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15章
瓊州島上有不少是粵省人, 前幾年上山下鄉也過去了不少的知識青年。
陸唯所在兵團的第一師,就有不少羊城的戰友,他們的家屬少有願意随軍去海島的。
有些家屬會一個月往返一次, 平時給戰友帶一些羊城的臘味,雞仔餅,老婆餅之類比較耐放的食物。
因為羊城往返瓊州島還算方便,每天都有一班往返的輪船登島。
雖然要坐三十個小時的船, 但能直達上岸,不用周折。
不過據他所知,戰友們的親屬不願随軍, 主要還是因為語言不通。
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雞同鴨講。
你聽不懂我說的, 我也聽不懂你說什麼。
在發展上來說,羊城相比起瓊州島, 确實一個天一個地。
陸唯一路南下的時候, 他就想着他媽這麼聒噪,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他的媳婦兒吓跑。
現在他媽是出差見不着了。
可自家媳婦兒在看見這繁華羊城後的興奮表情, 頓時就讓他更擔憂了。
他怎麼看着, 葉芷像是想留在羊城呢?
而葉芷卻沒有再理會他,笑了笑, 拿着衣服就進了浴室。
她記得陸唯之前自己就說過要是她不想去瓊州島, 也可以留在羊城跟他媽媽住一塊。
現在怎麼就一副牙疼的樣子了?
不管了,反正她就是想買點東西而已, 又不是真打算留在這裡,讓他猜去吧。
沒多久,葉芷就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出來,還洗了個頭。
一瞬間, 香甜的味道就飄滿了小小的房間。
出來的時候,葉芷還笑着說了一句:“真方便,大城市就是大城市,招待所居然還有直接淋浴的水龍頭。”
那頭在收拾着行李的陸唯又黑了臉,比剛剛還要陰沉。
“葉小丁,趕緊去沖一下,你身上都臭死了!”葉芷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葉小丁身旁,拉着他去找換洗的衣服。
葉小丁原本站在窗口看碼頭的大輪船,遠處的那頭不僅有兩三層高的輪船,還有載貨的大船,看得他一愣一愣的,他就沒見過這麼大的船!
葉小丁聽到葉芷的叮囑後,飛快地從袋子裡找出了一套幹淨的衣服,随即跑進了浴室。
葉芷不忘提醒一句:“記得打肥皂!”
一旁的陸唯則沉着臉看葉芷用毛巾擦着長長的黑發。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披散着頭發,之前的每一次見面都比較正式。
就連這兩天在火車上睡覺,葉芷都是綁着兩條辮子。
現在看着,讓人心癢癢的。
浴室内的葉小丁突然喊道:“小姑,沒有水啊,我怎麼洗澡?”
正當葉芷準備去浴室幫他看看的時候,陸唯卻先她一步走了進去:“我來。”
好吧。
你來就你來。
葉芷雖然剛剛沖過,可這悶熱的天很快又讓人出汗了,走兩步都會出汗的那種。
過了一會,陸唯就從浴室出來,他見葉芷正站在窗口看遠處的碼頭,便忍不住再次問道:“你不想去瓊州島?”
葉芷都差點忘記剛剛的對話了,想不到陸唯還在念念不忘。
葉芷停住了擦頭發的動作,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沒說過。”
“還是說,你不想我去?”葉芷看過去,反問道。
陸唯猛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木凳子拖拉在地闆上面,發出刺耳的‘吱啦
’一聲響。
陸唯嚴肅道:“我也沒說過。”
葉芷忍不住好笑道:“那不就行了?我第一次來到大城市,高興一下也不行嗎?”
“小氣鬼!”
