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李青俠這麼一問，李龍苦笑着說：

　　“砍杆子的時候看到個狐狸，想着弄出來扒個皮子，沒成想這家夥是别的東西的獵物，我搗這狐狸的時候，把那家夥驚着了，上來就給我一爪子……”

　　“那啥家夥這麼厲害？”李青俠看着李龍被抓破的衣服還受傷的胳膊，有點心疼的說，“這大口子，那流得多少血啊……不行你下山找大夫看看吧？”

　　“不用不用。”李龍擺擺手，“都止血了，這裡也有藥，抹上了，明天就沒啥了。”

　　“沒傷着骨頭吧？”

　　“沒有沒有。皮外傷，就一個口子，看着怪吓人哩，實際上沒那麼嚴重。”

　　“那你歇着吧，”李青俠擺擺手，“這熬粥啥的我來。”

　　“我不得炒兩個菜？”李龍笑着說，“老爹，說這做飯，你可不如我。”

　　“現在管那麼多？能吃下去就行。”

　　“那行……我去歘些野菜來。”李龍說道，“幹喝粥、吃饅頭也不行。”

　　“不是有紅豆腐嗎？對付兩口行了。”

　　“有這條件，就炒倆菜呗，咱幹的是力氣活，可不能苦自己。”

　　李龍自有一套道理，李青俠也說服不了小兒子——主要是李龍從十幾歲到成年，這個階段的成長他并沒有參與。雖然身為父親有一定的權威，但底氣不足。

　　而且他也明顯能看出來，雖然小兒子各方面都優秀，但在傳統這方面并不像大兒子那麼堅持，對自己這個父親，沒有那麼敬畏。

　　李龍右手提着一個盆，去到山谷裡，先搞了一些野蘑菇——說實話，人少是真有人少的好處，山裡的資源多，李龍挑挑撿撿，專門找那些剛頂出土的嫩蘑菇。

　　野蔥順手扯一些新鮮的、嫩的，野芹菜也一樣，老的話就算是炒肉，那嚼到嘴裡跟繩子一樣，誰也不喜歡吃。

　　涼拌椒蒿這玩意兒不是誰都能吃慣的，因此李龍并沒有掐，看着一搪瓷盆菜了，便轉了回來。

　　李建國和陶大強兩個還沒回來，太陽已經快要落山，李龍便在泉水那裡洗了洗菜，把野蘑菇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回來直接就用開水焯了。

　　焯完開水的蘑菇再用涼水拔一下，擠幹水份，倒鹽、醬油、醋，再灑上一些辣椒面，切點野蔥菜放上面，最後洗鍋熱油，往上面一澆，這算是李龍掌握的萬能涼菜做法。

　　“呀，這油整多了吧？”李青俠就看着李龍在那裡操作——最後忍不住問道。

　　鼻子抽了抽，感覺還挺好。

　　“老爹，聞着香不香？”

　　“那是真香！”

　　“那就行了。”李龍笑着說，“咱這幹的力氣活，消耗能量大，那就得多吃點、吃的有營養。”

　　還好傷的是左胳膊，主要使用的右手不受限制，所以李龍洗了野芹菜後，過來切菜，李青俠想幫忙，讓李龍給拒絕了。

　　“老爹，伱就看着粥，不時攪一下就行，這邊我自己就能搞好。”

　　熱油的鍋不用洗，架在石頭竈台上，繼續熱鍋，從燷過的肉油盆裡舀一勺肉放進鍋裡，爆起一團聲響來，李龍一邊翻着鏟子一邊看着火，等感覺差不多了，倒進野芹菜，再翻炒幾下放鹽，然後準備出鍋。

　　看着李龍做菜，李青俠笑着說：

　　“小龍啊，你這手藝行啊！後面你娶了誰，誰得享福啊。”

　　“哈哈，那是後面的事情。”李龍拿着抹布捏着鍋耳把鍋提了下來，掰半塊饅頭把鍋裡剩下的菜渣子啥的擦一擦，然後就吃了起來。

　　味道不錯。

　　李建國和陶大強兩個背着杆子捆回來，看到李龍胳膊上的傷，也是吓了大跳。

　　“這山裡還這麼危險啊！”李建國也是有些意外，“小龍，你看清那是啥沒有？”

　　“沒看清，抓了我一下，然後就鑽草裡去了，我就看耳朵有點尖，我懷疑可能是猞猁啥的……”

　　“這山裡能有那玩意兒？”李青俠是知道猞猁的，有些懷疑，“那不是在高山上嗎？”

