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桃胡亂裹上衣服,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了兩步。
直到她擡起頭,孫同這時才看清楚,被欺負的人原來是作坊的女工。
他到王家莊的時間不長,對女工不熟悉,隻能認個臉,名字都還沒對上号。
要是早知道是作坊的女工被欺負,他方才下手應該更重些,不該那麼輕易放過那惡人。
眼見着那婦人要跑出去,孫同瞄見她肩頭的一抹瑩白,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的衣服……你這樣子不适合這樣出去,趁着沒人,先回去換件衣服吧。”
人言可畏,就這樣跑出去,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
胡春桃聞言,停下腳步,沒戴布條的那隻眼閃着盈盈淚光,對着孫同哽咽道:“謝謝壯士搭救。”
“不用謝,你是作坊的女工,我就是負責保護你們的。”為了避嫌,孫同說完話便挑着柴火走了。
黃氏身體不好,哪怕進了二月,仍是畏寒,屋子沒斷過火盆,孫同一有空就上山砍柴,就怕給清荷家裡多添麻煩。
孫同走後,胡春桃跑回家換了衣服,原本沖動的心,此刻已經冷靜下來。
她好不容易開始了新生活,她不會讓任何人毀了她的生活,蔣義想搶她的孩子,她是不會同意的。
石碑落了土,其他村子看熱鬧的人群散去,王家莊的人還舍不得走,一個個對着石碑看了又看。
這上頭可提了自己村子的名字呢!
去鎮上的時候是包了牛車,回村的時候自然還是包了牛車回來。
到村子裡,那些老頭老太太還舍不得散,又在黃角樹下唠叨了好一陣。
清荷家裡,最興奮的當屬李氏,都到家了,她還在對着爺爺墳墓的方向念叨:“死老頭子,你看了沒,咱家老二出息了,附近的村民都叫他周善人,名聲都傳到十裡八村去了。”
“娘,我出息啥呀,這都是清荷的功勞,名字也應該寫清荷的。”周明遠心情很複雜。
女兒有出息,他很開心,可本該屬于女兒的名聲都到了他頭上,他又有些不自在。
“你出息啥?生了個好女兒就是你的出息。”
李氏憋憋嘴,繼續道:“你這麼憨,咋就生出了大丫頭那麼聰明的女兒,我看哪,大丫頭不随你,是随了我跟她娘。”
院子裡衆人聽見這話,紛紛露出笑容。
老太太真有意思,說了半天是為了誇她自己,關鍵她誇自己還不忘兒媳婦,這話聽着全家都高興,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半下午那會,孫同找到機會将上午碰到的事,告訴了清荷。
清荷聽聞後怒火中燒,可惡的家暴男,先頭把人打成那個樣子,沒找他算賬就算了,如今還敢上門來糾纏,真是膽子夠大的。
這天女工下工後,胡春桃跟着萬氏到周家找清荷。
面對着自己的恩人,胡春桃半點沒有隐瞞,把今天的事,還有之前蔣義來找她要錢的事都說了出來。
“春桃姑姑,你别害怕,我會幫你的,我會想辦法幫你擺脫那個惡人的。”清荷一直握着胡春桃的手,企圖給她些安慰,她能有勇氣說出這些事,也是難得。
胡春桃看見清荷眼底的鼓勵與贊賞,心中信念越發堅定,自己這一次一定要和蔣義斷個幹淨,濤濤還那麼小,她得保護兒子。
“東家,這事你别告訴我大伯一家,我不想讓他們跟着擔心。”自己已經給大伯一家添了太多麻煩。
蔣義一事,大伯一家幫不上忙,隻會讓他們白跟着擔心。
清荷見胡春桃的樣子,似是自己有了主意:“春桃姑姑,你可是有了主意?你說出來,咱們商量看看,可不可行。”
“好,謝謝東家。”東家姑娘真是好人,一直主動說要幫她。
蔣義被孫同打了一頓後,心裡不服氣,一路上都在想辦法報複胡春桃和打他那人。
回到村裡,他聽見有人在議論王家莊周家,王家莊周家?蔣義心中一動。
那不就是胡春桃那婆娘的東家嗎?
他心中好奇,也湊近去聽了一會。
等聽到同村人說什麼,縣裡大人獎賞周家,周家女婿已經封官雲雲,蔣義心裡“咯噔”一下,隐隐有些後悔。
周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背景?
他怎麼之前沒聽人說過,要是早知道周家背景這麼大,他今天就不該做那樣的事。
此時的蔣義心裡甚至暗暗慶幸,幸虧有人救走了胡春桃,否則周家要找他的麻煩,他哪裡招架得住。
可惜了胡春桃手裡的銀子,現在看來,以後他都不能去找她要錢了。
想起前些日子白得來的銀子,蔣義心裡泛起一陣心疼,胡春桃一個月可有好幾百文錢。
周家那頭,胡春桃來時已經想好了辦法,蔣義如今最看重那小寡婦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要利用小寡婦和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擺脫蔣義。
胡春桃将自己的想法細細說了,清荷輕輕點頭:“也是個辦法,春桃姑姑,你自己可以嗎?真的不需要我們家人出面嗎?”
“不用,東家,這種事我自己去,你借我兩個人就成,咱們作坊不是有兩個護院嗎?讓那兩人陪我走一趟吧。”胡春桃不願東家一家沾上這件事,她自己的事,她自己出面。
“好,我讓金婆婆陪你去,她老人家經過的事多,能幫到你。”既是胡春桃自己的事,清荷願意尊重她的意思,她自己能立起來更好。
靠别人幫,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清荷叫金婆婆一塊去,不僅是因為金婆婆有處理事情的經驗,也是因為胡春桃一個女人,不适合和孫同唐平單獨待在一起。
流言害人,不得不防。
鄉下人多嘴雜,就是沒事也能編出事來說,就是正經事情傳來傳去也容易傳變味。
胡春桃扯出一抹笑,東家姑娘替她考慮得真周到:“謝謝東家,我先回去了,今天蔣義剛挨了打,明天必定會全身都痛,我明天就去找他,早些了斷。”
“春桃姑姑,你等等,我寫封斷絕書你拿着,到時候讓蔣義簽了,隻要簽了斷絕書,以後他就不能再拿蔣濤威脅你了。”蔣義那種父親,留着也對蔣濤沒有半點好處,還不如斷個幹淨。
那樣畜生不如的父親,帶給蔣濤的隻有痛苦和害怕,沒有他,蔣濤的生活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