陸唯紅了耳朵,别開了臉。
葉芷看他還真有點開不起玩笑,于是便轉移了話題,說:“等會小丁沖完澡,你也去洗一下吧。”
其實她知道這兩天陸唯在火車上就沒怎麼睡,這會兒應該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的。
*
三人休息了一會,随即便出來找吃的。
食在羊城,這話可不是瞎說的。
街邊随便找個國營店都有不少讓人口水三尺的食物。
不過葉芷為了省下錢買生活必需品,去到國營飯店的時候就隻要了一個艇仔粥,而陸唯則要了一碟腸粉,葉小丁要了兩個叉燒包。
剛剛葉小丁就看到了一堆孩子圍在飯店的蒸爐旁邊,用他聽不懂的話說着什麼叉叉包,反正他也聽不懂,就聽懂了一個包字。
葉小丁想着這麼多孩子都愛吃,肯定很适合他們小孩子的口味了,所以想都沒想就要了包子。
想不到一入口,那包子便滲出了陣陣的叉燒香味,讓人味蕾大動,垂涎欲滴。
葉小丁就連滴在手腕上的叉燒汁都舔了個幹淨,忙說:“好吃,太好吃了!!”
葉芷的艇仔粥很大一煲,直接用砂鍋上桌,端上來的時候還噗噗噗地往外冒着滾燙的熱氣。
她讓人拿來了兩個小碗,給陸唯和葉小丁分了一點。
陸唯見狀,也給她夾了點腸粉:“這個好吃,你嘗一嘗。”
不過葉芷看他的腸粉有點少,也吃不了幾口。
他一個大男人,就吃一點腸粉哪夠?
葉芷便說:“夠了,你吃吧,不用給我。”
陸唯看她吃得滋滋味味的,便說:“不夠可以再要一個。”
葉芷忙說:“夠了夠了,我吃不多的。”
可是,真的很難拒絕腸粉,尤其是白白嫩嫩q彈滑口的腸粉,葉芷嘴上說着不吃,可陸唯夾過來的時候卻沒有拒絕。
最後,葉芷還多買了一根油條。
油條外邊酥脆噴香,内裡綿軟可口,讓人回味無窮。
陸唯看着葉芷吃得滋滋有味,但卻把艇仔粥的蔥和姜絲給挑了出來。
他默默把這一點記在了心上——
葉芷不吃蔥和姜。
***
因為要坐第二天一早的輪船,葉芷不打算回去招待所休息,直接去國營商店把日用品給買好。
陸唯他母親雖然臨時有事見不了面,但她卻讓人給送來了一大沓的大團結和還有各種票據,糧票,肉票,日用品票,副食品票之類的,五花八門。
而且有很多的票還是全國通用票,說是給她準備的見面禮。
還說另外有些不方便提的都用郵政寄過去陸唯的兵團去了。
葉芷受之有愧。
面還沒見上呢,這禮就先收下了。
出門的時候葉芷讓陸唯給她撥通電話,想跟他母親說說話的,可陸唯卻說他媽媽應該已經在出差的路上。
恐怕隻能等下次過來羊城了。
下一次,也不知道是多久。
在火車上的時候,葉芷跟陸唯聊了一些關于瓊州島上的情況。
她知道瓊州島很多東西都是從這邊通過輪船運輸過去的。
島上的無論是日用品還是糧食,副食品
都比這邊要貴一些。
貴是其次,主要還總是缺貨。
去國營商店的路上,陸唯說:“不用給我省着,該買就先買了,不然到島上很多東西都稀缺,想買都買不到。”
“我的工資存折到時候也會給你,不過這次出門沒有帶上,回去部隊再給你。”
葉芷對上陸唯認真的眼睛,點了點頭,随後開玩笑打趣問道:“你這些年,攢了多少錢?”
陸唯眼睛盡是笑意,随即說了一個數字,直把葉芷吓一跳。
“這……這麼多?”葉芷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陸唯難得開起了玩笑,說:“大概是我的家人都怕我餓死在瓊州島。”
不過陸唯常年不是在軍校就是在軍營,又不抽煙,不喝酒,攢下一點也正常。
可是沒想到數額會這麼大!
自打來了這個年代,葉芷對錢的概念是,超過一塊錢都巨額!
能拿出大團結的,都是大款!
行吧,這是讓她給釣了個金龜婿了。
所以,現在的葉芷也算是有錢有票的“大款”了。
.
