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趕緊跳上車,把馬車朝柳家老宅的方向趕。
之前柳美麗要嫁人的時候,他就跟着青蘿來湊過熱鬧,這次也是熟門熟路,不多會就到了老宅的門口。
老宅還是那副破敗樣子,隻是似乎多出了幾間屋子。
柳老爺子正坐在自家院子裡抽旱煙,聽見馬車的聲音,擡頭看過來,驚訝之下騰的站起來,連煙袋子掉了都不知道。
“妞妞……那個,知縣大人?
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
如今他們都已經接受了青蘿不是柳家人這個事實,柳老頭也不敢再胡亂攀扯。
倒是比從前恭敬了許多。
青蘿也不想跟他這麼個老人家掰扯,下了馬車,直接問道:“柳平安在家嗎?
”
“哦,你二叔……不對,不是二叔……”柳老頭提着煙袋鍋子,局促道,“他擱屋裡溫習功課呢,知縣大人找他有什麼事?
”
青蘿道:“有點事問問他。
”
“哦哦,我去幫你把他叫出來。
”柳老頭回頭沖屋裡喊,“老二,知縣大人來了,還不趕緊出來迎接着!
”
過了好一會,屋裡才有了動靜,急的柳老頭恨不得拿煙袋鍋子敲門,“死屋裡幹什麼呢!
還不出來!
”
“來了——”
柳二叔懶洋洋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
柳二叔披着大褂,慢騰騰走出來,擡起眼皮看着青蘿,不鹹不淡道:“原來是知縣大人。
”
“嘿!
”後頭黃捕頭和猴子嘀咕,“以前怎麼沒發現,大人的二叔走路居然是這個樣子?
跟陸八斤說的還真像……”
猴子壓低聲音:“難道那個人就是大人的二叔?
”
“噓——”黃捕頭噤聲,“說錯了,如今大人跟柳家可是沒什麼關系了。
”
“說的也是。
”猴子贊同。
于是兩個人勾肩搭背的站在旁邊準備看熱鬧。
青蘿仿佛後背長眼睛,輕輕哼了聲。
黃捕頭和猴子立即冒汗,趕緊站直身體。
“柳平安,見到知縣大人為何不跪?
!
”黃捕頭知道他們家知縣大人此刻心情很糟糕,于是決定出頭為知縣大人出出氣。
柳二叔聞言一愣:“下跪?
我為何要下跪?
”
黃捕頭見他反問的如此自然,也有些愣怔,回頭問猴子:“這位身上有功名?
”
猴子搖頭:“沒聽說過,左不過是個童生罷了。
”
一村一莊的秀才就那麼幾個,舉人進士更是寥寥無幾,誰也沒聽說過柳家什麼時候出了個秀才。
若是有,縣衙還要派人來祝賀哩!
敲鑼打鼓的,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黃捕頭聞言心中安定,當下就瞪圓了眼,喝道:“你一介布衣,見到知縣大人居然敢不跪?
等着闆子伺候!
”
“我可是堂堂讀書人,怎可輕易下跪……”柳二叔想要争辯。
“讀書人?
”黃捕頭冷笑起來,“這天下的讀書人也多了去了,能考上功名的也不少,隻可惜裡面沒有你柳平安的名字!
”
對于讀書人來說,除非他考上秀才,見到知縣才能免于下跪,否則跟一般的平民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總不能你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就有了特權吧?
平時雖然青蘿不在意旁人見她跪不跪,但若較真起來,平頭百姓見到知縣是必須要跪的。
知縣乃是父母官。
柳二叔對青蘿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是自己侄女上,所以壓根沒有要跪拜的念頭。
此時被黃捕頭喝出,不免有些惱羞成怒。
“我乃童生!
”
“童生?
”青蘿笑了,“你還真當自己是身負功名的讀書人了?
”
童生,說起來好聽,其實說白了,所有蒙學讀書的都算是童生。
隻有經過府試成為生員,也就是秀才,才算是進入了士大夫階層。
猴子嘻嘻哈哈道:“我們村東一個光屁股孩童,今年也蒙學了,聽說也能叫做童生呢。
請問您今年高壽啊?
”
柳二叔被連番嘲笑,不禁紫脹了一張臉:“你們簡直,簡直有辱斯文!
”
“有辱斯文的是你!
”青蘿喝道,“柳平安,張灣村的葡萄是怎麼回事,你給我如實招來!
”
聞得“葡萄”二字,柳二叔面色驟變。
青蘿心中有數,回頭道:“黃捕頭,把他帶回縣衙審問。
”
“什麼,憑什麼帶我去縣衙?
”柳二叔後退,躲開黃捕頭,怒道,“柳青蘿!
你是知縣就可以胡作非為?
”
“胡作非為?
”青蘿冷道,“你做了什麼心裡有數,現在陸八斤正在縣衙,等着與你對峙。
”
“什麼七斤八斤的,我沒聽說過!
”
“挨了闆子你自然想起來的,帶走!
”
“你有什麼證據,我什麼都沒做過!
你是公報私仇!
我要告禦狀!
”
柳二叔大喊大叫,把陳氏和柳英俊,以及柳四叔等人都招出來了。
柳四叔護着大肚子的張氏站在自己門口朝這邊看,陳氏和柳英俊咋咋呼呼的沖出來,“怎麼,你都不是我柳家的人了,還來柳家幹什麼?
”
“放肆!
”黃捕頭雷鳴般的吼出一句,“你一個民婦居然敢對知縣大人無禮!
”
陳氏被炸的差點跌個跟頭,擡頭就看見黃捕頭兇神惡煞的模樣,頓時弱弱怯怯起來,“奴家并沒有對知縣大人無禮……”
“無知村婦!
”黃捕頭鄙夷道,“讓開!
大人辦案,豈有你等說話的份兒!
”
陳氏頓時滿面臊紅。
“知縣大人啊,”柳老頭開口了,“不知您為什麼要把老二帶走?
”
即便是一般的尋常百姓,辦案時有什麼疑惑,青蘿作為主官,也是要講解清楚的,當下便道:“柳平安夥同張灣村的陸八斤,換了張灣村的葡萄枝,這件事你不知道?
”
“這……我不清楚啊。
”老頭看向柳二叔,怒道,“你又幹什麼好事去了?
”
柳二叔嘴硬:“我什麼都沒幹過,她這是故意報複咱們呀,爹!
”
青蘿冷笑:“我要是報複你們,還需要這些虛頭巴腦的借口?
既然你這麼說,作為平陽縣的父母官,我有權利除去你考取功名的資格。
以後,你就别想再去考取功名了,另外,如果你犯的罪名成立,不但你,将來你的兒子以及你的孫子,将統統沒有資格讀書考功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