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辮子曾經在鬼戲鑼混過。
不僅唱腔一流,而且僞裝自己的手段也天下無敵。
這麼多年,我找不到他,也屬正常。
我隻是悔恨自己,對當年他僞裝成的“三爺”,萍水相逢來救自己,一點疑心都未起。
這輩子我懷疑過很多人,唯獨沒懷疑過他,歸根結底,好像還是自己太蠢了一點。
一曲唱罷。
小辮子再次仰頭哈哈大笑,手中掏出了一個盒子,将裡面的東西,展示給我看。
“《天陵譜》五術,雖然是伯平方士畢生所學的删減版本,但仍為是天下第一神技。多少年來,江湖人士闖刀山下火海,腥風血雨,都想得到五術,追尋三件不死神器,終究卻一場空夢。”
“老夫曾經失去過它們,現如今,又全歸于我。蒼天無咎,合該我廖立筠成就一番驚天事業,端坐天下第一寶座!哈哈哈!”
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廖立筠。
五術當中有四術以及漢銅錢,前期我費盡千辛萬苦得到,藏了起來。
知道藏它們地點的人,隻有小可。
我甚至連卓希都沒有告訴。
奇門遁甲術以及商龜殼、秦古玉,是阿米特意埋在亂石堆裡的,我在進巨石天棺之前,專門交待小可将東西看好。
如今,五術和三樣神器,全都在小辮子的手中。
毫無疑問,小可在來沙漠之前,就已經提前取了四術和漢銅錢,等所有寶物齊備,一起全交給了小辮子。
我體内仿佛有萬千鈍刀在割心,不斷滴血,痛不欲生,喉嚨一陣鹹甜,“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這是一個完美的姑娘。
我曾多次想,如果她是鮮花,自己願意是陽光、雨露、煦風,永遠伴随着她,讓她成為世界上最歡愉、最具生機、最美麗的一朵。
可怎麼也沒想到,她不是鮮花,而是一支穿身的利箭。
這一箭,擊碎了我心中最美的月亮。
它碎了。
我本就昏暗的世界,徹底暗淡無光。
連吐了幾口鮮血之後,我身軀搖搖欲墜,嗓子緊得透不過氣。
“小可......為什麼?”
小可身軀幾近癱軟,跪在地上,絕望而無助地哭着。
“哥,對不起,對不起......”
廖立筠長歎了一口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苗寒楠引誘克拉底之眼團隊進入天石巨棺,殊死拼搏,暗中取了寶物交給黃阿米,想讓她帶東西安全離開。黃阿米卻又将寶物交給了你,讓你離開,自己進去啟動了天棺,想換得苗寒楠的一條命。殊不知,當年伯平方士神仙般人物,啟動天棺尚且差點遭天遣,差點葬身,更何況是她們?死得可惜了。”
“黃門九宮一脈,祖孫三人,皆算奇絕人物,但敗就敗在一個情上。就如同你,情牽這個丫頭,最終導緻今天也要殒命于此,當真可悲可歎!不然,憑你的智慧和實力,有了這些寶物,何愁不是天下第一?哈哈哈!”
我閉上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壓抑翻江倒海的情緒。
待睜開眼。
我對廖立筠說。
“我命,就在這裡,有本事,盡管來拿!”
“生也罷、死也罷,我甯懷風,從未辱沒師門、愧對先祖、虧欠親朋!”
這句話,我說給自己聽。
也說給,眼前這位離我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丫頭聽。
廖立筠點了點頭,拍了拍手。
這個時候,從一處沙堆後面,走出來了一個男人。
他年紀與我差不多,但頭發亂糟糟的,非常長,已經披肩了,雙目無神,皮膚蠟白浮腫,似乎有些癡傻,盡管我離他的距離有一些遠,但因為有風,能聞到他身上傳來一股濃烈的藥味。
什麼感覺呢?
我感覺他好像是從棺材裡走出來的僵屍,或者說被人用藥罐喂養多年的傀儡。
小可一見到這個男人,神情更加絕望,嘴裡喃喃地說:“哥,哥,我是小可......”
我腦子猛然一閃。
這男人的長相,真的有小可存在七八分神似!
我記得,小可曾對我說過,當年她家遭了災,與自己親哥一起流浪,後來同她哥走散,正因為如此,她一直想找回自己哥哥,而留在我身邊,就是因為我揉她頭的動作,好像她哥。
可這顯然另有隐情!
男人仿佛沒任何知覺,無論小可在旁邊怎麼哭着呼喚他,就那麼站在原地,雙目陰毒,溢滿殺意地盯着我。
廖立筠突然怒了,一把拎起了地上的小可,神情極端兇狠。
“當年你哥身中奇毒,老夫救他一命,你哭哭啼啼答應我,會永遠報答我!”
“我送你去齊雲山學醫,學成之後,讓你跟在這個有魂殇的衰仔身邊,取了他的東西給我,你是怎麼做的?!你竟然對這家夥産生了感情,還想背叛我,準備将寶物替換掉!要不是老夫對你多留了一個心眼,廖某十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就要全打水漂,你還有臉哭?!”
我頭皮陣陣發炸。
原來内情竟然是這樣!
狡詐的小辮子,竟然自始至終對黃門九宮和甯家一脈的動向一清二楚,他知道我拜師、了解我有魂殇,才有了我剛入港市就會碰到他和小可,而小可僅僅簡單把脈就道破我的身體隐疾,替我治病,取得了我無條件信任!
小可淚痕漣漣,銀牙緊咬,滿目仇恨。
“你根本沒真正救我哥,而是用藥将他變成了不人不鬼的伏屍人,當你的傀儡,替你辦事!”
“你殺了我吧!你作惡多端,必遭天譴!”
廖立筠哈哈大笑。
“殺你?!有比殺你更殘忍的事!你不是一心想在雞蛋上跳舞,救你兩位哥麼?”
“今天,老夫讓他們互相殘殺,都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