她剛剛在招待所時就用筆和紙記下了要買的東西,這會兒去到供銷社直接挑就行了。
羊城的商店都大,這次他們去的就是三層樓高的一個商店,葉芷幾乎一次過就能把所有東西都給買齊了。
不過主要還是要買些廚房用品和調料。
雖然部隊裡面有飯堂,但如今他們都組織一個家庭了。
一頓飽飯還是要讓陸唯吃上的,這日子也算過得有煙火氣。
再來就是買些碟碗瓢盆的,陸唯自己在部隊有,可是葉芷跟葉小丁的還沒準備。
陸唯剛剛也說了,這些東西都是可以提前放船上,到時候運到島上的碼頭憑登記條紙去拿就行了。
雖然她現在也是大款的一份子了,可真要到了買東西時,還是會忍不住算算價。
果然,結了婚的人都會變得摳摳搜搜。
就像是現在,葉芷看着一面大鏡子,她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照過鏡子了,一下子就走不動了。
之前在西塘鎮,因為女性多,一塊鏡子搶來搶去,早就砸得稀巴爛。
後來幹脆就一人分個邊邊角角,那鏡子邊角能照到的地方無非就一個嘴巴鼻子,她好久都沒看過自己的整張臉了。
這會兒一看,葉芷就走不開了,她的樣子好像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真懷念這張臉。
不過葉芷一看價格,兩塊錢!
正當葉芷準備換一個的時候,那頭的陸唯就拿起了葉芷剛剛照過的鏡子,給了售貨員:“同志,我要這個。”
葉芷便走到他身旁,問:“你要那麼大的鏡子幹什麼?”
陸唯笑:“不是你想要嗎?”
葉芷臉上寫着‘我沒有’。
陸唯:“我剛才見你看了兩回,覺得你應該是想要。”
那售貨員聽着兩人的話,心髒突然覺得被人暴擊了一下。
葉芷隻笑了笑,由得他付錢去了。
*
從國營商店出來,陸唯和葉小丁都提着了不少東西,而葉芷似乎還沒有買完,往那頭的副食品店走去。
她回頭對他們說道:“再買點雞仔餅和合桃酥吧,還要再買兩瓶醬油和砂糖之類的。”
有小孩子在,零嘴肯定得準備一點的。
當然,葉芷也饞。
要是上島了,
估計就不好買了。
不過海島潮濕水氣大,也不能買太多,不然容易受潮。
葉小丁則好奇地看向葉芷,說:“小姑,雞仔餅……能吃嗎?”
“那雞仔為什麼不養大一點,用來下蛋呢?這麼小就做成餅了?”
葉小丁的臉上寫滿了惋惜和心疼。
邊上一個裹着頭巾的大嬸聽到葉小丁這話,止不住笑着說:“小孩,他們還有賣老婆餅的呢!你說他們為什麼要把老婆給賣了?”
葉小丁頓時就吓得臉色一青,說:“阿嫲說大城市可多人販子了,想不到居然是真的!他們竟然連老婆都賣!”
“姑,我們不如報公安吧,賣雞仔就算了,怎麼能把老婆也給賣了?”葉小丁已經把那嬸子的話當成真的,連忙躲着她。
葉芷瞥了眼身旁的陸唯,笑了笑說:“你姑父就是軍人,報給他也行。”
看着葉小丁差點被吓得要哭出來,陸唯便說:“嬸子逗你玩的,雞仔餅裡面沒有雞仔,老婆餅也不是賣老婆,隻是一種叫法而已。”
葉小丁那表情像是打翻了調色盤,最後腦袋瓜不知道怎麼想的,默默說了一句:“那不就是騙人了嗎?沒有老婆幹嘛叫老婆餅……”
葉芷覺得好笑極了,果然帶上葉小丁也挺好玩的。
還能幫她提東西。
那大姐看到葉芷他們買了這麼多東西,便問:“聽你們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們是要去瓊州島的嗎?”