　　“不好說。”李建國也是知道這玩意兒的，他搖搖頭說，“這年頭在山裡，啥能說的準啊？”

　　“先吃飯，後面小心點吧。”李龍說道，“問題不大，主要是我碰那狐子了，不然的話，它可能也不會抓我——那可是它的飯啊。”

　　這個玩笑并沒有引起大家的笑聲，幾個個默默坐在木頭桌邊上開始吃飯。

　　“龍哥，啥是猞猁？”陶大強還真不知道這東西，小聲問道。

　　“跟貓，一樣，不過比貓大，比狼小點兒。”李龍形容着，“兇得很，逮東西可厲害啦，不過也别太害怕，一般不會傷人……”

　　他比劃了一下大道：

　　“你看，就這麼大點兒，它也沒辦法把人當獵物，當時應該就是急了……”

　　“總之還是小心些。”李建國面色有些凝重。

　　“明天咱砍杆子，兩個人一起，”李龍想了想說，“每組都帶着槍，有砍刀還有槍，這樣安全就能有保障了。”

　　“對。”李建國點頭贊同，“再有一天又要下山送杆子，這樣的話，剩下的人就在一起。咱們砍杆子掙錢，可不能把自己搭上……小龍，你要不要下山去醫院裡看看？”

　　“不用不用。”李龍伸出胳膊說，“你看，結疤了，明天就好多了。”

　　這事就這麼定了。

　　第二天，李龍和陶大強一起，李建國和李青俠一起，分頭去山裡砍杆子，李龍右手可以用力，但切削什麼的就麻煩一些，這些活讓陶大強代替了。

　　兩個人配合着也不慢，一上午砍了一百多根杆子，照這個速度，再過三五天差不多杆子就夠了。

　　中午兩個人扛着杆子回到木屋的時候，李建國他們已經回來了，李青俠正在弄馬，李建國在炒菜。

　　李龍想起來謝運東說過，李建國在炊事班幹過，做飯是沒啥問題的。

　　吃現成飯就是好啊！

　　第三天的時候，李龍胳膊上的傷基本上已經不影響行動了，這一次他們積累的杆子也有近一千，李龍和陶大強一起往回送。

　　“老爹，你和我大哥兩個休息一下，剩下的杆子不多了，等我們回來，兩三天就弄完了，”李龍給李青俠說，“别着急。”“行啊。”李青俠笑着說，“正好撿些野蘑菇曬曬，這野蘑菇曬幹，冬天吃着可好哩。”

　　年紀大點的這一代人是最懂得節儉的。看着什麼有用的，基本上都會收集起來。用句不恰當的比喻來說，李青俠到山裡來，如果不是砍杆子是主要任務，他能一天拉一趟東西回去。

　　看什麼都是有用的，野蘑菇這麼多，野果子這麼多，風倒木這麼多，還有那麼多能吃的野菜……

　　老鼠掉米缸裡的感覺。

　　所以要讓他在山裡呆着，他是一點也不煩，有這麼多好東西，可以白撿，怎麼可能煩？

　　高興還來不及呢！

　　陶大強牽着馬車在前面，李龍馬車上坐着，到了縣城的時候，李龍讓陶大強在收購站那裡停一下，他打算和陳紅軍請教一下。

　　“你說那尖耳朵？不大？黃皮毛？那不就是猞猁嗎？”陳紅軍一聽就确定了，“你還真是運氣好啊！”

　　“好啥啊？”李龍掀起衣服讓陳紅軍看他的胳膊，“抓了一爪子，看這麼長的口子……”

　　“那猞猁一般不抓人啊？”陳紅軍也有些奇怪，“通常見人都跑的，或者說遠遠發現人的時候就躲起來了。畢竟個頭小嘛……”

　　“可能是因為這個。”李龍把狐狸皮拿出來給陳紅軍看，“它應該是在逮這個，被我截胡了。”

　　“那有可能。”陳紅軍看了看那狐子皮，搖了搖頭說道：

　　“有點小，還弄破了，春皮子……你要賣的話，十六塊吧。”

　　“行。”意外之财，李龍自然是沒意見的。

　　“你要是能把那猞猁皮弄過來，我至少能給你出八百！”陳紅軍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怎麼樣，有沒有可能？”

　　“沒！”李龍雖然非常心動，卻還是搖了搖頭，“那玩意兒太快了，我都沒看清長啥樣，就看倆尖耳朵，抓了我一下，我手裡提着砍刀把它也傷了一下，然後它就跑了……就算遠遠看着，我用槍也打不着。”

