燒，完全不顧多燒掉幾層可吃的皮，一般人家是不會的。

　　李龍正在清洗的時候，顧曉霞和顧博遠兩個前後腳的進了院子。

　　“大門咋開着？來客了嗎？”顧博遠進院子就問道。

　　“我叔燒羊頭哩，”韓芳跑出來解釋着，“說燒羊頭的味道會把俺姨熏着，所以就把大門開了。”

　　“嘿，還怪細心。”顧博遠笑了笑，背着手過來看李龍燒羊頭。

　　其實已經燒完了，正把羊頭和羊蹄子泡在一個大盆裡，李龍正用一把刀在那裡使勁的刮着燒焦的皮。

　　李龍的力氣很大，不過清理羊頭這件事情不是力氣大就能解決的。有些細小的時候，就得很有耐心。

　　羊頭刮完後還要把它們放到鍋裡煮，并不是一次煮熟，而是熟開之後，要把下颚掰下來，去清洗舌頭和嘴裡的東西。

　　有些人洗到這一部分就結束了，剩下的就直接煮熟，等吃的時候再去清理。

　　李龍不會這樣。羊鼻子裡有根脆骨，許多人喜歡吃這個，但所有動物的鼻子裡都挺髒，這裡也是要好好清理的，還有就是耳朵裡面，好吧，采耳的人都應該清楚。

　　李龍這邊正在洗刷，那邊楊大姐已經叫着開飯了。

　　顧曉霞果然對這個味道不太喜歡，因此李龍洗羊頭的那個屋子她幹脆就沒進。

　　吃飯前李龍把爐子裡又加了些煤，打算等吃完飯，把羊頭羊蹄子弄差不多，就放鍋裡煮一波。

　　吃過飯，顧曉霞去上班後，李龍繼續整治這個羊頭和羊蹄子，等全部整治幹淨，搞完再放鍋裡煮的時候，太陽已經貼近地平線了。

　　五個羊頭帶二十個羊蹄子，一鍋煮不下，旁邊放着大筐先存着。

　　李龍挺有成就感，但讓他再燒的話，他肯定是不會再做了。

　　用句本地某些人說話，幹的稀嗨嗨的了，不想再幹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顧博遠又去了看了一回李龍搞完的羊頭羊蹄子，他稱贊着：

　　“不錯啊，搞得很幹淨嘛，呆會兒我提一個回去，有空了拿來下酒。”

　　“行，一個羊頭配四個蹄子，看你是打算涼拌着吃還是胡辣着炒上。”李龍找了個盆把羊頭羊蹄子撈了裝上放在一邊，等顧博遠走的時候方便帶上。

　　顧博遠很滿意李龍的态度。

　　“明天我和曉霞打算回隊上一趟，你回不回？”李龍問道。

　　“先不回了，我打算再幹一個星期，然後就回去了，在隊裡過年。”顧博遠說道。

　　“那行，明天回去，我和曉霞把你那個院子收拾一下。”李龍說道。

　　“嘿，行。”顧博遠突然覺得，有了這個女婿，自己的日子，或者說生活質量真的是在蒸蒸日上啊。

　　李龍又給楊大姐說了一下，明天中午，可能包括下午都不用做他和顧曉霞的飯了。

　　楊大姐知道李龍和顧曉霞要去隊上，點點頭應了下來。

　　李龍打算帶回去兩個羊頭帶配的蹄子，也算把自己的手藝給老爹老娘孝敬一下，至于剩下的那些，他打算一起拉上拿回去，讓老爹和大哥慢慢整治去。

　　大哥比自己有耐心，隊裡估計也有人喜歡擺弄這玩意兒。

　　第二天起來，李龍去把玻璃房裡的爐子架着，摘了不少的小青菜，芹菜也摘了一些，裝包裡免得凍着。

　　再把昨天裝好的羊頭羊蹄子放進吉普車，熟的和生的分開，反正後備箱大，好裝。

　　李龍這邊弄好，吃過早飯，便和顧曉霞一起往隊裡開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往縣裡來的的人。這條縣城往北的路通往三個公社，也就是現在的三個鄉。現在三個鄉四五十個村的人，大多在年前都會找時間趕着去縣裡一趟。

　　要麼是賣點東西攢點過年的錢，要麼是已經有了錢，打算弄點年貨。

　　李龍他們的吉普車開過來的時候，無論馬車驢車還是拖拉機或者爬犁子，都紛紛避開到路邊。

　　搞得李龍還有點不好意思。

　　吉普車快到李家大院的時候，李強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路上打老牛，看到吉普車立刻大聲叫了起來：

　　“我叔回來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說完沖吉普車招招手，扭頭就往大院子跑，跑出去兩步又折回來，把地上他的老牛撿起來，繼續跑。

　　孩子們都避開到兩邊，等着吉普車過去。

　　吉普車過去後，他們又歡叫着追了上去，李龍也不敢開快，害怕傷着孩子。

　　等吉普車開到李家院子的時候，梁月梅和杜春芳已經出來了，李娟和李強早早就到了大門口。

　　李龍和顧曉霞下了吉普車，梁月梅急忙讓顧曉霞進屋。這時候顧曉霞已經有點顯懷了，行動略微顯的有點遲緩，杜春芳看着就樂。

　　李龍把煮好的羊頭羊蹄子拿下來，邊往廚房裡提邊問道：

　　“老爹和我大哥哩？”

　　“去小海子了，這兩天魚多，他們去的勤。”杜春芳說道，“一大早就去了。”

