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濂溪道:
“我有些累了,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們一起吃飯,讓廚房為你好好坐一桌接風洗塵宴。
”
裴枭然剛要施禮,又收了回來,點頭道:
“好的,那枭然就不打擾殿下了,請殿下好好休息吧。
”
朱濂溪閉上眼睛,沈廉則将裴枭然送到了門口。
“好好照顧你家主子,有什麼需要記得叫我。
”
吩咐了一句,裴枭然這才轉身離去。
看着裴枭然離去的背影,沈廉的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在百裡烈鸢趕去探望裴枭然時,沈廉以為兩人之間有些不可見人的交情。
可是分别時,卻不見兩人臉上有任何不舍分别的神情。
而且,除了病中之外,其餘時間,裴小将軍都是與那離王殿下保持着一定距離的。
換言之,離王殿下對裴小将軍的好,極有可能是一廂情願的。
而且,她對自家主子,似乎也是事事上心,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可是……
沈廉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也隻能當作是自己多心了。
吳氏不在家,對于這個時候的裴枭然來說,反倒成了一樁好事。
她抓緊時間把自己養胖,每日在家裡,除了吃,就是睡,偶爾實在閑極無聊,便去大營裡溜達溜達,日子過的十分悠遊自在。
聖上也已經答應她,不會将她前去治疫一事公之于衆。
包括朝中的群臣,也都瞞着。
如此一來,裴枭然自是過的更加放心了。
至于賞賜……
她什麼身外之物也沒要,隻要了一些回娘家的時日。
赤宣帝又哪裡會不知她心意?
于是大手一揮,讓她盡管回娘家歇着,想什麼時候回去上朝都可以。
倒不是赤宣帝偏心,而是裴枭然此次的确立了大功,給什麼賞賜都不為過。
裴枭然自是欣然領命,回到娘家以後,很快便把自己喂得重新圓潤了起來。
這日,天氣晴媚,裴枭然決定和二姐一起出門逛逛。
自誕下麟兒以後,裴雨桐便一直沒有出門,早就有些憋壞了。
此時,她身子已經養好,也有了與呂渭陛下提出要求的底氣了。
聶浥塵這次倒是沒有意見。
畢竟裴枭然武功高,鮮少有人是她敵手。
有這樣的護衛護在愛妻身邊,呂渭陛下焉有不放心之理?
不過,赫赫揚名的裴小将軍倒是很願意當自家二姐的護衛。
當然,如果沒有呂渭陛下當跟屁蟲,一切就将更加美好。
“咳,我覺得,還是留下一個人來照看着娃娃比較好吧?
”
臨出門前,裴枭然适時的出言提醒道。
聶浥塵看了她一眼,擡手一擺,道:
“大可不必,我已安排了兩個奶娘輪流照顧,裴府中亦是明衛暗衛遍布。
即便有那不怕死的,也是插翅難進。
”
裴枭然撓撓頭,回頭看了一眼,待看着自家的二姐率先進了馬車之後,才壓低聲音不滿道:
“喂,你也不必看的那麼緊吧?
難道說,你對我二姐,一點兒信任之心都沒有?
以至于,連這一點兒個人時間,都不肯給她?
”
在裴枭然看來,聶浥塵就跟那陰魂不散的冤魂沒什麼兩樣。
在家裡也就罷了,怎的就連出門亦是亦步亦趨,生怕她二姐跟誰跑了似的?
如今兩人連孩子都生了,難不成,聶浥塵對她二姐,還是一丁點的信任都沒有?
看着裴枭然那副鄙視的小眼神兒,聶浥塵不由哭笑不得。
他輕敲了裴枭然的小腦袋瓜一記,無奈搖頭道:
“你啊……你可真是個笨蛋!
”
看了裴雨桐所在的馬車一眼,聶浥塵緩緩道:
“并非我不信任你二姐,才跟着她。
而是……我知道,她需要我,也知道,我需要她。
我們彼此心裡都希望,對方能夠無時無刻的陪在自己身邊,最好永遠也不要分離。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已經不是兩個人了,而是一個整體。
所以,自然是無論她走到哪裡,我就會出現在哪裡。
你啊……等你成……”
聶浥塵本來想說,等你成親之後就知道了。
轉念又一想,裴枭然已經成親了,便立刻改口道:
“等你以後,就知道了。
”
真正相愛的兩個人,又哪裡舍得有片刻的分離呢?
裴枭然摸了摸腦袋,有些懷疑的盯着他。
卻見對方那雙在人世的磨砺中,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眸子中,蕩出層層帶着依戀的溫柔漣漪來。
裴枭然怔了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枭然,你們在聊什麼呢?
上馬車裡來聊罷!
”
見兩人遲遲沒有動作的裴雨桐已經掀開車窗的簾布,朝着兩人招手了。
“……哦,這就來!
”
裴枭然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話音未落,卻見聶浥塵已經先她一步,跳上了馬車,鑽了進去。
想起聶浥塵方才的話,不知怎的,裴枭然的心裡,竟是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來。
她忽然想起,在某個時刻以前,想起百裡烈鸢時,她還是充滿了厭憎與鄙夷。
堂堂一國王爺,竟是因為錢财,而無緣無故的誣陷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能不令人厭憎與鄙夷麼?
可是,在某個時刻以後,再想起他時,她竟是沒有了這些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究竟在煩什麼、燥什麼呢?
她自己也想不出答案來。
今日聽到聶浥塵的一席話,她竟隐隐約約的,似是有了一些頭緒了。
自從她将前世向百裡烈鸢攤牌以後,百裡烈鸢也不再寫信騷擾她兼彙報自己的日常了,兩人算是徹底沒了聯系。
也許,她會感到煩躁,是因為見不到那個人、不知那個人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的緣故?
……不!
這不可能!
她怎麼能、怎麼能愛上間接害死過自己與至親的仇人?
!
“……枭然?
枭然?
”
見裴枭然隻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應,裴雨桐隻好重新又下了馬車,走到她的面前來喚她。
“想什麼呢?
這麼入神?
”裴雨桐有些擔憂的問道。
這才回神的裴枭然心有餘悸,聽到裴雨桐的問詢,連忙搖頭如撥浪鼓般的道:
“沒、沒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
”
說完,便拉着裴雨桐,總算是上了馬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