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前世今生都是沒龌龊的。
所以結交起來也沒什麼疙瘩。

　　“怎麼了？
什麼事叫九哥愁緒滿腹？
”十四爺好奇。

　　“哎……”九爺歎口氣喝了一口茶，不知說什麼。

　　十四爺見此，就道：“走，出去喝酒去。
”

　　九爺擺手：“算了，不喝了，府上福晉懷着孩子呢，最近聞不得酒味。
”

　　十四爺就笑了：“好事啊。
”

　　九爺歎氣：“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說說八哥。
又不知道怎麼說。
”

　　說起八爺，十四爺也沉默了。

　　上一世跟着八哥沒好下場，可八哥這個人，也實實在在對他們都不錯。

　　這一世不想混一起，可也不盼着八哥不好。

　　“良額娘這一去……我可真是，皇阿瑪也是狠心。
”九爺道。

　　十四爺也沒叫他噤聲，隻是搖搖頭。

　　确實，皇阿瑪對良妃，真的是寡情。

　　不僅沒有追封，也沒有别的表示。
好歹是個妃位上，有皇子的人呢。

　　“我知道，這幾年八哥混的好。
如今沒了太子，八哥就可能是太子。
皇阿瑪是不高興。
可……總是叫人寒心。
我昨兒去看了八哥，瘦的什麼似得……”

　　九爺想起八爺的樣子，人瘦了一圈，像是撐不住衣裳了。

　　可眼睛卻亮，亮的像是草原上的孤狼。

　　十四爺伸手在九爺肩頭拍了一下。

　　“罷了，我也不過白說說。
你忙着吧，我回府了。
”九爺起身擺擺手。

　　他也是心裡難受，為八哥難受。

　　打小就一處混，八哥這個人，其實打小就苦。

　　也得寵過，可……終究是被猜忌被不重視的時候多。

　　十四爺送他出去，自己也不想呆了，順帶就去找十三爺。

　　十三爺如今在工部打雜呢，給弟弟們研究蓋房子呢。

　　十三爺見了十四爺，哥倆一拍即合，就去喝酒去了。

　　自打這一世，十四爺混一起最多的就是九爺和十三爺了。

　　哥倆去常去的館子，小二湊過來請安：“兩位爺吉祥，今兒用點什麼？
”

　　小二當然知道這是皇子，不過常來的，也就習慣了，規矩不出錯就行。

　　“有什麼就上吧，上些好酒來。
”十三爺道。

　　“哎，小的這就去。
”小二應了。

　　不多時，就上來一桌菜，倒也不多，八個，四個冷，四個熱。

　　酒是杏花白，香氣撲鼻。

　　十四爺給十三爺滿上，又給自己滿上。

　　碰了一下就先喝了一杯。

　　十三爺也喝了：“這是怎麼？
”

　　“我倒沒什麼，九哥剛才找我，他也是心裡不痛快。
因為八哥，八哥額娘這事，寒酸。
”十四爺淡淡的。

　　十三爺手一頓，歎口氣，也又喝了一杯。

　　“咱們生在皇家，就這樣。
前兒我瞧見弘昱衣裳袖口都是破的。
”十三爺搖頭。

　　他前兒進阿哥所，是去找十六十七幾個的。

　　不是新建府邸麼，就去找了找。

　　迎頭遇見了弘昱，他請安的時候甩開袖子，那裡頭全破了。

　　十四爺愣了一下，也是不知說什麼好。

　　他們小時候……至少他小時候，絕沒有受過這委屈。

　　弘昱也不見得就窮成這樣，隻能是他如今住宮裡，伺候的人也不盡心。

　　“當初是我跟皇阿瑪提起叫他進宮念書的……”十四爺聲音沉悶。

　　“你可别多想，他住宮裡少不得叫人欺負，可住府裡，怕是連這個都不如。
”十三爺見他後悔忙勸：“好歹在皇阿瑪跟前，吃虧是肯定吃的，但是大面上過得去。
”

　　“要是一直住府裡……說句難聽的，臭了爛了誰知道？
你放心吧，他肯定不怪你。
”

　　十四爺又喝了一杯酒。

　　許久後問：“十三哥，你還記得大嫂子麼？
以前那個。
”

　　十三爺也愣了一下，才點頭：“記得。
那會子他們剛大婚，她是一個皇子媳婦，那會子咱們還沒什麼事都跟漢人學。
她進宮也沒太多限制。
咱們起哄叫她，她還笑着誇。
”

　　後來，就有人說不能這樣，要跟漢人學，小叔子和嫂子要避嫌。

　　慢慢的，規矩就有了。

　　大福晉越發端莊了。

　　小叔子們再也不敢起哄了。

　　“大哥那會子，一門心思隻一個嫡福晉，誰也不要。
”十三爺道。

　　“是啊，大嫂子生了那麼多，好幾個去和親了，去年……又死了一個。
我還記得當年有了弘昱，大哥高興的很，說可算有兒子了。
”

　　十四爺又喝了一杯酒。

　　“我也矯情，要說我跟大哥，也不見得多親，就是……瞧着心酸。
”十四爺道。

　　十三爺也懂他，是，大哥前幾年是瘋魔了。

　　可想想他們小時候還在阿哥所的時候，大哥是何等意氣風發？

　　也是上過戰場的人。

　　如今圈在那，嫡妻生的唯一一個兒子，過的日子又這麼難看。

　　“我明兒去找魏珠。
”十四爺忽然把酒杯磕在桌上：“不避嫌了，反正一開始也是我叫他進宮的。
皇阿瑪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

　　十三爺張張嘴，最後隻是提起酒壺，給他滿上。

　　十四這樣有點沖動了，可……正是這樣的弟弟，他結交的才安心。
也才真的貼心。

　　喝完酒也不回去了，直接回府就去找曲迆了。

　　他喝多了。

　　拉着曲迆嘀咕：“都不容易，我這樣算錯麼？
”

　　“不算。
”曲迆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是猶豫了的。

　　她想說，别多管人家的事了吧？
我怕你惹禍上身。

　　可想想，要不是十四爺看起來脾氣不好，卻總會對别人心軟，她又怎麼會甘心接受他？

　　或許十四爺并不善良，他做這些，隻是為了拯救自己。

　　拯救上一世沒人拯救的那個自己。

　　可他也不顧一切，不顧皇上生氣的做了。

　　又有什麼不好？

　　成熟而遊刃有餘的人太多了，能在皇權中左右橫跳還不出錯的精明人也多極了。

　　但是，有些任性又有些中二的十四爺，難道不難得麼？

　　他經曆那麼多，卻還有熱血，還能打抱不平，還能這麼有熱情，多可愛啊？

　　曲迆低頭，在十四爺眉眼上親了一下。

　　“爺想做的事就做。
錯了還有我跟你一起。
我總是跟着你的。
”

　　十四爺伸手，抓住他心愛女子的手，閉上眼，嘴角含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