　　“看運氣呗，說不定你就打着了。你的運氣一向挺好的。”陳紅軍笑着說，“在這這麼幾年了，我從來就沒想到還能收到雪豹皮，這不碰到你，就收到了……”

　　“那也不是我打的。”李龍擺擺手，“好了，我回去了，還有事。”

　　“行，慢走。”

　　李龍和陶大強拉着馬車直接回到了隊裡，到許成軍家卸了杆子。

　　他沒有在中學停留，胳膊上有傷，顧曉霞心思細，說不定就發現了。還是别讓她擔心的比較好。

　　陶大強出了許成軍家就匆匆回家去了。這次回來沒帶啥東西，但他還是有點擔心自己的老父親。

　　李龍牽着馬車回到李家，休息了一會兒，吃點東西，然後和陶大強又匆匆趕回山裡。

　　沒讓杜春芳和梁月梅知道自己受傷，免得大家擔心。

　　快到山裡的時候，陶大強突然指指遠處，有些好奇的說道：

　　“龍哥，你看，那麥子還是青滴！”

　　這季節，麥子已經開始黃了，但陶大強指着的那一片麥子卻大半還是綠的，綠中泛着點黃。

　　“靠近山，這裡溫度低一些。”李龍解釋着，“長得慢……走，割一些回去，咱們進山吃燒麥子。”

　　真要說燒麥子特别好吃，那倒也不是。主要還是吃個情懷吧。這個季節，基本上家家戶戶幹活回來，或在自家，或在路邊誰家地裡割一把麥子，拿回家在竈台下面燒一下，然後搓麥仁吃。

　　沒人會說啥，就是地主人碰到了，也不會責備，反倒還會讓你多弄一些。

　　陶大強跳下馬車，提着砍刀笑着說：

　　“小龍哥你不用管了，我去割一些……馬上就來！”

　　他竄進了地裡，撿那些比較綠的麥子，割了三四把，然後抱着跑回到了馬車上。

　　陶大強動作快，幹活也不錯，這麥子都是胳膊粗綁一把，直接用青麥杆子纏着的。

　　李龍拿起一把看了看，拽下一根麥穗揉了揉，說道：

　　“挺飽的，再過幾天就硬了。”

　　回到木屋，李龍看到木屋前的桌闆上曬着不少的野蘑菇，這一片都是野蘑菇的味道。

　　“來，竈上架點火，咱們燒麥子。”李龍豪氣大發，很久沒幹這麼孩子氣的事了，且來一回“老夫聊發少年狂”。

　　燒麥子很簡單，把成把的青麥子怼在火上，先把麥芒燎掉，然後旋轉着把麥頭在火上燒，但還不能把麥杆給燒着，不然麥穗頭掉進火裡不好取出來就浪費了。

　　陶大強也有這個興趣，他把竈下的火弄着，加上幾根木柴，然後和李龍一起，一人一把子青麥，就怼着火燒了起來。

　　等李青俠和李建國回來的時候，看着李龍和陶大強兩個手上嘴上黑黑的，正在那裡搓麥仁呢。

　　“咋想起來吃這個了？”李建國笑着說，“這時節還有青麥子？”

　　“山邊上地裡面的。”李龍解釋着，“氣溫低，所以黃的晚。”

　　“我就說嘛，看這時節，咱隊上的麥子都該黃了，再過十來天該開鐮了。”

　　割麥子啊！

　　李龍這邊頓時覺得嘴裡噴香的青麥仁不好吃了——實際上是很好吃的，焦香中帶着一些青甜，還有韌性，當然吃多了嚼着牙累。

　　晚飯當然不能光吃燒麥子，李建國中午蒸的米飯，晚上吃剩米飯炒菜。

　　“在山裡吃的跟家裡一樣，”李青俠一邊吃一邊笑着說，“這說出去誰信啊？以前在老家，家家戶戶都說，嫁女兒可不能嫁山裡去。要山裡天天吃上這飯，那家家都願意嫁進去。”

　　“也就是咱這邊了。換個人家也不能這麼吃啊。”李建國笑着說，“要我說，咱都是沾了小龍的光了。要不是小龍，誰能想着天天吃饅頭大米飯？”

　　“就是就是。”陶大強也是這麼說。

　　李龍急忙擺手：

　　“大家一起幹活，别光說我……老爹，你今天弄不少野蘑菇啊。”

　　“那草裡真多，還有不少哩，長不一樣，我也不敢撿，害怕中毒，就撿你撿過的這些。”李青俠解釋着說，“明後天杆子砍夠了，咱在山裡轉轉，你給我說說哪些蘑菇能吃，好好搞一些！”

　　“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