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奕君道：“年幼時，自然也反抗掙紮過。
但是……”

　　他沒說下去。

　　幼兒問：“她打你了？
”

　　水奕君搖頭：“我曾經扔掉面具跑出房門，一路上遇到了幾個弟子。
後來……但凡見過我容貌的人，都被她殺了。
”

　　幼兒打了個寒顫：“這個毒婦。
”

　　她側頭朝水奕君看了眼。

　　隔着面具，也似乎能看見他此時的模樣。

　　仔細想來，是她過于苛責了他。

　　一個幾歲的孩子，自小在這樣的母親壓制下長大，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小玩伴慘死在母親手中，隻因為别人看了自己一眼。

　　這要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

　　與他相比，幼兒覺得自己活的簡直太自由自在。

　　她的父皇和母後，從不曾要求她什麼，苛責她什麼，對她極盡寵愛，尊重她的所有喜好和願望。

　　幼兒覺得她能擁有這樣一對神仙父母，根本就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不應該以自己這樣健全的人生去苛求水奕君，理直氣壯的要求他去做什麼改變。

　　水奕君見她眼神呆呆的，就笑道：“你想什麼？
”

　　幼兒拉起他一隻袖子，擦了擦眼睛：“水奕君，你太可憐了。
”

　　水奕君笑道：“多謝你同情我。
”

　　“但是，”幼兒說道，“你千萬别有什麼負罪感。
殺人的是你娘，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不要把那幾個人的死怪到你自己頭上。
”

　　水奕君微怔，“我知道了，多謝你。
”

　　這時遠處有人叫她：“大師姐，來吃酒啊！
”

　　“哦，你們先去。
”

　　幼兒認得，那是一個威望還挺高的内門管事。

　　水奕君站起身，笑道：“今兒是你的好日子，你去與他們一道慶祝吧。
我這便回去了。
”

　　“哎——”幼兒拉住他，“你走什麼，跟我們一起不好？
”

　　“我若是去了，豈不是趕人走嗎？
”水奕君早已經習以為常，溫柔笑道，“沒關系的，你去把。
我原也不喜歡這種場合。
”

　　幼兒道：“我也不喜歡。
”

　　“我看你倒是個愛湊熱鬧的人。
”

　　“我願意跟我在意的人湊熱鬧，可不是與一幫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人瞎混。
”幼兒笑道，“不如咱們去喝酒？
”

　　“我不能喝酒……”

　　“你不是不能喝，是你娘不讓你喝吧？
”幼兒拉起他，“走吧。
”

　　他坐在這裡，也是被人打量和忌諱。

　　幼兒不喜歡那些目光。

　　水奕君乖乖随她離開。

　　他們找到一處安靜的小山頭，有樹，有花，有風，還有鳥兒。

　　涼風習習。

　　幼兒道：“你在這裡坐着，等我一會兒。
”

　　她去膳堂拿來一些吃的，一壇子酒。

　　回到遠處，水奕君果然仍舊乖乖坐在石頭上。

　　看着他的背影，幼兒似乎能想象得到，當年那個被殺掉了小玩伴的孩子，是多麼的恐懼和無助。

　　“你看，這裡有好酒。
”幼兒笑着倒一杯給他。

　　水奕君接過酒，看了看。

　　幼兒道：“這兒沒有旁人，你摘掉面具吧，一直戴着多難受。
”

　　“好。
”

　　水奕君擡手，摘下面具，輕輕放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