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想了想，說道：

　　“錢主任，我還真有一張虎皮……不過不是我的，有我一部份……”

　　“真的？”錢主任眼睛一下子亮了，車子突然閃了一下，錢主任扭頭喝斥了小司一句：

　　“小司，把車開穩點兒！”

　　小司嗯了一聲，有些羞愧，自己還是定力不夠啊。

　　李向前也是瞪大了眼睛問李龍：

　　“真的？小李你真有張虎皮？”

　　李龍點點頭，說道：

　　“就是冬天我去參加冬宰的時候，牧民朋友給我的，股長你也知道，我和他們關系好，經常給他們送一些補給，這東西就是他們送給我。我就想着如果能賣掉，再給他們添些東西。”

　　“賣給我！”錢主任立刻說道，他甚至伸手抓住了李龍的胳膊：

　　“小李，咱們說話算數！你看你是要錢，還是要這輛吉普車？要車的話，這輛車挂靠在我們州社，車就可以留給你！要錢的話……一萬五，怎麼樣？”

　　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錢主任也是咬着牙的。他能拿出來的現錢并不多，一萬五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無論是小司還是李向前都被吓懵了。

　　一萬五啊！

　　倒不是說沒見過一萬五，但就為了一張虎皮，就出一萬五，值嗎？

　　三台拖拉機的錢！

　　李龍卻猶豫了，他說道：

　　“主任，我實話實說話，我想要車，但我那虎皮被打了好幾個槍眼……不知道值不值……”

　　“皮子是完整的吧？”錢主任這時候也冷靜下來，開始細問。

　　“完整的，腦袋上的皮子也在，不過腦袋上的皮子和身體分開了，其實是打完後他們把皮子剝了，腦袋提回來了，身子沒要。”李龍說道。

　　“腦袋都在，那肯定能确認是北疆虎，皮子上沒缺的部分對吧？”

　　“沒有，很完整，就是有槍眼。”

　　“那不怕！”錢主任放下心來，笑着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啊，我給你說啊，這皮子現在名義上歸我，這車，名義上歸你啊。對了小李，你有開車執照沒有？”

　　“沒有。”李龍搖了搖頭，“我會開，就是沒照。”

　　“真能開？”

　　“能開。”

　　“那小司，你把車停下來，眼下是無人區，讓小李試試。”錢主任饒有興趣的說道。

　　小司還真不相信李龍會開吉普車，他下了車之後，讓錢主任也下來，擔心李龍開着翻了就麻煩了。

　　“不怕不怕，小李既然說了，那就應該能開。”錢主任反倒不怕，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看着。

　　李龍心想當初幸好自己學的是C1的照，練的是老皮卡，這吉普車雖然檔位有所不同，但區别不是很大。

　　拖拉機都能開，其他的一切手動檔的，都沒啥問題。

　　坐在駕駛位上後，李龍先熟悉了一下環境，離合、刹車、油門、檔位，等等。

　　他比小司高，便先調整了一下座位，然後開始啟動。

　　看李龍操作的略有生疏，但大的程序并沒有錯，錢主任點點頭，已經默認李龍會開車了。

　　李龍一開始開的很慢，換檔都很謹慎，但不過開了三分鐘就熟悉起來，看前面沒車，就在公路中間調頭，又開了回去，到小司跟前，他穩穩的停了下來。

　　“好好好，小李啊，咱們可說好了，這車你的，那皮子，我的！”

　　“行，就這麼定了，回到縣城我就去取皮子。”

　　“别忘記了虎頭！”錢主任叮囑了一句，“對了，向前，”他又扭頭給李向前說，“李龍開這麼個車子有點招搖，你到時打個招呼，說一聲就是說我要他幫我辦事，把這車留下來了。

　　對了，你還要給辦件事情，給他把執照辦下來，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李向前說道，“縣裡辦這點事情還是能辦上的。”

　　“那就行了。”