葉芷點了點頭:“嗯,我們不是本地人,明天去瓊州島。”
大姐笑了笑,問:“你是第一次去吧?剛結婚去随軍?”
看着白白嫩嫩的,一點都不像島上的人。
“是的,大姐。”葉芷聽着這嬸子的口音也不像是羊城人,還背着一個大背包,便問:“大姐你也是準備去瓊州島?”
那大姐點了點頭:“對,我過來探親,順便買點東西回去。剛剛聽那個小孩說,你家男人是軍人?我家男人也是,他叫陳寶國,是八營的營長,你要是上島了,可以找我說說話。”
葉芷盈盈一笑:“好的大姐,我叫葉芷,我家男人叫陸唯,上島了,我就找你玩。”
那大姐聽到‘陸唯’的名字時,随即覺得有點熟悉,但愣是想不到。
随後大姐又說:“你第一次上島,應該知道要坐三十多個小時的輪船吧?趁現在買點酸梅和暈船藥,不然夠難受的。”
不過看葉芷身旁的陸唯,不僅把東西全拿了,視線還一直往這邊瞥來,似乎很不放心他女人跟陌生人說話。
一看就疼老婆的,估計都準備好了。
葉芷隻顧着買家用的東西,都忘了明天要坐三十多小時的船呢,這會兒大姐一提醒,她才想起。
“好的,大姐你人真好,謝謝你提醒。”
大姐擺擺手:“客氣啥,要是有機會,看看明天上船能不能見着,那我先去買瓶腐乳,就不跟你聊了。”
葉芷點點頭:“好。”
陸唯看人走了,随即過來問:“她說什麼了?”
葉芷拿了一瓶辣椒醬出來,放在了櫃子上,說:“大姐說要去買腐乳,你吃不吃腐乳?”
陸唯:“不吃,你想吃就買吧。”
葉芷想了下,腐乳炒通菜好像也挺好吃。
要不,也買一瓶吧。
葉芷又問:“剛剛那個大姐讓我買點暈船藥和酸梅,這哪有賣的?”
陸唯看向葉芷走向了另一個櫃台,随即用眼神示意葉小丁跟上,一邊應道:“我已經買好了。”
聞言,葉芷回過頭,笑了笑:“這麼快?你居然都買好了?什麼時候買的?”
她怎麼都不知道?
陸唯:“就在剛剛。”
葉芷笑得燦爛:“你真棒!”說着,便拆了一顆大白兔的糖,塞到他嘴邊,說:“獎勵你一顆糖。”
陸唯剛想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一想到葉小丁這幾天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顆葉芷喂的糖,當即微微張開了嘴。
葉芷便把糖送進了他嘴裡。
甜絲絲的。
陸唯腦海劃過一個念頭,随即又回過頭去,讓售貨亭稱了兩斤糖。
好不容易結婚了,當然要跟大家分享一下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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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都買齊了東西後,回到招待所已經累死了。
葉小丁澡也沒洗,直接上床睡了。
葉芷也很累,随便沖幹淨身上的汗也跟葉小丁一張床睡了。
等陸唯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看着另一張空了的床有點不滿。
要是到了海島,這葉小丁還跟他搶媳婦兒,那别怪他直接把人給扔回去西塘鎮。
*
翌日,天剛亮葉芷就行了,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去吃最後一頓的羊城早點。
不過她剛從床上起了來,旁邊那床的陸唯也睜開了眼睛,說:“醒了?想吃什麼早飯,我去買。”
葉芷看了眼還在熟睡當中的葉小丁,便說:“那你給我買個蓮蓉包吧。”
“小丁的話,還是買叉燒包,昨晚他說夢話都在叫着叉燒包。”
陸唯點了點頭:“好。”
當陸唯從衛生間洗簌過後出來,恰好見到了葉芷在整理衣衫,看着那一截白皙得發光的皮膚,陸唯晨起的躁動才剛剛下去。
這一幕,當即讓他覺得身體的血液瞬間沖向了腦門。
随即感覺到鼻子間有道暖流流下……
葉芷聽見門開的聲音,回過頭去,便看到了陸唯流鼻血。
陸唯:“……”
葉芷急急忙忙沖過去,“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流鼻血了?”