　　還挺勤快啊。

　　李龍把羊頭羊蹄子放好後，又把那些沒處理的羊頭羊蹄子給搬下來，往閑房子送。

　　杜春芳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問道：

　　“弄這麼些這個幹啥啊？”

　　“前幾天進山宰羊給石城糖廠，這是剩下的。咱家能吃就吃，吃不了過兩天就去石城賣了。”

　　“賣了好賣了好，哪能吃完這些。”杜春芳雖然手裡不握錢，但家裡掙的錢越多她覺得越好。

　　把吉普車裡清幹淨，李龍看顧曉霞正在和梁月梅聊天，就問道：

　　“曉霞，要不要去小海子看看他們掏魚的？”

　　“讓她去那幹啥？怪冷的。”梁月梅不想讓顧曉霞過去。

　　“我想去看看，一直在縣城，好久都沒到隊裡好好轉轉了。”顧曉霞笑着說道，“大嫂，沒事，我穿的厚着哩，你就讓我去吧……”

　　好吧，都快當媽的人撒起嬌來，梁月梅也擋不住，誰讓她當年把這個小叔子媳婦當女兒照顧呢？

　　“去吧去吧，到時回來吃飯，小龍你看着點，别讓曉霞摔着了，那冰上滑，還有鞋裡别灌了雪……”

　　比杜春芳還啰嗦，杜春芳就一句話也不說，就看着笑。

　　這一家多樂和!

　　李龍給顧曉霞把圍巾圍好，讓她把手套戴好，然後找出了家裡的爬犁子，把繩子拴上，準備拉着她去小海子。

　　李娟和李強一看也要去，梁月梅沒辦法，一揮手，都去吧。她得想辦法做飯了。

　　李龍拿回來的羊頭倒是不錯的食材，就它了。

　　李家的爬犁不止一個，李建國他們去掏魚帶了一個，李龍這個時間長沒用，但上面挺幹淨的。

　　鋪上兩層麻袋，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坐上去，李龍便拉着往小海子而去。

　　不到一公裡的路，全是壓瓷實的雪，爬犁子拉起來一點也不費力。

　　等把爬犁子拉到小海子北壩的時候，顧曉霞和李娟、李強都下來了。這坡有點高，不好往上拉。

　　李龍拉着空爬犁子上了壩頂，往下看的時候，看着三三兩兩的人，在七個點位掏魚。

　　老爹和大哥兩個依然在最東南那邊。距離他們最近的是三個人，陶大勇，陶大強，還有一個小夥子。

　　李龍隐約記得這是楊勇，楊蘋蘋的弟弟。

　　距離北壩最近的是梁家三兄弟，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三兄弟掏了三個冰窟窿，看冰窟窿邊上，他們掏的魚還不少。

　　李龍扶着顧曉霞下了坡，然後再拉着爬犁往前走，顧曉霞到梁家三兄弟跟前跟他們打招呼，三兄弟都有點拘謹。

　　顯然，顧曉霞成了國家幹部，這一段時間沒怎麼在隊裡露面，大家已經不再把她和以前的那個黃毛丫頭聯系在一起了。

　　無論氣質談吐還是身份地位，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曉霞也知道是這樣，打過招呼後便往李建國他們那邊走去。

　　冰面上李娟和李強兩個孩子在那裡大呼小叫着，最開心的是他們。

　　畢竟看着那麼多撈出來的魚，誰能不興奮呢？

　　顧曉霞還是很有禮貌，離的近的主動打着招呼，離的略微遠點兒的就喊一聲，再遠的就不說了也沒必要。

　　保持一定的距離，保持一定的親和就行了。

　　一點也不理，人家說你得勢就不認人了，會罵。太親民了也不好，人家會覺得你沒地位。

　　好吧，也挺麻煩的。

　　“老爹，大哥，今天不錯啊。”李龍看着冰窟窿那裡，五六條鯉魚、草魚和五道黑笑着說道。

　　“還行吧。”李建國沖顧曉霞笑笑，然後說道，“這幾天都行。太冷了，冰厚，魚透不過氣，就往這裡來。你咋把曉霞帶過來了，這冰地裡這麼冷……”

　　“我過來看看熱鬧。”顧曉霞笑着說，“我都沒咋看過砸冰窟窿撈魚哩……”

　　行吧，既然顧曉霞發話了，李建國也不好再說李龍，隻是讓他們看看就盡快回去。

　　李建國他們還要在這裡撈兩三個小時，顧曉霞肯定不能在這裡呆這麼久。

　　李龍他們回去的時候順便把那些魚也帶了回去，等回去後，李龍讓顧曉霞在大哥家裡呆着，他要去顧博遠的院子清雪。

　　既然當了人家女婿，那就真得盡半個兒的義務。

　　好在他力氣大，而且搞出來動靜後，就有村裡的年輕人過來幫忙，很快就把院子裡的雪清幹淨了。

　　屋子裡爐子好些天沒架，李龍也弄了些柴火炭把爐子架着熏一熏煙道。屋子裡長時間不架爐子，潮氣很大，他打算晚上回去前再來架一爐子火。

　　後面給陶大強說一聲，每天過來架一爐子火，這樣三兩天屋子裡的潮氣就烤散了。

　　陶大強家離這裡近一些，方便。

　　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到，不然顧博遠這個半老頭子回來，屋裡是潮的，住幾天不得病才怪。

　　畢竟他的身體是不如李建國這些人的。

　　把這裡弄好後，李龍又看了看屋子裡，收拾的整齊，也沒落什麼灰，便沒再打掃，出來鎖了門就回了大院子。

　　等到了大院，這邊也打算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