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迆也沒問十四爺晌午在哪吃的，就叫人來吩咐。

　　不過半個時辰，膳食就來了。

　　如今天暖和了，卻正是暮春。

　　各種新鮮的蔬菜都上來了。

　　曲迆叫人炒了兩樣，一個是蒜蓉菠菜，一個是清炒小白菜。

　　當然了，這倆人都愛辣椒，這兩個菜也丢辣椒進去的。

　　又炒了一大盤的酸辣土豆絲，陪着薄餅卷着吃。

　　新鮮的嫩牛肉，切片兒，炒今年第一茬香芹。

　　紅燒的卻不是肉，而是豆腐。

　　一道紅燒的豆腐，一道跟香椿拌的豆腐。

　　再來一盤子蒜泥白肉，是豬肉，煮的爛乎乎的。
切塊碼好，配上一碗蒜泥香油料。

　　再來一個老鴨湯嫩筍湯。

　　主食還有米飯，不過曲迆就不吃米飯了。

　　有薄餅就可以了。

　　連菜帶湯八個，不多，不過十四爺看着就覺得有胃口：“你倒是會吃。
應着時節呢。
”

　　曲迆笑道：“晌午時候，我還叫膳房做了個魚呢。
松鼠桂魚。
”

　　十四爺聽着也沒什麼興趣。

　　他第一筷子，就去夾那蒜泥白肉。

　　卷餅直接上了兩籠，最後一張也沒剩下。

　　兩個人竟把菜吃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是香椿豆腐，十四爺不怎麼喜歡。

　　還有老鴨湯，兩個人都隻喝了一小碗。

　　剩下的東西送回膳房，膳房裡的小李松就笑道：“咱們主子爺還是喜歡曲主子這邊的胃口嘛。
上午舒主子那邊吃的沒這麼多呢。
”

　　張廚子哼了一聲：“你小子不懂。
”

　　孫廚子彌勒佛似得笑道：“不一樣，趕巧了。
”

　　小李松好奇：“怎麼說呢？
”

　　“嗨，晌午時候，那邊估計沒準備，後來加的菜都是主子爺日常愛吃的。
都是肉。
晌午一肚子的肉了，晚上這點東西不是正好？
”孫廚子道。

　　“可是曲主子也沒叫人問咱們啊，怎麼知道晌午是什麼？
”小李松還是不懂。

　　“那你說呢，什麼叫運氣好呢？
”孫廚子敲他的帽子走了。

　　小李松撓頭，什麼啊，說了跟沒說似得。

　　這回結黨會飲的案子，沒有想象中那麼血腥。

　　為首的幾個都下獄了，但是甚至沒有動刑。

　　那些帶兵的都免職了，卻沒有要殺的意思。

　　衆人揣摩皇上的意思，是兩年多前，做的太絕了。
如今太子爺已經這樣了，再趕盡殺絕，多少不是仁君所為了。

　　所以，他這回手裡寬了。

　　簡單來說，是已經赢了，沒必要趕盡殺絕。

　　但是不管怎麼樣，京城還是少不了一場人事變動。

　　也是這時候，十四爺叫人給呼巴傳話，将他調去京營了。

　　當然，隻做了個不起眼的兵丁，不過京營裡，親兵是皇上的親軍。

　　這就不是一般的差事，如今，呼巴雖然隻能是宮門外巡守或者站崗之類的差事。
不跟随皇上出行。
也不能去乾清宮外頭守衛，但是起點已經很高了。

　　由領侍衛府管束，禦前大臣也能分管。

　　這差事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求來的。

　　呼巴都驚了，竟有這樣的差事，第二天就進府謝恩去了。

　　十四爺還見了他一面：“你也不必多禮，怎麼也是曲氏的叔父。
好好當差，你的為人，爺也查問過了。
這吩咐你一句話：低調些，别張揚。
”

　　呼巴忙應了，心裡明鏡似得。

　　呼巴走後，十四爺就去找曲迆了。

　　跟曲迆一說，曲迆都驚了：“就之前去禦前了？
”

　　“你倒想得美，要想混到禦前，不得好些年？
不過京營比他以前好。
體面。
就是不好每天閑着了。
”十四爺道。

　　“多謝爺。
”曲迆笑着道。

　　她哥哥的差事，也是十四爺的安排，如今繼父都照顧了。

　　曲家不感謝不行。

　　“你哥哥在步兵營幹的還不錯，混着吧。
日後少不了還得跟蒙古打仗。
等他出去走一遭，就不一樣了。
”十四爺捏她的臉。

　　曲迆點頭，茫然道：“那……爺去不去打仗呢？
”

　　十四爺看了她幾眼，沒說話，隻是抱住她：“不怕，爺就算去，也會好好回來的，何況如今哪有戰事？
”

　　曲迆點頭，也抱住他，心想希望曆史全改了吧。

　　十四爺卻想，這一世，皇阿瑪對自己是好的。

　　日後，又不知如何。

　　但是不管如何，他不能叫老四上去了。

　　老四上去的苦，他們都吃過了，吃夠了。

　　“前兒十三哥說，八哥聲望好。
你看呢？
”十四爺問。

　　曲迆愣了一下：“我哪裡知道。
”

　　“還有人不知道八賢王的美名麼？
”十四爺笑。

　　“知道也不懂啊，我真的不懂。
”曲迆眨眼。

　　“爺當時想的是，要是八哥能成，爺自己能嗎？
如果爺也能，還要依靠别人嗎？
為你，為孩子們，為這一府上下，爺也退不得。
”十四爺像是跟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曲迆不說話了，隻是被他抱着，也抱着他。

　　好一會後，十四爺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所以，他要是能，爺自己怎麼不能？
都是皇子。
太子失敗後，沒有誰更尊貴不是麼？
”

　　曲迆仰起頭，看十四爺正在看她。

　　十四爺的眼神清澈，卻也有點猶豫。

　　曲迆心裡有點心疼。

　　這人這樣灑脫的一個性子，上一世明明是橫刀立馬的将軍，卻……

　　卻連生父生母死之前，都不得見。

　　被困緻死……

　　“是。
”于是這回，曲迆回答的很堅定。

　　十四爺也不是就缺她這個是，隻是，他想要聽。

　　這會子聽見了，就笑起來：“那，爺為你們拼。
”

　　“爺要拼，是為咱們拼。
為自己，為孩子，我，府裡人，一起拼。
”曲迆道。

　　算了，那些現代的思想放棄吧。

　　都是人命。

　　隻要大家沒有鬥成死仇，還是都活着。
都好好活着。

　　看悲劇是不開心的，自己的悲劇和别人的悲劇都是一樣。

　　那就，盡量都好好活着。

　　希望大家都不必見識殘酷。

　　十四爺又深吸一口氣，點了個頭：“好。
”

　　然後，就把她結結實實的抱住，不再說話了。

　　此時的十四爺不想再說什麼，腦子裡紛繁雜亂，都是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交織。

　　隻是想，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有過這樣簡單模糊，卻直接明白的交心。

　　能遇見這麼一個女人，他也很有福氣。
這是老天爺補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