陸唯不想解釋,輕柔地撥開了葉芷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纖纖玉指,說:“沒事,我去處理一下。”說完,便又回去了浴室。
葉芷哪裡能放心得了,跟随在後,給他遞了毛巾,關切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葉芷滿腦子都是那些電視劇,一般得了癌症的人都有流鼻血的症狀。
可陸唯看起來龍精虎猛的,一點都不像生病的人,為什麼突然這樣子了?
陸唯擰開了水龍頭,用清水清洗着血迹,很快血便止住了,他擺了擺手,沒敢對上葉芷的眼神。
“我沒事。”
葉芷:“沒事怎麼會流鼻血?”
陸唯:“……”
真不好解釋。
最後,他想了下,沉着聲解釋道:“可能,天氣太熱,上火了吧。”
葉芷一聽,難怪。
羊城這天氣是真的熱。
不是入了夜就會降下溫,而是連風都是熱的。
而且陸唯在火車上又熬了一天一夜,昨天還陪着她去逛這逛那的。
可能是真的上火了。
陸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去給你們買早飯,你在這等我。”
“要不我去吧,你都不舒服了。”葉芷拉着陸唯的衣衫,深怕他走出去又要流鼻血了。
陸唯不動聲息地側了側身子,避開葉芷的觸碰,說:“我順便出去透透氣。”
行吧,好像待在屋子裡頭是有點悶。
等會又要坐三十多小時的船,出去透透氣也好。
等陸唯買好了早飯回來時,葉小丁也醒了,主要是興奮醒的。
這孩子隻坐過西塘鎮那木筏小舟,還沒坐過真正的輪船。
昨天聽陸唯說這船會開出去海上,更是讓他期待又興奮。
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海,以前也沒人說過,不過陸唯卻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句:“平靜的時候像是藍色的寶石,閃閃發亮;可風浪翻騰的時候,又像狂怒的龐然大怪物,讓人恐懼。”
可葉小丁也不沒見過寶石,更沒有見過怪物,一下子也難以理解陸唯說的。
所以他很期待今天能坐船看海了。
葉芷一想到要坐三十多個小時的船,還沒上船,那胃已經翻江倒海了。
她可沒期待這個年代的輪船能有多平穩,幾個浪拍過來,肯定搖搖晃晃的,晃得人神志不清了。
幾人草草吃過了東西,随後便拿着輕便行李準備登船。
其餘的行李,昨晚陸唯已經都登記送上船去了。
不過上船之前,葉芷看了下還有時間,随即說要去買點東西。
陸唯和葉小丁便在登船的位置等她。
沒多久,葉芷回來了,手上拿了一個水壺。
陸唯沒問什麼,領着他們上了二層一個船艙,還有個小窗口可以看向外頭。
葉芷坐在那窄小的床闆上,随即拿起桌子上的水壺,遞給了陸唯,說:“喝點涼茶吧。”
“嗯?”陸唯看着葉芷白皙的手拿着的茶壺,有點不解。
他還以為葉芷跑去買零嘴吃了,原來水壺是裝着涼茶?
隻見葉芷笑了笑,眉眼彎成了一刀彎月,“你不說上火了麼?我問過涼茶鋪的大哥了,說熱氣上火喝點癍痧涼茶就好了。”
陸唯:“……”
倒是挺入鄉随俗。
陸唯接過葉芷遞來的涼茶,随後放在窄小的案闆上,說:“上島再喝吧。”
葉芷笑了笑:“你是不是怕苦?”