　　這麼一說，車裡氣氛就松快了許多。雖然這車裡還挺冷，密封性也不好，但總歸是一輛吉普車。

　　李龍到現在都還激動着。

　　他其實一開始是想把虎皮的事情給瞞着的，但是，一來錢主任提出的建議真的太誘人了，他沒堅持住。

　　他覺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二來，這個虎皮價值這麼高，他擔心自己把握不住。拿不住的話不如盡早給賣出去，讓能拿得住的人拿着。

　　他畢竟隻是一個臨時工。對等的工作單位，他這個外衣還能唬一下人，真有上面來人想要強行索要虎皮，那他給還是不給？

　　雖然這邊總體上還是清明的，但那事後的正義，就不是他要的正義了。

　　所以不如給出去，換個自己能用的吉普車，更好。

　　當然，吉普車也是個讓人眼熱的東西，但比虎皮來說，要低調不少了。縣裡的吉普車至少有四輛以上，兵團那邊的還不算，所以也不算太紮眼。

　　畢竟虎皮，幾十年了，北疆一張都沒看到，這是唯一的一張。

　　真要這麼說，也可能賣便宜了，但多少是夠呢？拿不住的話，不僅賣不到錢，還有可能惹禍的。

　　慢慢靜下心來，李龍越發覺得自己當時說出來有虎皮，是個正确的決定。

　　“小李，還是那句話，以後有好皮子，還是先給我說一聲。”錢主任突然又補了一句，“熊皮豹皮都行，我知道你們在山裡有門路，隻要搞到，我肯定會比市價更高一些收。”

　　“好。”李龍痛快的答應了。以後就藥材什麼的賣給收購站，珍稀的皮子，就往錢主任這裡送。

　　錢主任這時候看着平靜，心裡是真的激動着。

　　他們有個打獵的圈子，在圈子裡，錢主任算是新手，論級别還是最低。

　　他也是被領導帶進來的，這次打算打的黃羊角也是要給領導送一對的。

　　他們圈子裡偶爾會碰個面，一起坐坐交流一下。

　　北疆老虎的時候就是從聚會的時候聽到的，一位自治區級的領導說的北疆虎的事情，對虎皮是真的很渴求。當時他都說了，誰要有，哪怕有消息，告訴他也行。

　　錢主任也就是在這裡知道北疆虎其實已經算是在傳說中存在的東西了。

　　隻是偶爾會有消息說某人在哪裡見到了，還都以北疆的消息多，南疆的消息少。

　　南疆原本是北疆虎的栖息地，但此時南疆已經完全看不到老虎了。

　　反倒北疆的山林裡隔個十幾年有消息傳出來。

　　所以錢主任留意了，過來打獵的時候順便把消息說一聲，知道的越多他所能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

　　他是真沒想到，頭一次就有了收獲！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按李向前原來的計劃是在石城吃中午飯，錢主任的計劃也是這樣，在石城吃完飯，到瑪縣把李向前和李龍一放，他們就開車走了。

　　眼下就不能這麼搞了，他還想着怎麼把吉普車放下，自己怎麼回去呢。

　　“錢主任，咱們到縣裡先看皮子，然後吃飯怎麼樣？”李向前貼心的問道。

　　“好啊。”錢主任自然答應了。

　　“車就先别放在縣裡了。”李龍想了想說道，“主任你們把車開回去。

　　畢竟又帶着槍又帶着皮子，坐其他車也不方便。車開回去，有空給我送回來就行了。”

　　“行。”錢主任其實剛才話說出來也有點後悔了，但為了表示自己的信譽，他沒回口。畢竟說實話，真如他所說，李龍能把皮子賣給他，真就算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了。

　　其實李龍完全可以把皮子瞞下來，自己私下去聯絡想要皮子的人，總有些人肯定會出更高的價。

　　李龍這麼一說，讓他覺得這個小李真是個實在人，也是信任他的人。

　　他不會辜負這份信任的!

