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了自己的佩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狠狠磕了幾個響頭，直到額頭見了血，才沉聲道：
“陛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請陛下息怒，微臣一定會查明真相，給陛下一個交代！
”
他的額頭已經被赤宣帝用茶杯打破了一次，傷還沒好全，這次又受傷，恐怕以後要留疤了。
但現在的裴醒山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他隻想着怎麼洗脫弑君的罪名，順便保下老太太！
當然，如果真的是老太太生了大逆不道之心……到時候他再大義滅親，以證自身清白也不遲！
老太太此時早已被架在脖子上的數把鋒銳長刀給吓傻了，目光呆滞，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半點不見平日的威風。
跟着她來的其他人也都被兩個丫頭的慘狀和赤宣帝的出現吓得軟倒在地，個個面如金紙，噤若寒蟬。
“陛下，您的腿……”
裴枭然擔憂的擡頭看向赤宣帝，早知道那根拐杖會落在赤宣帝的身上，她就不躲了，哪怕冒着手臂被打斷的風險也要将這一棍子給擋下！
雖然她知道赤宣帝對她的好大部分是由于當初欽天監給她測的命數，但是她活的兩輩子赤宣帝都沒有虧待過她，隻是上輩子與她沒有這輩子這般親近罷了。
這一世相處下來，她發現，赤宣帝真真算個好皇帝、好長輩。
而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一個都不想辜負。
赤宣帝低頭，從小姑娘大大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擔憂與懊悔，淩厲的雙眸頓時柔和了不少，擡手輕撫她的小腦袋，道：
“放心，朕的腿沒斷，隻是有些痛罷了。
”
他轉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身華服的老女人，哼笑一聲，道：
“說起來，朕還要感激那出手之人呢，這幸虧是打在朕的腿上，若是打在朕的頭上……這朱雀的江山，是不是已經改了姓……姓裴了？
”
“微臣萬萬不敢！
”
裴醒山瞬間汗濕重衣，恨不能以死表忠心。
可他知道，他此時若是死了，那就更是洗不清了，隻能咬牙強忍下心頭的驚怒與恐懼，嘶聲道：
“微臣這就去查！
”
赤宣帝不置可否，正巧小太監從馬車的暗格中拿來了上好的金創藥，赤宣帝便對裴枭然道：
“去尋一間空屋來吧。
”
裴枭然點頭應下，連忙引着他往裡走去，幾個護衛軍大概是怕赤宣帝會再次受到攻擊，警戒十足的也跟了上去，負責貼身侍候的小太監自然也沒落下。
領着赤宣帝來到一間客房前，裴枭然打開門将他請了進去，小太監和護衛軍也随之進入，裴枭然這才關上門，自己在外面等候。
她深吸了一口氣，在發現有人偷襲、偷襲的人還是老太太、老太太竟然打中了赤宣帝的詫愕過後，思路慢慢的清晰了起來。
她靠在身後的門框下，摸着小下巴默默感歎：他們家的老太太可真是個人物啊
居然連聖上都敢打，她這個殺死過猛虎的人都不敢好麼……
真是甘拜下風呀甘拜下風
咳，回歸正題，老太太這次偷襲明顯是沖着自己來的，她可沒忘記前幾日老太太因為被裴醒山斥了一頓，想在她身上撒撒火，用細竹條抽她一頓的事呢！
看來這次偷襲也是為了這事兒。
畢竟這兩日她可都呆在宮裡，不可能再惹着她，而老太太又是個十分記仇的人……
再加上她那個熱愛煽風點火的堂姐裴幼敏，老太太會做出這種事兒來倒也不奇怪。
裴枭然奇怪的是，老太太想打自己，叫過去打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偷襲呢？
雖然她已經想出了如果回來之後老太太要打自己，自己怎麼應對的計策，但老太太尚且還不知道啊，她一定以為她是後宅之主，所以就可以在這個家裡為所欲為，想打誰就打誰吧？
！
那又何苦來大費周章的偷襲呢？
裴枭然仔細回憶了一下事發時的全部過程，眸中的冷意也跟着越來越甚。
是了，看老太太那根烏木拐杖舉起的高度和落下的角度，目标肯定是想要重創自己的腦袋沒錯了。
就如赤宣帝所說，那一棍子要是打在人的腦袋上，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而最有可能的是……
人會被打成一個傻子。
看來老太太是想将自己徹底斬草除根了啊，一頓細竹條炒肉已經無法滿足她了。
而她又會武，若是正面來還不一定打得過她，隻有出其不意來個偷襲，方能給予她緻命一擊……
若是今日聖上沒來，老太太又得了手的話，整個裴府可都被老太太和不喜歡她的裴醒山把持着呢，誰又敢往外說出一個字？
到時候隻說是她不小心磕了頭，變成了傻子，别人不信也得信。
好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可惜，老太太千算萬算，卻萬萬沒算到，聖上會親自送她回府吧！
裴枭然嘴角一彎，露出兩隻可愛又險惡的小酒窩。
雖然老太太的真正目的絕對不是謀害聖上，可是，那一拐杖可是真真切切、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聖上的腿上。
接下來，就要看裴醒山和老太太怎麼跟聖上解釋了。
她拭目以待。
而在另一頭，裴醒山已經命人将裴府的大門又給重新關緊了。
家醜不可外揚，更别說這次的事遠遠沒有家醜這麼簡單。
直到赤宣帝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遠到再也聽不到之後，裴醒山才慢慢、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抹了把臉，掌心裡都是濕涼的冷汗，寒風一吹，更是直接冷到了人的心裡去。
他将沾滿了汗水的手握緊，緊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才終于勉強遏制住快要燒穿整個胸膛的怒火，擡腳朝着老太太所在的地方走去。
除了跟着聖上走的那幾個護衛軍外，還有兩個護衛軍留了下來，仍在一刻也不放松的将手中大刀架在老太太的脖子上，目光肅殺。
膽敢傷害聖上者，必死！
不過聖上還未下令将這膽大包天的老東西給殺了，因此兩個護衛軍暫時還未動手。