葉芷走近了一點,她就站着,而陸唯坐着,葉芷這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像把小扇子似的,投下一片陰影,鼻梁高挺,薄唇抿着,精雕的五官在光線不算明亮的船艙裡顯得有幾分朦胧美。
葉芷突然心軟了,這癍痧出了名的苦。
那頭的葉小丁沒閑着,聽見葉芷說什麼涼茶,還以為是什麼好喝的,随即也喊道:“小姑,我也上火了,我要喝涼茶。”
葉芷唇邊漾起一抹笑,随即拿過一個搪瓷杯,給葉小丁倒了小半杯,說:“喝完,喝不完别想吃雞仔餅了。”
葉小丁看着黑漆漆的茶,卻一臉得瑟,“這麼點,不夠喝啊小姑。”
果然結了婚的人都是摳摳搜搜的。
葉小丁咕噜咕噜往嘴裡喝了,突然噗地一下,差點就全噴了出來,但在葉芷的怒視下,又咽下了喉嚨:“嘩,這什麼東西,好苦啊!!”說着,便往甲闆上跑去了,很快響起幾道作嘔的聲音。
葉芷噗嗤一聲笑了。
陸唯看着她的笑容,唇邊的小酒窩若隐若現,突然伸手一把把她拉了過去自己的身旁,窄小的空間讓氣氛頓時變得暧昧起來。
葉芷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來,下一秒,被整個人拉進了他的懷裡,直接跌坐在他的腿上。
兩人四目相對,陸唯咬着牙悶哼道:“不是
那個上火。”
“……”
*
在船上,陸唯也不能做什麼出格的事,不過已經是兩人結婚以來,尺度最大的一次了。
葉芷捂着臉,背過身躺在小得不能伸着腿的床上,也不願看他了。
陸唯抿了下唇,春風得意地走了出去。
過了大半個小時才把葉小丁給抓了回來,船隻在河道運行時走得非常緩慢。
到了夜晚聽說才剛出江口,出了這片江口就是大海了。
夜晚是不能到甲闆上去的,防止有人偷渡。
而葉芷他們的船艙有個小窗戶,能看到點點對岸的星光熠熠,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
到了深夜,葉芷實在是熬不住了,一手摟着葉小丁,腦袋斜斜地挨在陸唯寬闊的肩膀上,但一聞到男人身上那一股清爽的味道,葉芷的困意又全跑了。可挨都挨了,也不想再動了,隻得閉着眼睛養神。
到了第二天,沒怎麼睡覺的葉芷開始腦袋昏漲,終究還是沒辦法抵過暈船的後果,吐得連黃水都出來了。
葉小丁也吐,不過小孩子吐了兩次居然适應了。
葉芷覺得一直待在船艙裡也不是辦法,讓陸唯扶着自己去甲闆上吹吹風。
剛一走出來,就見到葉小丁在跟一個差不多大的男孩玩,他們用繩吊着一個搪瓷杯,放到了大海裡裝水。
葉小丁說:“水怎麼可能是鹹的?你看這麼清的水,可甜了!”
另一個小孩則快速拉起了裝了水的搪瓷杯,然後用粵語說着:“海水是鹹的,就是鹹的,我打上來了,你快喝口!不是鹹的我削個頭給你當凳子坐!”
葉小丁接過那搪瓷杯,看着那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海水,就不信邪了,又咕噜悶了一口,随即又噴了出來:“娘的,好鹹好鹹!!”
逗得甲闆上圍觀的人群哈哈大笑。
葉芷倒是覺得神奇,一個講粵語,一個講普通話,他們是怎麼順利溝通的?