　　吉普車路過石城，沒有放慢速度，一路急行開到了瑪縣，在李龍的指點下到了他的院子。

　　李龍下車去開門，門鎖的，這時候已經半下午，顧曉霞楊大姐她們已經吃過飯，一個上班一個賣飯去了。

　　李龍打開院門，讓小司把吉普車開進去後，他便打開廂房，把虎皮，帶着虎頭的皮，以及虎頭的骨頭取了出來。

　　其他的骨頭讓他藏了起來，不仔細看是看不到的。

　　看到那疊在一起的皮子，錢主任再次激動起來。

　　四個人把皮子攤開，一人抓着一角完全展開，然後就看到了黑條黃底的花紋。

　　老虎頭上的那個皮子上王字非常的顯眼，這算是老虎獨一無二的标志了。

　　錢主任又讓大家把皮子翻過來，看着那并不是十分明顯的槍眼，真的很滿意。

　　“好好好，太好了！小李啊，我真的太感謝你了！什麼話都不說了，這情份我記着……”

　　李向前有些羨慕的看着李龍。

　　他付出了許多的東西和精力才和錢主任有現在的關系，李龍付出的，就隻是一張虎皮。

　　這小子運氣真好啊！

　　好在他也知道，李龍是念舊且感恩的人，所以并不嫉妒。

　　吉普車并沒有在李龍的院子停留多久，錢主任的意思是把打獵打到的除一頭大公黃羊外的所有黃羊和一頭狼外，剩下的都留給李龍。

　　李龍的意思是要給小司留一頭黃羊，小司對李龍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這樣吉普車裡就剩下了三頭黃羊，和一頭狼。

　　李向前請錢主任他們去食堂吃飯，原本是想點豐盛一些，但錢主任此刻歸心似箭，就要了一盤子拌面。

　　小司在外面車裡守着，盡管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動這種車，但他還是沒敢離開。

　　李龍吃完換的小司，都是年輕人，吃的快。

　　二十分鐘後，錢主任帶着車離開了瑪縣，離開的時候他搖下玻璃窗對李向前和李龍說道：

　　“我先走了，車子這兩天就給送過來。向前，執照的事情你多操心，回去和魏主任說一聲，我就不留了。這皮子事情，就咱們幾個知道啊。”

　　李向前和李龍急忙點頭表示明白了。

　　吉普車離開後，李龍便問李向前：

　　“股長，那些狼和黃羊，我給你送家裡去？”

　　“不用不用，明天上班，你就把那個黃羊頭給我送來就行。說實話，這黃羊肉我覺得還真就沒家養的羊肉好吃，吃不慣，算了。”

　　李龍這兩年沒少送，家裡人各種肉都吃過，感覺也就那樣了。

　　這年頭大家做飯炒菜一來不懂那麼多菜式，二來也不會放太多的調料，節儉慣了的。

　　所以那些野味能好吃才怪。

　　李龍這邊和李向前分手，趕回到大院子之後，雖然很累，卻又不得不開始處理那些黃羊和狼。

　　肉自家吃不完，李股長那裡也不要，李龍便打算自家留一隻黃羊，剩下的拿去到隊裡。

　　大哥那裡自然是可以多吃一些，給老羅叔那裡放條腿，給陶大強、謝運東、梁大成和賈衛東都送些肉。

　　既然打算跟着自己幹了，那就都先嘗點好處。

　　至于梁文玉家就先不送了，先前送了一隻羊，眼下應該還沒吃完。

　　李龍正處理着黃羊的時候，楊大姐推着車子就回來了，今天的飯賣的比較快，她便早點回來準備做晚飯。

　　晚飯相對比較簡單，但楊大姐也不會疏忽放松。楊大姐心裡對李龍和顧曉霞是真的感恩，因此做事非常認真。

　　看到李龍在弄肉，楊大姐要過來幫忙，李龍搖頭說道：

　　“楊大姐你先去做飯，我把這肉剔好分好，剩下的燷肉的活還要你忙哩。”

