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然輕歎了一口氣,道:
“我在想,要不要将老太太已經過世的事,告訴四哥。
”
裴炎赫如今并不在家,而是自己參軍入伍,去了邊疆做小兵去了。
雖說這位少爺當了不少年的纨绔子弟,蹉跎掉了不少寶貴的時光。
不過總算骨氣和志氣還是有的,并未打算靠着兄長或妹妹的蒙蔭上位,而是決定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掙個軍功回來。
這些年在裴枭然的栽培之下,裴炎赫也早已今非昔比,還常常借裴枭然的兵書去看,裴枭然倒是并不擔心自家四哥會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
并且相信,假以時日,自家四哥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隻是……
雖然裴老太太将四哥抱去養在膝下是别有用心,但好歹養了她四哥那麼多年,她四哥定然對老太太有一定感情。
若是将此事告訴了他,裴枭然怕自家四哥會因此而傷心難過。
可是不說,又能隐瞞多久呢?
潘嬷嬷一聽是因為這事兒,當即松了口氣,笑着道:
“小姐多慮了不是?
四少爺對老太太的确有些情分,知曉了此事也定然會難過些,卻也不至于到傷心的地步。
别看咱們家四少爺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似乎什麼事兒都不往心裡擱的模樣,其實啊,老奴瞧着,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可心裡門兒清呢!
”
裴枭然将信将疑,問道:
“當真?
”
潘嬷嬷‘啧’了一聲,耐心的解釋道:
“咱們四少爺最在乎的人是誰?
小姐您排第一位,這個應該沒有異議吧?
可是小姐與夫人和大少爺被趕出裴府的時候,小姐可有見四少爺回去找裴老太太的麻煩?
”
裴枭然回想了一下,搖搖頭。
潘嬷嬷道:
“咱們四少爺的脾氣可一向不是很好,自己最在乎的人被欺負了,他卻忍着默不作聲,這不就是他在還裴老太太對他的那點子恩情麼?
”
裴枭然愣了一下。
還有這個原因麼?
就聽潘嬷嬷繼續道:
“還有啊,自從咱們從裴府裡頭搬到這裡來住以後,小姐可曾見過四少爺回去探望過裴老太太?
”
“呃……”
這個還真沒有,因為裴炎赫在入伍之前,每天都是看書,以及跟着妹妹學武,極少會出門,更别提去裴府了。
這新宅裡頭又都是自己人,裴炎赫有什麼動向,自是逃不過裴枭然的耳目。
潘嬷嬷笑道:
“你看,這不就足以證明了,咱們家的四少爺對裴府的老太太,并非如小姐想象的那般在意?
而且,四少爺又不是小孩子了,自是也能看得出,那裴府的老太太以前對他好,絕對沒安好心。
且裴老太太還那般對待他那樣看重的親人,他若還對裴老太太敬重有加的話,豈不成了那是非不分、好賴不辨的癡兒?
”
裴枭然是關心則亂,所以才沒能想到這麼多。
經由潘嬷嬷這麼一提醒,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許。
“那……我派人去告訴四哥?
”
“自是要告知的,不過趕不及也沒關系,四少爺現下正在邊遠之地,哪怕未能及時給裴老太太送葬,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
裴枭然點點頭,立即讓人準備好筆墨紙硯,自己親自提筆寫了封信,讓人給她四哥送去。
寫完了信,正準備去吃早飯然後去裴府,卻見一個傳令的丫頭匆匆走了進來,禀告道:
“小姐,大皇子殿下有請,人已經在外頭等着了。
”
“大殿下?
”
裴枭然吃了一驚,随即皺起眉頭,不明白朱濂溪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做什麼。
而且還是親自前來,看來是有非常重要之事了。
若是換做平時,裴枭然是很不願意與這個人見面的。
但是今天卻是不同,正好她并不想去裴府給老太太守靈,大殿下倒是來得及時,給了她一個可以暫且不去的理由。
裴枭然難得熱情道:
“快将大殿下請去前廳一坐吧,我馬上就過去。
”
丫頭應了一聲,又轉身匆匆離去。
潘嬷嬷有些擔憂道:
“不如老奴陪小姐一同過去吧。
”
在宮中待了多年,潘嬷嬷也感覺出了大皇子殿下突然前來拜訪,很是不尋常。
裴枭然卻是安撫一笑,道:
“嬷嬷大清早便早早起了,為我好一通忙活,現下肯定累了,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再睡個回籠覺休息一下吧。
至于大殿下那邊,我一個人去便足矣。
”
見潘嬷嬷還想說什麼,裴枭然又打趣道:
“莫非,大殿下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
潘嬷嬷被她逗笑,擺手道:
“這倒是不會。
”
随即想到自家小姐非同常人,戰場上都應付自如,的确沒什麼好擔心的。
潘嬷嬷便也沒有堅持,隻道:
“小姐萬事小心。
”
裴枭然點點頭,道:
“我知道的。
”
不敢讓大皇子殿下久等,裴枭然很快去了前廳。
看着不緊不慢走進來的,一身素淡的小姑娘,朱濂溪一時有些怔然。
他很少見過裴枭然這般打扮,印象中,似乎隻有在她的親人去世時,她才會打扮的這般素淡。
其餘時候,她穿的衣服都很耐髒,因為每日都需要習武。
她說淺色衣服太容易髒,看着那好看的顔色染上大片塵土,她會覺得是糟蹋了那些衣服。
然而,她穿淺色衣服時,卻别有一番動人之美。
就好似一個無堅不摧的強者忽然變得溫柔了起來,反差之大,令人倍覺驚豔。
最為特别的是,哪怕裝扮的如此淡雅溫柔,在裴枭然的身上,也不見半分尋常女子身上那股柔弱與我見猶憐之氣。
有的,隻有堅定的目光,與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似一輪暖陽般,可光照萬物。
“不知大殿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
一個晃神間,裴枭然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客客氣氣的詢問着。
朱濂溪眼睫微垂,掩飾住自己的失态,迅速平複下心緒後,才重新看向眼前之人,緩緩道:
“有一件事,我想與你商量一下。
”
說着,對對方做了個‘請’的姿勢。
裴枭然順勢落座,好奇問道:
“何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