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上七點半，城西供銷社。

　　長征肉聯廠送肉的車在門前停下，兩個工人從駕駛室裡跳下來，開始往供銷社裡搬肉。

　　供銷社主任許旺來今天來的早，站在門口看着工人們往下擡肉。

　　“等一下！
”

　　眼看着兩個工人要往裡走，他直接喊住了。

　　許旺來走到兩人面前，視線盯着他倆擡的肉彎下腰去聞了聞：“這肉怎麼一股味道？
看着也不新鮮。
”

　　工人解釋道：“這是今天淩晨現殺的豬肉，現在天氣太熱，所以看着不太新鮮，其實是很新鮮的。
”

　　“你們這肉不會有問題吧？
”

　　“這能有什麼問題？
我們肉聯廠天天往這邊送肉，咱可都是老主顧了。
”

　　聽兩個人這麼說，許旺來皺了皺眉，沉默了兩秒還是讓工人把肉擡進去了。

　　沒辦法，他這邊的肉是省政府那邊的某個局長打了招呼的，不敢不收。

　　反正這肉也不是自己吃，不新鮮就不新鮮吧。

　　工人們很快擡完肉離開了，看着肉聯廠的汽車開遠，許旺來走進供銷社的肉攤前，就看到賣肉的售貨員皺眉地道：“許主任，這肉能賣嗎？
聞着感覺都有些臭了。
”

　　“臭了？
”許旺來彎下腰聞了聞，接着道：“哪裡臭了？
别胡說八道。
”說完趕緊離開了。

　　他這個供銷社的主任可是走後門才坐上來的。

　　現在當初幫他的那個人，讓長征肉聯廠往這裡供肉，就算是有臭味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好的字。

　　售貨員郁悶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肉忍不住歎了口氣。

　　八點半的時間一到，供銷社便正式開門了。

　　住在附近的張大嬸一大早便來這裡等着買肉了，她挎着籃子進了供銷社，徑直走到了豬肉攤前：“給我來兩斤豬肉，多要肥的。
”

　　“好嘞。
”

　　售貨員手起刀落，利落地切了兩斤豬肉，放到盤稱上一稱，一兩不多一兩不少，這精準的刀法讓張大嬸一陣誇獎。

　　付了錢，張大嬸又買了點别的東西，便提着肉回家去了。

　　兒媳婦生了孩子，還有五天就出月子了，她這段時間一直給兒媳婦做好吃的。

　　這肉拿回家，張大嬸趕緊忙着切了些肥肉，又用青菜配着做了個湯，聞着就香噴噴的，端到兒媳婦的屋裡放到了床頭的桌子上。

　　“秀珍呀，你快嘗嘗，媽給你做的肉湯，可香了。
”

　　李秀珍正抱着孩子喂奶，看着滿滿的一大碗湯，上面飄着好多肥肉，她早就餓壞了，把孩子交給婆婆，她趕緊拿起饅頭，坐在床頭先喝了一大口，再吃上一大塊肥肉……

　　“嘔……”

　　可這肉剛到嘴巴裡，李秀珍就直接把到了嘴裡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哎喲，秀珍呀，你這是怎麼了？
”

　　李秀珍捂着胸口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媽，這肉都臭了！
你從哪兒買的呀？
”

　　“不可能呀！
我在供銷社買的，人家剛開門我就進去了，我可是去買的第一份呢。
”

　　“您的鼻子向來不太好用，肯定是被人家給騙了。
”

　　“騙了？
那可不行！
我讓你東邊嫂子聞聞去。
”花錢買的肉是臭的，張大嬸可不想讓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她趕緊拿着肉去了隔壁，自己的鼻子不太敏感，對于味道向來都聞不太出來。

　　隔壁的媳婦玉婷還沒湊到肉邊，便讓張大嬸趕緊拿開了：“嬸子，這肉臭了，是不是供銷社把昨天晚上剩的肉賣給你了？
”

　　張大嬸本來就窩火，這一聽心裡的火氣噌蹭往上竄：“這些喪良心的，我花錢賣給我臭肉！
不行，我去找他們去！
”

　　“嬸子，正好我也要去供銷社，我跟你一起去！
”

　　“好。
”

　　張大嬸氣沖沖地去了供銷社，此時供銷社裡已經有很多人了。

　　肉攤前有幾個人駐足要買肉，但是看了看全都走開了。

　　張大嬸過去把肉直接摔到了鋪面上：“你們供銷社喪不喪良心呀？
把昨天剩下的臭肉賣給我！
你們不怕自己遭報應嗎？
”

　　這兩斤肉的錢那可是勒緊褲腰帶省出來的，結果買了兩斤臭肉，她能不生氣嗎？

　　張大嬸一喊，周圍的群衆立即圍了上來。

　　賣肉的齊建生硬着頭皮解釋：“嬸子，你可别亂說，我們這肉一直都是好的，你這都把肉給煮了，誰知道你是不是用昨天臭了的肉來訛人的？
”

　　張大嬸聽着這話氣壞了，正要開口怼回去，結果面前的台面上吧嗒一聲摔過來一塊肉，緊接着一個長的身材肥胖的女人走到了張大嬸身邊，指着齊建生大罵道：“齊建生，你是鼻子有問題還是眼睛有問題？
我們當家的來買肉，拿塊臭肉糊弄他是不是？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一天兩天來供銷社買肉了，沒見過你們這麼喪良心的！
給我退錢！
”

　　這又來了一個，張大嬸的底氣瞬間來了，腰杆挺的更直了：“對！
退錢！
拿臭肉賣給我們，我這鼻子平常不怎麼好使，回家給我兒媳婦做出來，她吃了一口就直接吐了。
你們說說，有他們這麼喪良心的嗎？
”

　　“還有我的！
”她這話一落，旁邊又擠進來一個老太太，把肉也摔到了台面上，指着齊建生破口大罵：“你個喪良心的東西，覺得我們家老頭子年紀大了不懂是吧？
你自己趴過來聞聞，這肉臭成什麼樣了？
”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讓周圍的人全都起了疑心，有人擠過來湊到還沒賣出去的肉上一聞，接着道：“你這些肉全都臭了，你居然還在這裡賣，你們好意思嗎？
”

　　“這也太喪良心了！
賣給大家夥臭肉！
”

　　“可不是嗎？
這大熱天的，想吃點好的補一補，結果差點把人給惡心死！
”

　　“退錢！
退錢！
”

　　聽說這供銷社賣的肉全都臭了，大家夥全都圍了上來。

　　很多人道：“我站在這裡都聞到味了，就是臭了。
我跟你們說，這天這麼熱，它這肉肯定不是新鮮的。
”

　　“百分百不是！
就是想把臭肉賣出去，你說缺不缺德呀？
”

　　供銷社主任許旺來很快便聽說了這事，第一時間趕到了櫃台前，看着這麼多人，他自己上前聞了聞，說實話差點沒把早飯給吐出來。

　　“别生氣别生氣，我們退錢！
馬上退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