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帶着無限的自豪和得意，把自家爺誇了一通。

　　按照林瑾玉的生辰，他今年剛好十八歲，是從京城到鄉下養病的。
而在他生病之前，他已經是少年進士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進士，這無論在曆朝曆代，都是鳳毛麟角。

　　就看柳青蘿的二叔，柳平安，他已經三十來歲了，讀了十年書，考了五六次，至今仍舊是個童生，連秀才都沒考上。

　　秀才上面是舉人，舉人再考才是進士。

　　從這一點，便可以知道大周朝在科舉方面，是多麼的嚴苛。

　　林瑾玉不但出身富貴，在才學上面也是驚才絕豔。
至于比柳青蘿大了十三歲，這也壓根都不是問題。

　　若是擱在往常，這樣條件的人來求親，那是杜氏做夢都要笑醒的事情。

　　但是，五夜那些描述林瑾玉的話，聽在柳和平和杜氏的耳中，卻怎麼聽，都覺得他是為了掩飾林瑾玉最大的缺點：有病。

　　在柳和平和杜氏心裡，是真的把柳青蘿當做心肝寶貝一樣的疼愛，他們也不指望柳青蘿有什麼大出息，隻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長大，然後嫁個知冷知熱的男人，過安生的日子。

　　無論林家多麼富有，可林瑾玉生病是不争的事實，他們不願害了孩子。

　　“這個，這個事……”柳和平嘴笨，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把自己臉憋得通紅，

　　杜氏心裡發急，暗暗掐了他一把，笑着對五夜說：“五大人，我們妞妞實在是年紀太小了，我們還想把她放在身邊多留幾年……”

　　五夜忙道：“這個問題，您不用擔心。
現今我們爺隻是和柳姑娘訂了親事，柳姑娘照樣在您這裡養大。
直等到十五歲及笄的時候，才開始議親呢。
”

　　沖喜，沖喜，講究的就是個形式罷了，也根本不必要真的成親。

　　在林府人的眼裡，隻要是能夠給林瑾玉沖喜，冶好他的病，對方姑娘什麼條件，都是不需要擔心的事情。

　　“五大人，是這樣啊，您看，我們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家，實在是攀不起貴府的老爺……您還是請老神仙，再重新算個生辰吧……”杜氏搜腸刮肚的找借口推脫，“要麼，您再看看，還有别的哪個姑娘，也是這個日子生的呢？
”

　　不可能妞妞出生的那個時辰，大周朝就隻出生了她一個女娃吧？

　　五夜也是為難。

　　他畢竟也算是和柳青蘿相識，對這個靈動可愛的女娃，也頗為喜愛，自然不願逼迫她。
可林瑾玉的病情實在……

　　“雖然說，也可能還有别的和妞妞一樣生辰的姑娘，可人海茫茫的，我們就是找，也要找一段時間，我們爺的身子……”

　　五夜說着，眼圈都開始紅了。

　　他低頭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擡頭，認真的說：“伯父，伯母，若不是為了我們爺的身子，我們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等柳姑娘及笄的時候，如果我們爺……等不到那個時候，這婚約就算作廢。
您看行嗎？
”

　　柳和平和杜氏相互看了看，皺着眉頭，沉默不語。

　　萬一林瑾玉的病沒有冶愈，拖到了妞妞及笄的時候，妞妞該怎麼辦？

　　真的要嫁給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撒手而去的男人？

　　杜氏懇求道：“五大人，這不是個小事，您容我們想想，商量商量再說，行嗎？
”

　　“這……好吧，三天後，我會再來的。
”五夜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眼柳青蘿，轉身離開。

　　不一會，外面響起一陣逐漸遠去的馬蹄聲。

　　柳青蘿站在杜氏身邊，見他們全都一言不發，扯扯她的衣袖，軟軟的說：“娘，妞妞餓了，早上虎子哥給的魚，做湯喝，好不好？
”

　　杜氏醒過神來，連忙點頭：“好，妞妞等着，娘這就去做飯……”

　　她滿腹愁緒的走到院子裡的竈台邊，蹲下身，把盆裡的魚撈出來。

　　魚活蹦亂跳的，很是鮮活。

　　“唉……”杜氏歎了口氣。

　　“他娘，咋了？
”柳和平慢慢跟了出來，放下拐，坐在她身邊。

　　杜氏盯着手裡的魚，歎氣道：“你說，虎子是個多好的娃啊？
每天都照看着妞妞，還時不時送吃的過來……”

　　“你到底想說啥啊？
”

　　“你笨死算了！
我是說，虎子是個好娃，忠厚老實，和咱們妞妞又合得來，不如……不如……就讓他們先訂了親，怎麼樣？
”

　　“啊？
”柳和平沒想到她竟想出這個點子來，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倒是說，行不行啊？
”杜氏着急的問，“趕在這兩天，就把兩個娃的親事訂了，那林家就算再怎麼家大業大，也不可能再惦記咱妞妞了吧？
”

　　柳和平撓撓頭，“這個，也算是個法子吧……那林家少爺找不到沖喜的，人家的病情咋辦呢？
”

　　杜氏急了，恨不得撓他，“我說你這個人，到底是心疼自己閨女，還是心疼外人啊？
别的也就算了，咱們妞妞一輩子的大事啊！
你想想，就算以後婚約不作數了，訂過親事的姑娘，哪還好說婆家？
”

　　柳和平就沉默了。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罕見的沉默許多。
往常說說笑笑的氛圍，因為五夜的到來，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柳青蘿的心裡，卻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一來，這個身體不過将将五歲，放在她以前那個世界，根本還是個才上幼稚園的孩子。
即便在大周朝，離十五歲及笄，也還遠得很。

　　連基本的溫飽還沒解決，未來在哪裡也很迷茫。
成親這件事，對她來說，還太遙遠。

　　因此，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并不大。

　　飯後她坐在炕上，看着杜氏做針線，耳朵互聽外面有三長一短的蛐蛐叫聲響起。

　　“咦，這都入秋了，咋還有蛐蛐叫呢？
”杜氏也聽到了，奇道。

　　“娘，您不知道，這就叫入秋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柳青蘿忍不住笑。

　　杜氏聽的新鮮，笑道：“你這孩子，哪來這麼多俏皮話……”

　　“嘿嘿，娘，我腿酸了，出去走一圈……”柳青蘿跳下炕，朝外跑。

　　“你慢着點，别絆倒了……這孩子，女孩家家的，咋這麼不文靜呢……”杜氏在後頭嘀咕。

　　看着柳青蘿的身影消失，她歪着頭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明天天一亮，就到胡奶奶家裡，去跟她通通聲，問問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