　　楊大姐想想也是，便去忙晚飯的事情。

　　這幾頭黃羊和狼原本是凍着的，從吉普車上卸下來後，李龍便趁錢主任收拾虎皮的時候把黃羊和狼都拖到了儲存室。

　　那裡的溫度比外面高多了，等李龍吃完飯回來的時候，狼和黃羊外面已經軟了一些，正好處理。

　　李龍一直忙碌到顧曉霞下班回來，顧博遠把店關了過來吃晚飯，才算差不多把黃羊和狼的皮子剝完。

　　當時為了運輸方便，這些動物的内髒全都扔掉了，所以隻需要剝皮就行了。而李龍就把其中的一頭狼的四條腿卸下來，打算到時給其他人分一分。

　　大院子裡留一頭黃羊，兩頭黃羊放到大哥那裡，狼就給分了行了。

　　至于狼牙狼髀石什麼的，李龍也不嫌多，都卸了下來。

　　以後這種東西越來越少，就有人用狗的來冒充。

　　多存些沒壞處。

　　吃飯的時候李龍簡單的把打獵的情況說了一下，顧博遠有些向往的問道：

　　“真有那麼多黃羊啊？以前我們剛開始建村子的時候，那時候黃羊也成群，你大哥拿老七九步槍打過。

　　後來村子建起來，附近就沒啥黃羊了，偶爾還能看個狼啥的，有些單身走夜路的人失蹤了，大家覺得八成就是讓狼給啃了。

　　現在這黃羊又成群出來了，真想去打一下啊。”

　　楊大姐聽着顧博遠的話，臉色白了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李龍聽了也隻是笑笑，他知道顧博遠想去打獵，但凡是個正常的成年男的，有哪個不喜歡這種聽起來輕而易舉的打獵行動呢？

　　其實李龍想想，如果那個吉普車真送過來了，自己還真能組織一次打獵行動。

　　當然，眼下隻是想想。

　　吃過飯，顧博遠悠哉悠哉的回自己的小院，楊大姐收拾東西，韓芳寫作業，李龍就回到了卧室看電視。

　　周末的時候韓芳、楊大姐也會過來看電視，平時她們從來不進卧室。

　　顧曉霞要去廚房幫忙，楊大姐把她趕了出來。

　　顧曉霞這一點比較好，好像孕期反應啥也沒有，一切都很正常，隻是肚子能感覺到鼓起來了一點。

　　卧室裡就李龍和顧曉霞兩個人的時候，他把虎皮換吉普車的事情給顧曉霞講了。

　　“真的換了吉普車？”顧曉霞也是有些意外，“那張虎皮這麼值錢啊？”

　　“嗯，我剛開始也有些意外。”李龍說道，“其實真要論稀有程度，的确是有的。隻不過以前我們沒意識到，而錢主任也沒打算騙我們。”

　　其實錢主任一開始說的時候并不知道李龍有虎皮，而現在李龍甯肯相信他就算知道，也願意以高價購買虎皮。

　　李龍又把自己當時腦海裡過的分析給顧曉霞講了，顧曉霞剛開始還想着這吉普車有些招搖了，但現在想想，虎皮如果被更多的人知道，那麻煩更大。

　　畢竟哈裡木、玉山江那邊都知道，萬一無心洩露出去，總歸是麻煩。

　　因此顧曉霞對李龍的這個行為是很支持的。

　　兩個人看了會兒電視便休息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龍便加開水發動着拖拉機，開着往隊上去了。

　　他先去了老馬号，給老羅叔兩扇狼排。

　　原本是打算給條狼腿的，但陶大強他們四個剛好四條腿，誰也不多。于是就讓老羅叔吃點排骨吧。

　　狼排上肉也不少，老羅叔一個人夠吃了。

　　給陶大強他們四個把四條狼腿一分，然後就去了大哥家裡。

　　李建國在家，和李青俠一起聽李龍說了打獵的事情，兩個人頓時就動心起來。

　　能這麼打一次獵，這個話題能在隊上傳一冬天！

　　李龍想想，這事還真可以。

　　自己有杆五六半，有杆獵槍，有杆小口徑。

　　如果能從隊長那裡借杆五六半，那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搞不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