然後,葉芷又遇到了在羊城見到的大姐,見她這麼虛弱的樣子,給了她一點紅糖,讓陸唯泡點水給她喝。
不過葉芷是喝什麼吐什麼,甯願都不喝了。
葉芷也沒待多久,又開始頭暈了,幹脆回去睡一下。
除了被陸唯叫醒喂點水,喂點餅,葉芷全程都昏昏沉沉,都不知道天南地北的。
直到船鳴聲響起,葉芷才知道快要靠岸了。
甲闆上圍滿了人群,說着:“好漂亮的日落啊。”
正值傍晚六點多,太陽一半已落入了海平面,周邊散發出紅紅的霞光,映得每一個浪花都泛着點點星光,遠遠看去就像是追逐嬉鬧的白魚一樣。
美輪美奂。
不過葉芷卻沒力氣爬起來看瓊州島的第一個日落了,在靠岸前就直接昏睡了過去。
*
就連下船的時候都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了在羊城見到的大姐的聲音,也聽見葉小丁一直在喊她。
可葉芷卻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映,迷迷糊糊地嗅着一股清爽的味道,夾着海水的鹹濕味道。
陸唯抱着她,從甲闆上走下來,随後走到了軍區平時接人的地方候着。
他的行李都是讓人幫忙拿下來的,葉小丁喝了點海水又吐了兩次,這會兒也像是焉了的小雞,耷拉着腦袋。
陸唯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葉芷,臉色蒼白得讓人心疼。
幸好,李衛民很快便開着一輛吉普車來接了。
李衛民一看,不得了。
李衛民朝陸唯的
懷裡張望了一下,說:“不是吧陸團長,在船上你也能把人給折騰成這樣?剛結婚你也不用這麼造啊!”
随即他又看到了陸唯腳邊一個小家夥,也來不及問什麼。
那頭的陸唯便沉着臉:“閉嘴,拿行李。”說完,便抱着葉芷上了後排。
葉小丁朝李衛民喊了一聲:“叔。”随後也在陸唯的示意下上了車。
李衛民哪裡還敢怠慢,連忙把他們的行李給扔後面,然後快速上了車,就開車往軍區開去。
李衛民一直從後視鏡看陸唯抱得嚴實的姑娘,不用問,這就是那個娃娃親對象了。
要不是他那個媳婦兒在,李衛民少不得損他兩句。
當初誰說的:“封建”?
當初說得多大聲!
現在打臉就有多疼!
看護着的那個勁兒喲,李衛民認識陸唯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陸唯這個模樣護着過誰的。
就連自個兒被子彈崩兩下,吭都不吭一聲。
李衛民便問:“你媳婦兒沒事吧?要不要去軍區醫院看看?”
陸唯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顫了下,随即低頭一看,隻見葉芷死死咬着唇,似乎已經是醒了。
估計,是不好意思。
陸唯緊了緊手臂的力度,不讓别人看得到葉芷的臉,說:“不用,往我……我院子裡開。”
還沒結婚前,陸唯一直住在宿舍,跟一個營長住一塊。
不過前幾天他說打結婚報告時,政委說剛好有個院子空了出來,就給他直接分了一個院子。
李衛民應該知道這事的。
李衛民瞥了眼後視鏡:“好咧。”
吉普車大概行駛了半小時,終于開進了軍營,随後自己開進了家屬大院。
這裡有聯排紅磚房,也有獨立院子。
而陸唯分的房子是獨立院子的,院子很大,但已經長滿各種草,一看就挺久沒人住的了。
陸唯抱着葉芷下了車,大步朝院子走進去。
李衛民走在前頭給他開了鎖,随後說:“前幾天我叫了幾個新兵蛋子過來收拾了一下,随便搞的,你等會可能還要再整理整理。你在宿舍那邊的東西也幫你收拾過來了,除了上鎖那個櫃子裡面的東西,你看看還漏了什麼,你到時候自個兒去收拾吧。”
陸唯點頭:“好,我自己處理,你回去吧。”
李衛民:“???真是的,茶都不給我喝一杯,過河拆橋啊你!”
陸唯抱着人,沒好氣道:“你覺得,我家裡有茶給你喝?”
葉芷哭笑不得,這會兒是徹底醒了,但真的不想面對……
而且真的是渾身沒力氣,尤其挨着陸唯的懷抱時,真的不想動,太舒服了。
李衛民看着陸唯娴熟地走進最大的房間,随後把懷裡人輕輕放在了床上。
陸唯貼近葉芷的臉,輕聲道:“我去處理一下公務,然後在飯堂打個飯回來,你歇一會,家裡的活明天再忙吧。”
李衛民還想瞅瞅那娃娃親長了副什麼神仙模樣,可誰知陸唯已經走了出來,還給掩上了門。
小氣!
