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梅若華終于帶着一個老太太趕過來了。
這老太起碼有五六十了,一頭灰白亂發,衣服破舊,眼神躲躲閃閃。
柳二叔皺眉:“在哪找來這麼個瘋婆子?
别以為随便找個人來作證,我們就會相信!
”
倒是杜氏隐約記起來:“你……是王穩婆?
”
老太聞言擡起頭,盯着她瞅了一會,忽然顯得驚慌失措起來:“你,你别找我!
都是别人讓我那麼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杜氏急了:“你還認得我?
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把話給我說清楚!
别人讓你做什麼了?
”
梅若華道:“她有點腦子不清楚了,不過對于當年那件事,她還記得不少。
”
“原來是個瘋婆子,瘋子說的話怎麼能信!
”柳老頭一看這情形,頓時底氣大足,“你們不要看我們妞妞出息了,就想過來渾水摸魚趁機撈好處!
”
周先生自是不屑與他争辯。
這麼一個鄉下老頭,他的眼界,也就隻有水井那麼寬。
為了幾間房子都能發瘋紅眼的人,在周先生眼裡,和乞丐也沒什麼區别。
這時梅若華沉聲問道:“王穩婆,我問你,你還記得十三年前的年底,你在南橋村和北橋村分别接生過的事嗎?
”
王穩婆卻直往後縮,不停擺動雙手:“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梅若華喝道:“你還記得你從北橋村抱走過一個女嬰嗎?
”
王穩婆眼神呆滞了一會,忽然拍手笑起來,瘋瘋癫癫的,“噓,我告訴你,你可别說出去哦!
那個孩子我給别人啦!
”
周先生聞言,眼淚刷的落下。
她忙轉身擦淚,不想讓别人看到。
梅若華一把揪住她,大聲追問:“給誰了?
!
”
穩婆嘻嘻笑:“給了别人了,哈哈!
”
杜氏聽的心膽俱裂,松開青蘿,沖過去抓住穩婆,尖聲叫道:“我問你!
我的孩子呢,那我的孩子呢?
!
”
“你的孩子?
”穩婆茫然的打量她,一把推開她,“我怎麼知道你孩子?
你要孩子問你男人去啊,嘿嘿……”
杜氏被她推的坐到地上,楞了一會,忍不住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青蘿回過神,慌忙過去扶她:“娘,您沒摔着吧?
”
柳文全也忙過來,幫妹妹把杜氏一起扶起來,勸道:“娘,你哭什麼啊,這就是個瘋婆子,她說的話怎麼能信?
妞妞是你生的,還需要别人來質疑?
”
杜氏哭道:“可是,當年确實是這個穩婆接生的啊……”
柳文全對周先生和梅若華怒目而視:“娘您别信她們胡說八道!
妞妞,你也别信,你就是咱們柳家的人!
”
“嗯。
”青蘿輕輕點頭,轉頭看向周先生和梅若華,露出幾分祈求的眼神。
不管事實如何,她都不太在乎。
但如果先生她們說的是真的,這裡受傷害最大的,無疑是杜氏。
她幫别人養了十幾年孩子,那她自己的孩子在哪裡?
王穩婆變得瘋瘋癫癫,就算問,也問不出來了。
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呢……
青蘿真怕杜氏受不了這個刺激,也不想讓她傷心。
接觸到她的眼神,周先生怔了怔,沉默一會,輕歎道:“罷了,若華,我們先回去吧。
這事,以後再說罷!
”
梅若華正要點頭,杜氏忽然大聲道:“不行!
不許走!
”
柳文全道:“娘!
您這是怎麼了?
”
剛才她還死活要拉妞妞走,轉眼就變卦了?
“都不許走!
”杜氏攔在周先生面前,眼中含淚,吼道,“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誰都不許走!
”
妞妞是不是她的孩子不要緊,她可以一如既往疼疼。
可重要的是,她要知道真相,要知道她自己的孩子在哪裡!
周先生微微皺眉,擡眸看向青蘿,想讓她決定。
青蘿苦笑。
剛才鬧出這事的時候,不問問她的意見,現在倒來問了。
眼下這個情況,還怎麼收場啊!
她有權利不讓一個母親知道真相嗎?
“師父——”
她今天第一次開口叫了梅若華。
對着這個忽然變成美男子的師父,她總覺得别扭。
還是原來那個小糟老頭比較可愛啊……
“什麼?
”梅若華回答的很自然。
青蘿道:“師父,您能讓這個人暫時恢複清醒嗎?
”
對于王穩婆這種狀況,青蘿自問以她自己的能力是無計可施的。
梅若華搖頭:“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更瘋的厲害,似乎是被人打的傷了腦子。
我幫她治了幾天,這已經算很不錯了。
”
青蘿明顯看到杜氏露出失望至極的眼神。
“那,還有别的辦法嗎?
”
“滴血認親。
”梅若華吐出四個字。
“對,沒錯,這個最直接!
”柳二叔附和。
衆人也都露出同意的神情。
唯有青蘿在心裡歎氣。
她知道所謂滴血驗親是多麼不靠譜,可又沒法向他們解釋清楚。
就連被稱為神醫的梅若華,也對此深信不疑,更别說尋常人了。
在她看來,與其搞什麼滴血驗親,還不如比較比較雙方的樣貌來的準确。
父母有許多顯性基因,是會在子女身上體現的。
比如雙眼皮單眼皮,比如耳垂,比如頭發卷直,甚至色盲,也是會遺傳的。
但她甚至連這些也沒法跟他們解釋清楚。
杜氏道:“既然這樣,那就驗!
”
她顯得十分堅決。
很快有災民回去找了兩隻幹淨的碗,盛半碗清水,擺在一張凳子上。
周先生和杜氏分别用銀針刺了一滴血滴進碗裡。
雖然不情願,為了杜氏,青蘿還是被梅若華用銀針挑破手指,擠出兩滴血,分别落入兩隻碗裡。
衆人緊緊盯着兩隻碗。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盛有周先生和青蘿血液的那隻碗裡,兩滴血逐漸靠攏,慢慢聚在了一起……
而另外那隻碗裡,杜氏和青蘿的血,卻逐漸散開了,慢慢消融在水裡。
“天呐……”
“柳大人她居然真的是周先生的女兒哦……”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嗡嗡聲,能夠親眼看見這一幕,大部分人還是興奮的。
唯有柳家人顯得失落極了。
這時忽然咕咚一聲!
杜氏閉眼暈了過去,躺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