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全吼完,一把扔了手裡編到一半的筐子,走回屋裡,咣當關上門。
吓得季月紅一哆嗦,再也不敢吱聲。
從前她還能仗着肚子裡的孩子,跟柳文全撒撒嬌,讓他屈服。
可自從因為她到北橋村胡鬧,導緻青蘿的身世被公諸于衆後,柳文全沒了疼愛的妹妹,徹底翻臉不認舊情。
此時此刻,季月紅絕對相信,她再敢多說一句,柳文全就會毫不猶豫把她趕走。
蓋因柳文全說過一句話:妹妹隻有一個,媳婦卻可以有許多個。
如今既然妹妹沒了,她季月紅這個媳婦也可以滾了。
對于柳文全的态度,柳和平夫婦隻是對視一眼,并沒有什麼表示。
反正對于這個兒媳婦,他們也是一萬個不滿意。
兒子如今硬氣起來,他們心裡反而高興。
“爹,您坐。
”柳和平端了個凳子過來,給柳老頭。
柳老頭坐下,把煙袋鍋子放在腳邊磕磕,慢騰騰道:“日頭也不早了,你怎麼不下地去?
”
“爹,那地裡還用去嗎?
”柳和平苦笑。
說起地裡的玉米棒子和稻子,他就心疼的直抽抽。
可沒辦法,許多人家的地裡都遭了蝗災也不隻他一家,隻能忍下煩悶。
柳老頭就歎氣:“秋後的稅還不知怎辦呢,裡正說要找知縣大人求求情,也不知道怎樣了……”
柳和平垂頭編制籮筐,“聽說妞妞……她最近出遠門才回來,裡正老爺想見她隻怕還得等等吧?
”
“那是,知縣大人還能不忙嗎?
”柳老頭頗為自豪,待想起青蘿已經不是柳家人了,不禁大為失落,然後就狠狠瞪了眼季月紅。
若不是她瞎撺掇,柳家能少了一位知縣大人嘛!
這筆賬,早晚跟她算!
季月紅感覺到他的眼神,不禁有些懼怕,太陽曬在身上都覺得發冷。
“唉!
”
柳老頭一聲接一聲的歎氣。
咋就這麼倒黴呢!
“爹,您到底咋了?
”柳和平奇怪道,“是不是發愁繳稅的事?
”
“算是吧,你能拿出來?
”
“不能。
”柳和平老老實實的搖頭,“如今家裡也沒幾兩銀子,都還給知縣大人了。
”
柳老頭頓足:“哎呀!
為什麼要還給她?
”
柳和平憨厚道:“那是妞妞她辛辛苦苦賺的銀子,出門用錢的地方多,給她不應該?
”
“唉!
”柳老頭又要忍不住歎氣了,“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窩囊兒子!
也奇怪你居然能養出妞妞那樣聰明的丫頭……”
季月紅忍不住弱弱道:“妞妞不是柳家的……”
“閉嘴!
”柳老頭喝道,“我跟和平有事商量,你們婦道人家回屋裡待着去!
”
“有什麼事爹就說吧。
”柳和平可不敢叫杜氏離開。
柳老頭沒法子,隻得道:“我想讓你去縣衙一趟。
”
杜氏心中一緊,想到了青蘿,忙問道:“去縣衙幹啥?
”
“找知縣大人說說情,把老二放出來。
”
“二弟他又怎麼了?
”柳和平皺眉。
柳老頭含糊其辭:“老二也是一時糊塗,你找知縣說說情就好了……”
柳和平有點急:“什麼一時糊塗,他到底幹啥了!
”
“他也是被美麗撺掇的……”
柳老頭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講了一遍,把錯誤全都推到柳美麗頭上,隻說柳平安是冤枉的。
柳和平聽了半天,有些明白:“哦,你是說,老二他和美麗聯合起來害妞妞,結果被妞妞發現抓走了?
”
“差不多……是這樣。
”
“呵呵,都這樣了,您還讓我去跟妞妞求情?
我能幹出這種事?
”柳和平低頭繼續編織,不想搭理他爹了。
杜氏也聽明白了,冷笑道:“爹,您還當妞妞是以前的妞妞?
她如今是知縣,他二叔就敢害她,把他抓了也是活該!
您啊還是回家去吧,我們不可能去為這事求妞妞,我們沒這個臉!
”
“不去?
”柳老頭騰的站起來,怒道,“混賬東西!
老二可是你親弟弟!
你就眼睜睜看着他被抓?
”
“爹,這事我沒辦法。
”柳和平對自己這個偏心爹早就心灰意冷,除了應盡的孝道,别的什麼都不想管。
“好,你不去,我就撞死在你門口,我看你們在村裡在怎麼過下去!
”
柳老頭說着就朝牆上撞。
杜氏冷眼旁觀。
畢竟是親爹,柳和平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一把拽住他,氣道:“爹您這是做什麼?
您非要把兒子逼死!
”
“你到底去不去!
”
“爹……”
“我就死在你面前!
”柳老頭又叫又跳,“老二如果出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妞妞還說以後都不許老柳家的人讀書考功名,我怎麼跟柳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喲……”
柳和平被他鬧的頭疼欲裂,跺腳道:“我去,我去一趟還不成嗎,您能不能消停點,不要鬧了!
”
“你現在就去!
”
“不許去!
”杜氏一步走過來,攔在柳和平面前,蠻橫道,“你敢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妞妞她雖然不是咱們孩子,好歹疼了這些年,他二叔害她,咱們不能給孩子出頭就罷了,你居然還想去求她放人?
你還是不是個人!
”
柳和平被她罵的慚愧不已,“他娘,你說的對,是我錯了,我絕對不去了。
”
眼看都鬧要成功了,結果轉眼又被杜氏攪和了,柳老頭氣的是七竅生煙。
“柳和平,今天我做主,你把這個惡婆娘給休了!
”
“他敢休我試試?
”杜氏掐腰,兇悍道,“當初您把他趕出門,我跟着伺候他,否則他能有今天?
休我,看他有沒有那個膽子!
”
“反了反了!
”柳老頭氣的直喘氣,“和平,你到底聽誰的!
”
“你們都别吵了。
”
柳和平坐在小闆凳上,變得淡定起來,“今兒我還有許多活沒幹,家裡田指望不上,隻能賣點筐子席子,不做完可不行。
”
柳老頭子看他這樣子,忽然感覺有點不妙:“你到底啥意思?
”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哪兒也不去,就做這兒了!
”
“你敢不聽我的,我今天就——”
“爹,”柳和平打斷他,“您想撞牆就撞吧,是您自己想不開,跟我可沒關系。
我覺得村裡人應該不會說我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