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擡頭問道:“你說什麼?
”
丫鬟沒注意到她的神情,笑道:“先生您自己過來看,青姑娘身上的梅花可好看哩!
”
周先生慢慢走到青蘿背後,擡眼看去——
一朵指甲大小的殷紅五瓣梅花,鑲嵌在柔嫩雪白的肌膚上,似乎能夠聞到梅花盛開時的清香,美的讓人心醉。
“怎麼會……”周先生臉色刷的變白,身體搖晃了一下,一把抓住浴桶邊緣。
丫鬟連忙扶住她:“先生,您怎麼了?
”
“我……沒事,你先下去。
”她擺擺手,打發丫鬟出去。
等屋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站在青蘿身後,凝視她肩膀上的梅花,又繞到她前面,仔細審視她的臉,越看越是心驚。
“先生,梅先生在外面呢。
”丫鬟的聲音忽然傳來。
“哦,我知道了。
”她匆忙拿了件浴巾把青蘿裹起來,然後來到外間。
梅若華手裡拿着一堆藥材,看到她,笑道:“幸虧我最近尋到不少好藥,小丫頭有福了,呵呵,你别擔心,保管不出三天,她就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
他說着忽然發覺她臉色有點不大對,慢慢停了下來,關切道:“阿清,你沒事吧?
你别太擔心,那丫頭命大着呢……”
“若華……”她擡起頭,美麗的眸中竟然蓄滿了淚水。
梅若華吓了一跳,手足無措道:“這,這是怎麼了?
”
他都多少年沒看她哭過了?
他以為她的淚早已經流幹了!
“若華,你……還記得芊芊嗎?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梅若華一下子沉默下來,神情也變得哀傷。
他閉了閉眼,長歎一口氣,輕聲道:“她早就不在了,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都這麼多年了,放下吧……”
周先生淚如雨下:“不,她還在,我們的女兒,她真的還在……”
“你說什麼?
”梅若華驚呆了,楞楞看着她,“阿清,你是不是太想她了?
你别這樣……”
“不不,你跟我來——”
周先生拉着他,來到裡間屏風後。
青蘿正裹着浴巾,靠在浴桶邊緣,閉目沉睡,那麼小小的一隻,像個孩子。
“阿清,你到底怎麼了……”雖然是師徒關系,畢竟男女有别,梅若華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
她可很少這樣失态的。
周先生卻根本不管他,硬是把他拉到浴桶旁,拉開青蘿身上浴巾的一角,露出她的肩膀,急切道:“若華,你看看這個——”
“阿清……嗯?
”
梅若華掃了一眼,然後徹底呆住。
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指着青蘿,結結巴巴道:“這這,這是誰?
”
周先生眸中含淚:“你問我?
這不是你梅家的标記嗎!
”
“可,可是……這丫頭怎麼會有……”梅若華的嘴巴和腦子都轉不動了。
周先生伸手,輕輕撫摸着那朵梅花。
在梅花的下面,還有一條淺淺的粉色的劃痕。
她的聲音輕的像呓語:“你還記得嗎,芊芊出生的時候,身上的這枚印記就這般鮮紅,你說她的血脈太純厚,如果被梅家長老發現,她就要背負的太多。
你不忍心,想要挖掉她的印記……”
“我怎麼會不記得。
”梅若華苦笑,“當時你瘋了似的把她搶過去,不許我傷害她,于是就留下了這麼一條傷痕……”
他的眼睛也有些發紅,喃喃道:“她不是已經……怎麼會忽然出現呢,說實話,難怪我總覺得她和從前的你有些像……”
周先生抹了把淚,又哭又笑:“我才覺得她像從前的你呢。
她五歲時就到我這裡來了,我一直偏愛她,沒想到……”
她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落下……
梅若華長長歎了口氣,像是要把多年來的郁滞之氣,全都呼出體外。
“隻是這孩子,當年明明已經沒了生息,又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方來呢……”梅若華怎麼也想不明白。
“我不管經過如何,我隻知道我的芊芊她還活着,她一直就在我的身邊,而且長的這樣好,老天爺真是太眷顧我……”
周先生含淚注視着青蘿,眸中的溫柔,幾乎能夠把千年寒冰融化。
梅若華歎氣,輕輕攬着她的肩膀,“這麼多年,我們已經受了懲罰和煎熬,你也為此吃了那麼多苦頭,如今也該是苦盡甘來了……”
他有些過于尋常的容貌上,一雙黑眸深邃看不到底。
“我的錯,我認了,可為什麼要讓這孩子吃苦……”周先生淚道。
梅若華輕語安慰:“她從小就跟在你身邊,也算是彌補了許多。
這是件高興事,别哭了,好嗎?
”
周先生點點頭,把淚擦幹,“你快把芊芊治好,我看她的腳也傷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這孩子遇到什麼事了……”
“你放心,我保證讓她明天就活蹦亂跳!
”
立了軍令狀的梅若華,恨不得把所有藥都朝青蘿身上招呼,金針銀針一起上,硬是把她體内的毒素逼出來,讓她當天晚上就醒了過來。
她一睜開眼,就看到周先生和梅若華圍在床前,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吃了。
“先生,師父……”她弱弱的開口,“你們這都是什麼眼神?
”
周先生握住她的手,眼睛通紅:“好孩子,告訴……先生,你覺得怎麼樣了?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梅若華也一眨不眨看着她,神情十分緊張。
青蘿覺得氣氛有點古怪,但還是搖頭,乖乖道:“我就是覺得困,别的沒什麼……嗯,還有就是,我有點餓……”
她有點不好意思。
從昨天早晨到現在,她就隻喝了一碗粥,還是被逼着喝下去的。
“好好,我馬上去拿吃的來,你想吃什麼?
”周先生馬上站起來,又慌慌張張的轉身,“哦哦,你餓了太久,得先喝點易消化的粥……”
青蘿看了眼梅若華,“老頭,我先生怎麼了?
”
在她的記憶中,先生從來都是清冷淡然的,哪怕天塌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今天這麼失态,一定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