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拍手歎氣道:“唉,你哪能啥都知道,我也是才聽說的。
是在縣裡的人回來說的。
說是咱們縣衙新來一位柳大人,是南橋村考上文秀的柳姑娘,可不是說美麗?
”
青蘿笑道:“我不是跟您說了,柳美麗她沒有考上嗎?
”
“對哦……”杜氏滿臉納悶,“那是咋回事呢……人家說的清清楚楚,就是咱們南橋村的柳姑娘呢。
”
青蘿向她眨眼:“娘,咱們南橋村又不是隻有一位柳姑娘。
”
“還有誰啊?
”杜氏愣了半天,猛的反應過來,指着女兒問,震驚道,“妞妞,你是說,在縣上做官的人,是你?
”
榮成伸腦袋過來,笑嘻嘻插嘴:“不是您女兒還能有誰?
”
杜氏瞪大眼,說話都不利索了,“妞妞,你你在縣衙當官?
娘不是在做夢吧?
”
青蘿笑眯眯點頭:“娘沒聽錯,千真萬确。
”
“我的老天爺……”杜氏一手按着額頭,向後退了兩步。
青蘿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娘,您沒事吧?
哪裡不舒服?
”
“沒有,沒有……”杜氏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表情像是受了驚吓,看着青蘿的眼神都不對了,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青蘿有點忐忑,後悔不該把這事告訴她。
杜氏一輩子待在南橋村,除了一年回一次娘家,連縣城都沒出過。
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村裡的裡正老爺,在她的心裡,知縣大人的距離,大概和女皇陛下也差不了多少。
“娘,其實就是個非常非常小的芝麻官……才七品而已……”她試圖跟杜氏解釋知縣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這還是他們偉大的女皇陛下小心眼,硬塞給她的呢……
然而無論她怎麼強調知縣是個七品芝麻官,到了杜氏那裡也是沒用。
老實說,七品和一品,在她眼裡也沒什麼大的區别……
“柳和平——”她忽然扯着嗓門大吼了一聲。
吓得榮成手裡的小奶兔一個激靈,沖着榮成的手指頭就咬了下去,把他疼的龇牙咧嘴。
柳和平正在捯饬農具呢,聽見妻子的大嗓門,也沒當回事,慢慢悠悠晃過來,“又咋了?
”
“你還折騰你那些破爛幹啥!
”
杜氏一把奪走他手裡的鏟子,扔到了一旁,火急火燎道,“你快幫我問問妞妞,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
柳和平看了眼無辜的鏟子,無奈道:“什麼事是不是真的?
”
“你聽孫毅家的回來說過沒?
咱村有人在縣裡當官了?
”
“不是美麗嗎?
我都聽你啊說八百回了,能不知道嗎……”柳和平是老實人,隻認認真真種田打獵,至于村裡誰家發财誰家當官的這些事,他是不感興趣的。
杜氏把青蘿拉到他面前,吃吃道:“可是,可是妞妞說不是美麗,她沒考上文秀……”
“哦,不是就不是吧,咱們老柳家可沒那個當官的命……”柳和平搖搖頭,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除了柳老爺子和柳二叔會失望,能有啥影響?
“哎呀!
你這個榆木腦袋!
”杜氏咬牙戳了他一指頭,“既然不是美麗,那會不會是咱妞妞?
她可是今天的文魁哩!
”
文魁那可就相當于狀元,在縣裡當個官,不過分吧?
柳和平聽了也驚訝的朝青蘿看過來,“妞妞,孫毅說的那個人是你?
”
青蘿和榮成對視一眼,遲疑的點了下頭。
她有點高估家人對這件事的承受能力了。
榮成抱着小兔子,笑嘻嘻走過來,“叔,小妞妞當這個知縣,那可是女皇陛下親自點名的,千真萬确哦!
”
“啥,知縣大人?
!
”這下連柳和平也受到了驚吓,剛撿起來的鏟子,啪嗒又掉了,正好砸到了腳背上。
可他卻似毫無所覺,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你這樣的小女娃,也能當知縣大人?
”
咦,這當爹的倒是很淡定正常,還知道擔心她當不了。
青蘿無奈笑道:“我也是這麼說來着,大不了就把官還給朝廷,換别人來當嘛!
”
“那可不行!
”杜氏忽然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斬釘截鐵道,“這是女皇陛下對咱的信任,咱可不能辜負了!
要當就得好好當,還得當個大清官!
”
杜氏三觀倒很正。
青蘿摟着杜氏的肩膀,笑:“好,我一定當個清官,一文錢也不要咱們百姓的!
”
杜氏心滿意足的笑了,看着小女兒的眼神,驕傲的尾巴都快翹上了天。
笑着笑着,她忽然臉色一變:“不行,他們都以為是柳美麗當了知縣大人,還個個都跑去送禮巴結呢!
我得去告訴他們!
不能讓老宅白白占了大夥的便宜!
”
柳和平搖頭:“你湊這個熱鬧幹啥?
到時爹他們又不高興了過來鬧騰……”
“我呸!
”杜氏沖他啐了一口,“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咱們妞妞現在可是父母官!
凡是縣裡村裡的百姓,都歸她管!
咱們作為父母官的父母,能不管這些事兒嗎?
那不是給妞妞丢人拖後腿?
!
”
剛接受了妞妞當官的事實,杜氏就迅速擺正了心态,從一個喜愛八卦的農村小婦女,變成了心懷天下,匡扶正義的父母官代言人……
青蘿看的很歡樂,柳和平卻是一臉的無奈。
反正這輩子他就隻能随杜氏折騰。
結果杜氏還沒出門呢,老宅那邊倒來人了。
來的是柳二叔和二嬸陳氏。
陳氏當初被抓到牢裡,因為犯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關了幾天,就被放出來了。
畢竟牢房也是很緊張的。
把她關着占地方不說,還得提供一天兩頓飯,縣衙也沒有餘糧啊!
至于柳英俊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因為“睡了”前一任知縣大人的愛妾,被毒打一頓後,至今還關在牢裡。
這會柳二叔和陳氏一前一後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好幾個點頭哈腰的村民。
他們倆穿了一身簇新的褂子袍子,打扮的跟過年似的。
尤其陳氏,頭上用油梳的溜光,幾乎把自己所有的首飾都戴上了,捏着帕子,擡着下巴,一搖三晃的走過來,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