李衛民朝他揚了揚眉,小聲問道:“咋滴?結婚是不是很快活?”
陸唯懶得理他,連忙把在門外的葉小丁叫了進來,吩咐他照看着葉芷。
陸唯:“小丁,你看着一下你小姑,我要去處理下公務,大概半小時之後回來。你餓的話先吃點合桃酥,我等會再去食堂帶點東西回來。”
“對了,任何人敲門,都先不
要開門,等我回來再說。”
葉小丁點頭:“好,知道了。”
随後,陸唯便跟李衛民往門外走去。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陸唯又折回頭從行李袋拿出了幾顆糖,塞給了大喇叭李衛民:“喜糖。”
李衛民笑呵呵:“算你夠兄弟。”
**
家屬大院另一角,她們看到了陸唯和李衛民走去政委辦公室時,便開始竊竊私語。
“聽說第六團的陸團長,娶媳婦了?還分了個院子,娶得哪個女同志啊?”
“你還不知道啊?不就是那個第六團的團長陸唯!剛剛走過那個。聽說他爺爺給他定了一門娃娃親,這次出任務就順便回去娶媳婦的。”
“娃娃親?都啥年代了?我跟我家男人都自由戀愛,陸唯不長得挺帥挺高的嗎?咋還用定娃娃親呢?”
“聽說那娃娃親還是個23歲還沒嫁的老姑娘了,要不是陸老爺子前段時間找到了他們家,估計現在還沒嫁出去呢!”
“農村裡頭23歲都還沒嫁啊?這條件得多差才成了老姑娘啊?那陸團長能看上?”
“被老爺子逼着娶的呗,聽說長得可難看了,一到碼頭下船的時候都不好意思見人。”
“可糟蹋陸團長了,軍區醫院和宣傳部多少女同志喜歡他啊!”
“糟蹋啥啊?就陸唯那個脾氣喲,别把女同志給氣哭了才好!”
*
而這邊的葉芷聽到陸唯跟他的戰友走了後,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坐了有好一會,頭總算沒那麼暈了,才打量起這屋子的架構。
這應該是紅磚房,不過裡牆用水泥糊過,還算平整,屋頂是平的,不是瓦頂。
有将近四米的樓高,看着挺寬大。
床是單人床,估計是從陸唯宿舍搬來的。
被鋪都是軍綠色的,應該也是陸唯之前用的。
房間裡除了一個床鋪,就是一個鬥櫃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東西,所以顯得房間特别空曠,特别大。
她從床上下了來,随即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頭發便走出了客廳。
葉小丁聽到動靜,擡頭看先葉芷,說:“小姑,你怎麼不躺一會?姑父說要去半點事,等會才回來。”
葉芷走到葉小丁身旁,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我好多了,那你先玩着,我到處看看。”
整個房子特别大,客廳也有十幾平,中間放了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和幾張矮凳子,其餘也沒有了。
就連桌子都沒有,但勝在房子面積大。
這會兒雖然已經7點多,不過南方的夏天倒也還有點光,能看到房子還算新淨,沒有蜘蛛網,也沒有滲水的痕迹。
除了剛剛擺了床的房子,另外還有兩間,一共有三個房間。
然後,客廳的左手邊是一個廚房,有一個很大的爐竈,廚房也有一道門出去院子外面。
正當葉芷準備走出去院子看看的時候,便迎面走來了一個中年婦女,那女人上下打量着葉芷。
何金鳳一看到葉芷,就喊道:“哎喲,好靓的妹子喲!”
滿滿的粵語口音,要不是葉芷還能聽懂點,是真的不知道她說的是普通話。
何金鳳自來熟一樣問道:“你就系陸團長的老婆,系吧?”
葉芷感受着涼涼海風出來,心情也好了許多,笑了笑,說:“我就是,我叫葉芷,大姐您叫?”
何金鳳笑呵呵的,說:“你叫我何大姐吧,我住你隔壁的。哎喲,長得好靓哦你!怎麼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